解决完程馒头后, 程影这座“毛坯房”才在江晗光眼中显现出真实的面目来。

  玄关的鞋柜发出滴的一声脆响,自动推出两双拖鞋,其中一双还?包着崭新的包装袋。

  江晗光被吓了一跳后, 却见?程影已?经换了鞋,拉着她的箱子往屋里走,急忙也换了鞋跟上?去。

  两人进来的时候,屋内的窗帘是紧闭的, 随着程影一句轻轻地“开窗。”

  遮蔽了整扇落地窗的窗帘刷拉一声打?开来, 外面五光十色的灯光热热闹闹的涌进来, 给这间氛围冷寂的屋子增加了几分活气。

  屋内明亮的灯光随之自动暗淡,使?得整间屋子的光亮始终保持在人眼最舒服的区间。

  程影带江晗光走到客房前?, 房门灯光自动开启。

  客房也很宽敞,里面是跟客厅别无二?致的风格,只?有最基础的生活设施, 干净的一尘不?染。

  程影把箱子放到旁边,转头看向还?在四下打?量的江晗光, “需要我帮忙收拾吗?”

  “不?用了,”江晗光摇头, “现在已?经很晚了,你快点去休息吧。”

  程影都不?知道自己是被她这一脸担忧的表情逗笑的, 还?是被她话语的内容逗笑的。

  这才不?到十一点,她睡觉向来都是凌晨两点起步,很符合新城区的人类作息。

  话虽如此, 程影还?是从善如流的退了出去, 她还?没厚颜无耻到在别人明确拒绝的情况下赖在这里不?走的地步。

  门无声的关上?后,江晗光终于有时间理一理这一天的事情。

  早上?她还?陷在对程影的愧疚中难以解脱,晚上?却已?经住在程影家?了。

  这一切……都要感谢程影。

  江晗光想起程影离开时依然?青肿的脸, 心里又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这是第?二?次了,两次都是程影。

  好像从离开外婆身边后,她就再也没有过,犯了错误不?被惩罚的经历。

  在吃饭稍微慢一点就会被打?掌心的家?中,她唯一学会的,就是尽量不?要犯错,也尽量别去招惹比自己强大的人。

  可这两条她赖以生存的规则,在程影面前?,似乎都变得不?是那么准确了。

  程影比她强大,她惹恼了程影,可程影依然?救了她……

  江晗光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在程影面前?,有些过于僭越了。

  诸如扳着别人的脸给人擦药,主动去拥抱别人,提醒别人不?要喝酒,这是以前?的她绝不?会做的事情。

  回?想起自己笨拙的抱着程影安慰的场景,江晗光只?觉得一阵热烫感从耳根蔓延到脸颊。

  自己怎么能那么……羞耻。

  她实在是不?太愿意把不?知廉耻这个词用在自己身上?。

  江晗光努力回?想自己当时的想法?,最后悲哀的发现。

  她当时脑子里一片混乱,根本就是下意识那么做了。

  说到底,大概是程影给她的感觉,太安全了。

  安全到那些为了保护自己而生的铠甲都自行瓦解。

  在她面前?,好像做一点错事,也是没关系的。

  面色绯红的女人从行李箱里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娃娃。

  娃娃做得很精致,从形象上?来看,是个满头银发笑容可掬的老太太。

  “外婆,程影她,比我之前?跟你说得还?要好,她是我来这里后,遇到过最好的人了。”

  程影冲了澡,早早躺在床上?,拿出手?机快速浏览了一遍今天的新闻。

  “白衣腰斩”的热搜在昙花一现的直冲榜一后,被迅速压了下去。

  这个投资数亿的大制作,成为了今年年中最大的笑话。

  朗文星和花冉均沉默以对,看来两人的团队已?经沟通过了。

  “世间难行”的热度依然?在上?升,只?是势头大不?如前?。

  等秦观雨把准备好的直播综艺送过来,热度应该就能续上?了。

  程影关上?手?机,在一片静寂与黑暗中,右脸的疼更明显了。

  程影本来就是夜猫子,一点不?对都会影响她的睡眠质量,更别提这实打?实的疼痛。

  在床上?滚了三百六十个圈之后,程影脑子里滚动的各种乱七八糟的问题定格在了“我为啥要挡那一巴掌上?”。

  大概是因为看见?江晗光居然?蠢到连躲都不?去躲,就那么硬生生的站在那准备硬接那裹着劲风的巴掌。

  简直比江晗光一句解释也不?给她直接签了解约书更叫人生气。

  你就不?会躲吗?你就不?会解释吗?

  你就不?能多为自己考虑一点吗?

  程影更气得是,她能猜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人总是趋利避害的,如果一个人违背了那种本能,一定是因为在她的认知中,避害这件事本身,只?会招来更大的祸患。

  她想江晗光第?一次挨打?的时候肯定是会躲的,然?后肯定也被那个男人抓起来打?的更惨,惨到她学会了不?去躲。

  而江晗光第?一次犯错时,肯定也是会跟别人解释的,后来发现那只?会被骂作找借口,所以她也不?再解释什么了。

  程影从江晗光的举动中,窥见?了女人那风刀霜剑谨小慎微的三十年。

  那样的日子,大概足以把任何人折磨成唯唯诺诺低声下气的平庸之人。

  可江晗光不?是。

  庸人是不?会帮助许宁的,他们只?会牺牲别人来满足自己。

  可江晗光,在那样漫长无望的日子里,却依然?保持着善意。

  脆弱珍贵又愚蠢的善意。

  很难说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这么漫无目的的胡想一通后,程影居然?难得的在凌晨一点前?就进入了梦乡。

  但也很难说这是幸运还?是不?幸。

  手?术台上?强光在把视线照的一片模糊,程影听见?旁边传来医疗器械碰撞的声音。

  白色的手?术室,白色的医生,白色的世界。

  为了保证读取脑路的准确性,程影并没有被彻底麻醉,所以她能感受到器械在自己脑子里上?上?下下小心又放肆的探索着。

  她讨厌这样,讨厌被像个牲口一样被绑在实验台上?,任人鱼肉。

  其实当个牲口还?好一点,至少能死个痛快。

  程影缓慢地眨动了两下眼睛,就看见?那张自己熟悉到刻骨铭心的脸近在咫尺。

  那人长得跟现在的她颇为相似,只?是衣服头发俱都一丝不?苟,干净整洁的像个不?食五谷杂粮的恶魔。

  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就像能湮灭一切的黑洞,从那之中,看不?到一点人性的残留。

  程影听见?女人带着笑意的声音,“这点还?真是我的失误,居然?没发现零号已?经成长到这种地步了。”

  这是什么时候?

  程影眼睛缓慢地转了一圈,回?想起来。

  这是妈妈死去后不?久的事情。

  妈妈是怎么死的?

  “你活或者她活,选一个吧,我知道你能得出正确的答案的。”

  耳边再次传来程墨的声音。

  我选你大爷。

  程影反手?一把抓住了那把正往自己脑子里伸的手?术刀,刺向了那只?深蓝色的眼睛。

  鲜血崩裂在脸上?,她睁开眼睛坐起身来。

  烦躁了搓了搓脸,她问,“现在几点?”

  程馒头的声音难得乖巧,“凌晨两点半。”

  程影一边在心里问候了程墨的八百辈祖宗,一边起身到了客厅,从酒柜里捞出一瓶烈酒,冰块撞进玻璃杯的声音安抚了她躁动的情绪。

  手?抖的好几次才拧开酒瓶,透明的酒液灌进杯子里,又被程影急不?可待地吞下。

  烧灼感带着滚烫的热意划过喉管,没来的及咽下地酒液顺着下巴流到脖颈。

  口内尚未痊愈的伤口发出剧烈的疼痛以表抗议,她却全然?不?顾,只?是面无表情地给自己又添了一杯。

  刚要往嘴里灌,就见?客房的门缓缓打?开,一身格子家?居服的江晗光走出来,正好看见?她举起的酒杯。

  程影:“……”

  江晗光:“……”

  尴尬的沉默一时间在两人中间蔓延开来,程影默默地把酒杯放下,不?知为什么居然?生出一种做坏事被抓包地无措感。

  江晗光指不?定怎么鄙视她不?听人劝一点自制力也无呢。

  然?后她就看见?就算穿得过于简单朴素,身材也足以弥补任何遗憾的江小姐犹豫了一下慢慢走过来。

  女人伸出细白的手?,抚上?了她的额头。

  “你也失眠了?很难受吗?”

  作者有话要说:  江小姐,会。

  ps:我好困阿啊啊,加班到快十一点,实在写不完了,今天先这些吧。求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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