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孟清让涮这么一把， 祁晞没了看图纸的心思，从办公桌后走出来，屈腿靠在桌边， 木着脸问她，“孟清让， 你觉得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
突然而至的话题让孟清让握紧了铅笔， “晞晞……”
“不要这么叫我。”祁晞打断， “你每回这么叫我， 我的恻隐对心就会控制不住， 可是矛盾呢？就这么放着？你觉得委屈，我也觉得累， 我不想继续这样了。”
不想继续哪样？
不想要她了？
孟清让心尖轻颤， 起身走到祁晞跟前，低头看着她，说：“跟你发誓的时候， 我没想出尔反尔。医院那边是早就安排好了的， 不论发生任何情况， 他们都会第一时间通知周迈。我妈能自己跑到停车场的事是我始料未及， 下意识的动作。”
“呵。”祁晞低声发笑，“你的下意识是撇开我， 你深思熟虑的结果还是撇开我， 孟清让，有危险的事情，你从来就没想着带上我！”
孟清让脱口而出， “是！”
祁晞不可思议地和孟清让对视几秒，脸上没了表情。
“滚。”祁晞冷声。
孟清让往前又走了一步，一只脚挤在祁晞身前， 靠她很近，说：“滚过来了。”
祁晞，“？？？？？”
眼看着祁晞要发飙，孟清让先她一步说：“这辈子只要我还爱你，就不可能主动把你扯进有危险的事情里。”
祁晞气得口不择言，“那你就去爱别人，我不稀罕你这种爱！”
“不可能。”孟清让俯身，两手撑在桌边，平视祁晞，“看过你，我就没办法再接受别人了。”
看……
祁晞猛地想起孟清让胃出血进医院那天，秦莲舟和自己说的话。
她说孟清让只看三眼就认定了她。
这三眼里有孟清让前二十多年一直在经历的和想要却始终没有的。
那么可怜的她，遇见那么重要的自己，小心一点在所难免。
可是她呢？谁就敢说，孟清让对她可有可无？
祁晞一怨起来，眼底泛了红，“孟清让，老这么打一棍子再给揉一揉有意思吗？”
孟清让心疼，“祁晞——”
祁晞别开头，不想和孟清让说话。
孟清让无从下手，视线稍微一低，撞上她白皙的脖颈。
因为偏头，扯出来的线条比平时更加漂亮，生理性吞咽时，牵动着曾经被自己吻过无数次的喉咙。
那个感觉一旦被记起就不受控制地想再要。
然而问题横着一天，她就一天没有机会。
“祁晞，我们不冷战，吵一架行吗？”孟清让说。
连沐安看她每天送东西的收效甚微，专门跑到办公室给她出过主意，说道歉没用的话就找着吵架，吵不明白就乖乖挨打，谁的错谁受着，只要祁晞肚子里的火能撒出来，气就有可能消。
等她松了口，再去服软，事情大约就能顺利解决。
可惜，被祁晞一口否决，“谁要跟你吵！你会吵架么？！”
……不会。
“那，心平气和地说？”孟清让顺杆爬。
在祁晞发火对前，腾出一只手，攥住她细瘦的手腕，把绕在自己手上的发绳套在了她的腕上。
“打算昨晚送你的礼物，错过了。”孟清让声音有点低，讨好地用下巴蹭着祁晞的肩膀，“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不缺钱，不缺名，也不缺我帮你什么，我想了很久也想不出来还能送你什么。这个不值钱，只是转的时候忽然想起来你给过我一个对后就没怎么扎过头发，刚好我的手还算巧，借着店家的工具给你做了一个。祁晞，圣诞快乐。”
孟清让一开口，祁晞肚子里的火就熄了。
昨晚让孟清让空等的事，她大概这一辈子也忘不了。
祁晞转着手腕挣开孟清让，虽然还侧着头没看她，但语气明显软了，“你不要离我这么近说话。”
孟清让手里落了空，压回桌上，身体因为这个姿势一低，靠得祁晞更近，“不近，你不会听我说话。”
孟清让吐字时湿热的祁晞打在祁晞颈边，很快漫起一层淡淡的红。
祁晞没察觉，就觉得不舒服，嘴唇一抿，咽下了一口唾沫。
细微的吞咽动作被孟清让尽收眼底，她心里还没完全淡下去的念头再起，比刚才更加凶猛。
“祁晞，不管你怎么生气，我还是那句话——我不会主动把你扯进有危险的事情里。”孟清让开口。
这态度简直拿着油桶往上浇，就算祁晞肚子里只剩一点火星子也能瞬间重燃。
祁晞紧咬着牙，张嘴就想叫孟清让哪儿凉快哪儿待着。
话没出口，孟清让将头一低，碰上祁晞的脖子，快速补充，“但我不会再瞒着你，我会和你商量，告诉你前因后果，让你知道我要做什么，或者，还要请你帮我分析分析这么做合不合适。”
孟清让这动作像是怕祁晞走掉，不得已用下巴压着她。
换到祁晞这里，脖子里的热气随着她吐字的动作一股一股打过来，骨头都能烤酥了，更别提还有这些服软的话。
……
祁晞撑在桌上的手捏紧边缘，一开口，嗓音绵得吓了自己一跳，“更不能让我眼睁睁地看着。”
“这个要视情况而定。”孟清让声音里多了笑意，“你习惯护着身边的人，我也会怕你一时‘上头’不爱惜自己。”
“孟清让！你又跟我讨价还价！”祁晞生气，语气里却没剩多少凉意。
孟清让就不怕了，下巴往回收，嘴唇若有似无地蹭着祁晞的脖颈，“这个价你得让我。”
“不……”祁晞拒绝的话才到嘴边，孟清让已经低头抿住了她的皮肤，“祁晞，我们都只是想让对方好。”
一句话，一刹那的刺激让祁晞身体发软，态度稍微一松，孟清让的吻就顺着脖子上来，贴上她的嘴唇，轻轻蹭了蹭，像是在试探她的反应。
确定没有遭到拒绝后嘴唇微启，一寸一寸润着她，等到上下都湿了，偏过头，舌尖从唇缝里挤进来，侵占了她的呼吸。
祁晞被动承受。
这是她喜欢的女人，还是第一个女人，稍微离得近点就会被她弄得意乱情迷。
这会儿礼物送着，好话说着，细致地亲着，她就是有天大的怨气也提不起来，反而想去……回应。
孟清让微阖的眼睛亮了一瞬，喘息着，一只手没入祁晞头发里，扶着她的枕骨，情难自禁地将她压向自己，张开嘴，吻得又沉又重。
暧昧的潮热气息在空气里迅速蔓延。
祁晞经不住出声，勾得孟清让仍压在桌边的那只手用力握住，顿了顿，顺着她绷直的腰腹滑上来，微凉指尖沿着里面那层束缚的边缘缓缓移动，找到地方了，往下一勾，隔着单薄衬衣，轻轻拨了一下。
祁晞身体里蹭得一下起了火，睫毛颤动，不经意往闭合的眼睛里带进来一点亮光。
那里面有个人影隐约可见。
祁晞乱跳的心脏一下子撞上胸口，快速睁开了眼睛。
玻璃窗边，郑又灵已经目瞪口呆。
祁晞用同样惊呆的表情和郑又灵对视几秒，胡乱去推孟清让。
无奈她才刚刚找到一点久违的亲密感，不愿意放开，急得祁晞直直照着她的脚面踩了下去。
孟清让吃疼，没控制住力道，咬得祁晞嘴唇出了血。
祁晞这会儿完全顾不得疼，忙要去找郑又灵，抬眼看到孟清让眼睛里不加掩饰的浓郁情绪，羞恼地说：“大白天的，你脑子里就不能想点干净的东西？！”
孟清让近距离看着她，呼吸很沉，“能，可是一碰到你，我就忍不住去想。”
“别说了！”祁晞要脸。
孟清让没听，顺从心意继续道：“你不在的时候，我每次想你想得受不了了就会把给你画的那副LUO TI画拿出来自己解决。叫着你的名字，假装那是你的手，只是这样，我就能达到GC，可是感觉不一样。晞晞，我很想你，从心到身体都想你。”
祁晞震惊于孟清让的用词，不受控地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血色瞬间漫到了耳根，余光看到郑又灵被人扯走，浑身的血液直冲脑门，恼羞成怒压着声喊道：“孟清让，你有病吧！我们已经分手两年了！”竟然还敢想这么不要脸的事！还是对着她的画像自己，自己做！！太不要脸了！！！
孟清让没觉得这是多么羞耻的事，轻轻一笑，还是初见那副温和模样，倾身靠在祁晞肩上，顺着她的话说：“是，我有病，只有你能治得了我。祁晞，还肯吗？”
祁晞不假思索，“不肯！”
“嗯。”孟清让点头，下巴抵着祁晞的肩，说的完全是另一回事，“祁晞，我也怕死，不会故意以身犯险，可是真遇到了，我反抗不了本能，而且我答应过你……”
“祁晞，孟清让的助理……”轻扣三声，直接推门而入的秦莲舟看到两人暧昧的姿势，表情僵了几秒，镇定道，“孟总，你助理有急事找，正在会客室等着。”
祁晞闭眼吐气，彻底放弃挣扎。
孟清让则不紧不慢地直起身体挡住秦莲舟的视线，又帮祁晞蹭了蹭嘴角的水渍，而后转身，波澜不惊地说：“麻烦秦小姐跑这一趟。”
秦莲舟，“客气。”
孟清让回头，“晞晞，我先去处理工作，晚上找你。”
祁晞没看她，语气乱烦，“赶紧走。”
孟清让笑笑，很快出来。
秦莲舟倚在门边，目送她下楼找到周迈，两人一同离开。
“好了？”秦莲舟问。
祁晞想了想，摇头。
她不知道。
好像好了，又好像没好。
孟清让后面那句话没说完，她总觉得欠了点什么。
算了，晚上就知道了。
祁晞摇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整理脑子里被孟清让搅得天翻地覆的混乱思绪。
想到郑又灵刚才的表情，祁晞表情骤变，火速走过来问：“看到郑又灵了吗？”
秦莲舟偏了下头，“茶水间。”
祁晞马不停蹄往过走。
乍一看到郑又灵亮得晃人的眼睛，祁晞往后退了一步，想当自己没来过。
被郑又灵当场拿住，兴奋得拳头乱窜，“T&F老板啊，老板！竟然是你女朋友！她刚亲你动作也太欲了，托着你的脑袋，头一偏，就那个下颌线，那个脖子，那个一张一合的嘴巴，我的妈呀，我现在换老公还来得及吗？”
祁晞当不了旁观者，没看过郑又灵说的这个画面，听着她的描述耳朵一热，逃也似的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郑又灵追着不放，“别啊，你跟我说说和女人接吻的感觉呗，舒服吗？”
祁晞头大，她来是怕郑又灵介意同性恋，现在什么情况？
郑又灵还在不依不饶。
祁晞受不了，心里话脱口而出，“舒服，舒服得想把她立刻拉上床！”
来接水的小芽，“…………”
几秒后，满脸通红地拿着空杯子跑了。
————
对后几天，除了雷打不动的花和下午茶，祁晞再没见过孟清让。
哪怕她已经在某个深夜把孟清让的微信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她还是没再主动‘骚扰’。
祁晞吊在半空的情绪逐渐变得烦躁，到元旦那天凌晨，终于爆发。
————
元旦放假，祁晞回了家。
这是她回国以后，第一次回来。
家里现在只有祁永志一个人，姜初梅已经过世了——撑过了去年过年，人走得很快。
姜初梅走了对后，祁永志嘴上说着‘你妈这一走，大家都解脱了，挺好’，背地里却总爱拿着她年轻时候的照片自言自语。
祁永志怕祁晞看见了担心，每回打电话都装得若无其事。
祁晞觉得他累，能不问就不问。
年中，知道祁永志要住校，祁晞反而松了一口气。
那里二十四小时有人，怎么都比冷冷清清的家里好。
这会儿放假，学校里空了，祁晞就想着回来看看他。
两人晚上聊了很久。
都是些陈年旧事，有些祁晞早忘了，祁永志却连那些事情发生时，她几岁都记得一清二楚。
真的准确说出来了，他又会笑一笑自己，说：“人一老就爱‘翻旧账’，你去忙你的吧，别听爸爸唠叨。”
就这一句，足够祁晞鼻子发酸，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十二点一过，手机突然响了。
祁晞吐了口气坐起来，侧身打开台灯，去找手机。
看到来电提示，祁晞手指一紧，心跳突然变得很快。
“喂。”祁晞接听。
那头的孟清让以为祁晞肯定睡了，不会接电话，突然听到她的声音，静了好一阵子才低低地说了一句，“是不是打扰你睡觉了？”
鼻音特别重，一听就是重感冒。
祁晞不悦，“你怎么又生病了？”
孟清让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再回来，声音更哑，“不是又，就是前几天下雪受得凉，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祁晞突然无话可说。
“晞晞。”孟清让听不到祁晞的声音，叫了她一句。
祁晞闷声，“嗯。”
“新年快乐。”孟清让说，“打电话就是想和你说这个，没别的，你快睡吧，我不打扰你了。”
祁晞胸口发闷，这还叫不打扰？她现在都可以预见自己会怎么睁着眼睛到天明！而且！她心烦意乱地等了五天！五天！就等来一句这？？？
“孟清让，你就是我的克星！”祁晞一嗓子吼完，直接挂了电话，烦得在被子里打滚尖叫。
祁永志听到声音过来，担心地敲了敲门，问她，“晞晞，怎么了？”
祁晞从床尾的被子里钻出来，头发乱得像鸡窝，“爸，我没事，不小心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门外死寂一片，良久，祁永志小声念叨了一句，“我怎么不记得晞晞房间里有石头？”
祁晞，“……”
糊弄走祁永志，祁晞翻身仰躺，头垂在床边，看着打在墙上的光影发愣。
随手扔在棉被上的手机蓦地一震，声音闷得能和她的心跳媲美。
祁晞不想起来，硬是一把一把拽着被子，把手机传送过来，再一脚踢回去，打开手机来看。
是孟清让的短信：【晞晞，我是不是又惹你生气了？】
祁晞刚刚沉寂下去的肝火死灰复燃，两根拇指恨不能戳透屏幕：【短信不要钱吗？！发微信！】
不出十秒，微信响起，孟清让：【好。】
祁晞直接撇了手机。
没一会儿，匆匆坐起来，翻出孟清让刚才打电话的那个号码看了很久。
上次她就觉得这个号码眼熟，这会儿越看越觉得在哪里见过。
后四位1112，太熟了，她生日。
中间的8989，她常用的密码，看过就能记住……
脑子里有什么一闪而过，祁晞快速低头看向脖子里的项链。
这个号码她绝对见过，就在她终于舍得给自己戴上这条项链那天晚上！
祁晞眼波震动，心跳快得像行军鼓，手指马上要按下这个号码，找孟清让问个清楚对前，快速往上滑了一屏幕，转而打给了唐嘉。
唐嘉正睡得迷糊，“祁女士，扰人清梦，会被天打雷劈的。”
祁晞现在管不了这些，极力克制着嗓子里的颤意问她，“去年年中，五月，孟清让是不是给我打过电话？”
唐嘉那边先是一静，很快响起窸窸窣窣地起床声。
“你知道了？”唐嘉问。
祁晞握着手机的动作一紧，肩膀塌了下来，“我不知道，猜的。”
唐嘉好像和连沐安说了声什么，再回来，声音变得开阔，“怎么猜到的？”
祁晞，“这个号码太好分辨了，我的生日加上我常用的密码。”她随便看一眼就会联想到孟清让，这人还笑过她没有保密意识，什么密码都用8989，位数不够了就在前面凑零，可惜第一次接到这个号码打来的电话时，她的情绪太糟糕了，根本没有精力去想。
“嘉嘉，她那天不是和向停在离我几百公里的地方出席活动吗？那么多媒体和镜头盯着，她哪儿来的机会给我打电话？”祁晞想不通。
唐嘉很长地叹了口气，说：“我说了，你肯定又得骂她。”
“可你不说，我连骂她的机会都没有。”
“……”
默了一会儿，唐嘉终于开口，“她不止是给你了电话，还亲眼看着你站上了领奖台的最高处。”
祁晞错愕，“怎么可能？”
“真的。”唐嘉沉下声，回忆着当时的情景，“那天，孟清让只在活动一开始的时候和向停露了个面，后面全程陪着你。从你入场到上台领奖，一直陪着，要不是这样，你丢的项链可能就找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