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晞低着头， 把声明里的每一个字都拆开来读了一遍，再合起来，过后才像是捋顺了一样， 又一次从头开始阅读。
足足三遍，她终于相信孟清让真的做到了。
喜悦蜂拥而至， 一瞬间就胀满了祁晞的胸口， 脑子里面却很空， 反反复复只叫得出孟清让的名字， 顺口就说了出来， “让让真的做到了！”
祁晞一出开口，声音颤得厉害， 完全控制不住。
连沐安望着她红了一圈的眼睛， 心中感慨不比她少一分一厘，“嗯，她做到了。”受人限制， 逆来顺受三十一年的生活终于结束了。
“让让现在在T&F吗？我去找她！”祁晞一秒也安耐不住， 话没说完就已经把手机还回去， 拿起自己的东西想要走人， 被连沐安匆匆叫住，“祁晞！”
祁晞停下， “怎么了？让让不在公司？”
连沐安声音低了一些， “不在。”
祁晞脸上的欣喜藏不住，“那我打电话问问她在哪儿。”
祁晞说完，立刻拿出手机想给孟清让打电话。
刚解锁， 连沐安直接告诉了她孟清让的去向，“孟清让在医院。”
“医院？”祁晞雀跃的心脏猛然坠下，脑子里嗡得一声， 不确定地问，“让让胃又不舒服了？”
连沐安摇了摇头，“不是孟清让，是她妈。”
“海齐韵？”唐嘉好不容易把味道诡异的荔枝虾球咽下去，疑惑地问，“她怎么了？”
连沐安偏头看了眼唐嘉，身体往后一靠，沉声道：“心境障碍，说白了，就是脑子有问题。”
唐嘉张着嘴，怔愣半天才骂了一句，“绝了！竟然是真的！”
唐嘉刚从孟清让那儿知道海齐韵的所作所为时，第一反应就是问她，“你妈是不是有病？如果我小侄女和晞晞也出点什么意外，那可就是三条人命了啊！”
她当时会这么说肯定是气话，现在气话成真，还是想骂一句‘什么阴间的玩意’！
“这世上果然不会平白无故出现一个变态！”唐嘉愤愤难平，“脑子没问题的人，真干不出来那么疯的事！”
祁晞现在顾不上生气，她只觉得心里不踏实，莫名其妙得发慌。
“什么时候的事？”祁晞问连沐安。
连沐安，“两个月前第一次发现，送到医院才知道她已经吃了二十多年的药。”
“难怪她这两个月突然休假了，我还以为她终于良心发现，想把孟清让当亲生的看了。”唐嘉鄙夷。
连沐安，“还真有这方面原因。”
唐嘉和祁晞对视一眼，后者问，“怎么回事？”
连沐安想了想，说：“我当时刚送完你从机场回来，听得也不完整，大概是海齐韵这些年一心想把孟清让培养成世界一流的设计师，好让梦想站上顶峰的孟齐光终其一生也没办法超越，这是海齐韵后半辈子唯一的执念。”
“他们两个的恩怨关孟清让屁事！”唐嘉提起这个就生气。
连沐安从下面握住唐嘉的手，示意她不要再用陈年旧事刺激祁晞，然后转头看了眼表情凝重的祁晞，继续往下说，“不管孟清让这两年是为了什么在努力，她玩命做出来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现在就算是世界顶级的时装周，也必定有她一席之地。”
祁晞‘嗯’了声，放在腿上的手慢慢攥了起来。
她知道孟清让这两年的名气有多大——就在她终于达成所愿，有资格戴上孟清让送的项链那天，她也在离她不过几百公里的城市里接受来自全世界的关注。
这些荣耀自是无价。
只是，一听到‘玩命’这两个字，祁晞心里还是抽疼不已。
她宁愿孟清让走得慢一点，至少健健康康。
“能得到世界的认可，海齐韵的执念基本就算完成了，对孟清让的态度自然不会和以往一样苛刻。”连沐安皱着眉，不允许自己表现出任何对海齐韵的同情，“但是没了执念，海齐韵这辈子还剩下什么？”
祁晞声音低沉，“人一旦没了目标，很容易突然垮掉，尤其是海齐韵这种全靠前半生的怨恨撑着的人。”
连沐安，“嗯，孟清让父亲的事，对她打击太大了。”
“那也不能拿别人出气啊！”唐嘉怒气不减。
连沐安赞同这个观点，“不过，该承担的赡养义务，孟清让不能不承担。海齐韵现在越来越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前几天因为茶水温度太高就用杯子砸伤了一个干了二十多年的老阿姨，医生说她再不入院治疗，病程进展会越来越快。”
唐嘉，“那就住院呗，孟清让又不是出不起这个钱，送进去还省事。”
连沐安，“嗯，孟清让今天去医院就是和海齐韵谈这件事的。”
连沐安说完，叫了声神情越发难看的祁晞，“祁晞，别急，等孟清让联系你吧，她不告诉你就是不想你直接面对这些破事儿。海齐韵现在已经不能把孟清让怎么样了，独处不会有什么问题，况且还有周迈跟着，再说了，海齐韵就孟清让这一个女儿，还要指望她给自己养老送终，放心吧。”
祁晞沉默着点了点头，手脚发凉。
她以为自己已经知道了全部的真相，现在看来还是没完全了解孟清让过去的生活。
面对这么一个妈31年，孟清让还能长成现在这样，真的是个奇迹了。
忽然想起连沐安刚才提到的孟齐光，祁晞立刻冷静下来问：“让让父亲现在在哪儿？”
连沐安哼笑一声，语气发凉，“谁知道呢，自从离开就没人再有过他的消息，可能已经死在哪个角落了吧，这种不负责任的人活着才是累赘。”
“就是！孟清让生下来就没见过他，就当没他这个爸好了！”唐嘉附和。
祁晞却总觉得哪里不踏实，一下子又理不清楚，心里无端烦乱。
唐嘉没发现祁晞的异常，说完往前一趴，挤眉弄眼地和她说，“晞晞，我老板后半辈子可就你这一个宝贝疙瘩了，啧，就你现在凶得这程度，想想都替我老板捏一把子冷汗。”
祁晞被唐嘉浮夸的语气逗乐，暂时打消脑子里没头没尾的思绪，戏谑地瞧着唐嘉说：“你脾气好？”
“那自然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得好。”
“哦？好得有人不是被打，就是被赶出家门？”
“……”唐嘉一口气憋了半天，干巴巴地说，“吃饭！”
饭后，唐嘉和连沐安一起走了。
祁晞本来要回工作室，车开到一半提示胎压低，她只得就近找了个维修店充气。
本来很简单的一个事，愣是因为人多，师傅少，搞了足足一个小时才好。
祁晞在里面待得太久，被弥漫在空气中的浓重机油味儿和各种叮叮当当的刺耳声响弄得心烦意乱，从店里出来直接掉头去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