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让辛溶发现自己的目的,越渔抢在她放学回家之前,先一步到达一家名为‘Galant’的酒吧。

  此时还是傍晚,店里的客人不多,陌生的人三三两两的坐着,歌手在一旁抱着吉他,唱着不知名的民谣小调,绚烂的灯光从四面八方洒下,将纵成一排的酒杯折射出五光十色的靡丽色彩。

  越渔在吧台找了个位置坐下,环视了一圈后,目光落在大厅内侧的卡座上。一般的卡座都有最低消费,供多名客人使用,但奇怪的是,那个位置现在只有一个女人坐着。

  暧昧的灯光下,女人一袭紧身包臀裙,雪白修长的大腿随意交叠,裸露的锁骨上纹着肆意绽放的妖娆玫瑰。她的头发是骄阳一般的浅金色,尾端卷成大波浪,眼睛微眯着抽烟时,秾丽的妆容在白雾缭绕间朦胧而模糊。

  可能是越渔注视的太长久,女人似乎发现了她的视线,冷不丁的抬起眼,直直的看向她。

  四目相对,女人单边眉毛上挑,对她勾唇一笑,吹了声口哨。

  越渔:【哇哦。】

  系统:【哇哦。】

  越渔:【好辣的御姐,我不敢过去。】

  系统:【你是来花钱的,你怕个屁。】

  越渔一想也是,定了定心,走向卡座,在女人的对面坐下:“你好。”

  女人的手指搭到沙发上,指尖的烟头还闪烁着红光,她笑吟吟的看着越渔,语调旖旎的问:“客人是想点我陪玩吗?”

  越渔愣住:“你是这里的员工?”

  女人:“嗯哼~”

  越渔扯了扯唇角,半点没看出她有打工人的社畜气息,只觉得她像是来消费的大佬客户。

  不过既然是员工的话,那就好办了!

  越渔精神一振,身体前倾,凑近小声道:“我这有一个赚外快的门路,你想来试试吗?”

  女人的表情逐渐微妙:“你是来撬墙角的?”

  越渔连忙摆手:“不是不是,这是一次性交易。”

  女人啧了声:“抱歉,我不做性交易,想玩419的话,去找其他客人吧。”

  越渔:“……不是一次、性交易,是一次性、交易!”

  女人面不改色:“哦?那你先说来听听,如果有趣的话,我会仔细考虑。”

  越渔整理着思绪,斟酌道:“我要出国一趟,顺便聘请一位挡箭牌,让我妹妹以为我是为爱出国。”

  “等等。”女人敏锐的发现盲点:“你找挡箭牌应该找男性吧?为什么会找上我?”

  越渔:“哎?”

  她本来没察觉到盲区,被这么问了后,当即呆住。

  女人瞅着她表情,乐道:“原来你是弯而不自知啊……嗯,真可爱。”

  越渔:“……”

  

  “当一个挡箭牌,听起来还挺有意思的。”女人没问出场一趟多少费用,只在乎这件事的本身够不够有趣:“我还没玩过类似的游戏,行,这个活我接了,什么时候开始表演?”

  越渔想了想:“明天中午吧,我带你去我妹妹的学校,你到时候演的高傲点,我来扮演舔狗。”

  女人笑的乐不可支,随手将烟头摁在烟灰缸里,继而递给越渔一张名片,兴致盎然道:“没问题,你明天给我打电话,我随时恭候。”

  越渔接过名片,记住她的手机号,翻到正面时,却见上面印了一行字:[Galant店长,沈玫。]

  ……

  嗯??

  店长?!

  越渔疑心女人递错了名片,抬头想询问时,眼前已经空无一人。

  沈玫不知何时离开,只留下空中飘浮的袅袅烟草味。

  **

  越渔回到家时,夕阳坠下地平线,星子稀疏的散落在夜空,微风掠过,一缕极淡的烟酒味随风拂到辛溶面前,使她担忧疑惑的神色凝固在脸上。

  “你怎么在外面待着?”越渔还不知道自己的行踪被身上的气味曝光,乍一见辛溶大晚上的不在房间里复习功课,而是披着薄毯守在大门外,顿时惊讶不已。

  辛溶沉默片刻,轻声道:“姐姐一直没回来,又没跟宁姨说你去哪了,我心里担心,索性在这里等一等。”

  越渔摸不着头脑:“你可以给我打电话呀?”

  辛溶垂着眼:“我怕姐姐有重要的事情在做,就没打扰你。”

  越渔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随口说着,本想将这个话题跳过,结果辛溶突兀开口,刨根究底的问:“既然不是大事,那姐姐能跟我说一说吗?”

  越渔顿住。

  系统立马跳脸:【不准说!】

  越渔将它摁回去:【我知道,说出来的找挡箭牌还有意义吗?我又不傻,只是在想借口。】

  然而她还没想到什么好借口,辛溶便抿起唇,别过脸道:“我知道了。”

  越渔:“?”

  越渔:【她知道啥了?】

  系统:【问得好,我也想知道。】

  越渔和废物系统面面相觑,而辛溶则默默转动轮椅,一声不吭的回了别墅里。

  【总感觉我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越渔在外等了会,才抬步往里走,边走边纳闷道。

  系统满不在乎:【做了就做了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注定要在三千小世界里奔波流浪,何必在意这些路人女主。】

  越渔不赞同。

  但和系统互撕是件无聊的事情,所以她过滤了对方的话,径直回到自己房间里休息。

  第二天,天空阴沉沉的,一如辛溶的脸色。

  她面无表情的去学校上课,一上午都冷着脸,由于她平时就冷冷淡淡、气质疏离,所以没人察觉到她心情糟糕。

  中午放学,她正准备回家,东西刚收拾好,余光里就瞥到沈良的身影。

  沈良笑嘻嘻的和一个女同学说话,扬眉时容貌俊秀而潇洒,神采飞扬间自有一股子少年气,让女同学不知不觉红了脸。

  辛溶收回目光,因为自己情绪压抑,便觉他笑的十分碍眼和丑陋。

  沈良浑然不知,和女同学说完话后,娴熟的进入教室,打招呼道:“中午好。”

  辛溶:“嗯。”

  沈良习惯了她平时的淡漠样,自顾自道:“我妈今晚要在云图办晚宴,你要不要来?”

  这么多年过去,辛家一直没有第二个孩子,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辛家最后会落到辛溶手里。辛溶虽然身体残缺,可她在外出席时气度从容,不徐不疾,理智而冷静,完全没有外人预想中的怯懦与无能,故而外界的看法逐年改变,到了现在,已经没人会再因为她的残疾而轻视她。

  沈良和辛溶交好的背后,一直都有两家长辈的默许,不过和辛家父母不同,沈家人还抱有一个目的——希望沈良能娶到辛溶。

  沈良对此有所猜测,不过和辛溶真正接触后,他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他喜欢的是娇娇弱弱的女孩子,只会无助的依赖他,当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辛溶表面弱不禁风,仿佛容易被摧折的娇花,但相处之后,沈良就知道这是错觉。

  ——对方如同莬丝花,表面上只能依附他人,实际上却在暗地里扎根,潜移默化的吸取着寄主的养分。

  沈良不想结个婚还要和妻子勾心斗角,所以在发现辛溶的本质后,第一时间切断了联姻的想法,只把对方当成商业朋友和哥们看。

  而辛溶也抱着差不多的目的,毕竟商场如战场,没人能一辈子孤军奋战。

  沈家的邀请和别人家的并无区别,辛溶正想点头应允,一阵敲门声忽然在门口响起。

  她抬眼看去,错愕又意外的看到越渔站在那:“姐姐?”

  越渔点点头,解释道:“我本来在校门口等着,可是一直没看到你出来,有点担……唔,就随便进来看看。”

  班上的同学基本都走光了,回家的回家,回宿舍的回宿舍,现在还逗留在这里的,只剩她们四……四人?

  辛溶眯起眼,这才注意到越渔的身后,站着一位金发皮衣的女人。

  那人烈焰红唇,戴着大黑墨镜,原本一脸漫不经心的模样,在看到沈良后,陡然僵了僵表情。

  辛溶尚未来得及探寻,便听越渔坦荡道:“我要出国一段时间,这次过来,单纯是知会你一声。”

  辛溶的注意力立马转移,再也顾不上其他人,只难以置信的拔高声音:“出国?!为什么?”

  越渔侧过身子,露出身后的沈玫,一脸深沉道:“我对她一见钟情,可她要出国旅游,所以我准备跟过去追她。”

  辛溶只觉荒谬:“一见钟情?就凭她?”

  沈玫正眼神游离着,听到这话,深感不爽,冷哼道:“我怎么了?无论怎么看,我都比你有资本吧?”

  辛溶沉了沉脸。

  她莫名的想到越渔喝醉酒时说过的话……

  是,她是没沈玫有资本。

  但她才十八岁!有很大的成长空间好吗!

  辛溶憋着气,有心强硬的让越渔留下。

  可在越渔面前,她怎么都说不出严厉的话,憋到后来,反倒是自己眼圈红了。

  越渔一下子有种梦回十年前的感觉——小时候的辛溶就是这么一言不合哭唧唧的。

  每到这个时候,让步的都是越渔,毕竟她自认是个成年人,也的确心疼辛溶。

  可这次的事情不一样,她是肩负着任务的!

  越渔狠下心肠,不去看她的眼睛,转而看向男主,试图转移心中的难受。

  一眼看过去后,她不由愣住,只见男主直勾勾的盯着沈玫,表情变来变去,每一个都很扭曲。

  越渔不由挡住沈玫,凶巴巴道:“你瞪我女神干嘛?”

  沈良磨了磨牙,勉强露出核平的笑容:“我看她这一头金发长的漂亮,很适合被她妈揪着剪成秃头。”

  越渔震惊:“你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想法!”

  沈良呵呵一笑:“谁知道呢?可能是我未卜先知,看到未来了吧。”

  他说的话奇奇怪怪,越渔觉得他有毛病,当即拽着沈玫就要往外走。

  “姐姐!”辛溶及时喊出声,手指死死的掐着扶手,眼尾发红道:“你别走好不好?我不相信什么一见钟情……你明明……”

  明明说过,要和她白头偕老的!

  越渔苦恼的小声叹气,面上正色道:“我不需要你相信,反正我和她出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如果你想找我算账……就好好复习吧,夫人和先生知道你考到了好学校,一定会叫我回来参加谢师宴,我到时候还没追上玫姐的话,说不定就不走了。”

  辛溶神色缓和,不再像刚才那般悲怒,然而听到‘追上’两个字时,她还是阴沉了脸色,心中止不住的生出戾气与不甘。

  越渔怎么会喜欢别人?

  她怎么能喜欢别人!

  “事情说完了,我也该走了。”越渔拽着沈玫往外走,头也不回道:“再见。”

  辛溶咬着唇,突然转动轮椅,想要追上去。

  沈良眼疾手快的按住她肩膀,开口道:“等等,我——”

  “放手!”辛溶声音嘶哑,近乎低吼的厉声道。

  沈良被她难得的愤怒所震住,愣了一拍后才平静道:“她一心想走,你拿什么拦住她?”

  辛溶僵着身体,攥着扶手的手指用力到发白,殷红的唇上被咬出鲜明的印记,似乎下一秒就要咬破血肉。

  沈良看着她紧绷的脊背,仿佛看到一张拉到极致的弓弦:“你总要弄明白她的真正目的,才能去挽留劝说她吧?”

  辛溶低着头,喉咙里好似堵着棉花:“她说……是一见钟情……”

  哪怕理智上认为一个人的感情不可能变得那么快,可在私下里,辛溶仍产生了动摇。

  越渔怎么会一直喜欢她呢?

  她这样的人……

  配吗?

  “放屁!”沈良陡然爆粗口,气极反笑道:“就沈玫那个野丫头的德行,怎么会有人瞎了眼的对她一见钟情?”

  辛溶怔了怔。

  因为越渔的存在,她不可避免的对沈玫产生敌意。

  但……即便是情敌,她好像……也没沈良这么暴躁的贬低对方啊?

  想到沈玫之前的脸色变化,辛溶隐约察觉到什么。

  不等她询问,教室门突然被再一次打开,沈玫去而复返,洗掉了脸上的浓艳妆容,摘下金色假发,穿上一条保暖的打底裤,看起来无端端的减龄许多。

  她眨眨眼,讪笑着开口:“好巧啊哥,原来你是这个班的啊。”

  沈良深吸口气,冷笑道:“我是隔壁班,现在是在串门。”

  沈玫:“……哈、哈哈,那真的是倒霉到家、呸,不对,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哈哈哈。”

  沈良翻了个白眼:“别在这打马虎眼,你出来浪的时候我回去再跟你算账。你先说说刚才的事是什么情况?”

  沈玫正襟危坐,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甩锅:“冤枉啊哥,我就是个出来赚外快的挡箭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