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园安排的春游地点在远郊刚开放不久的一处庄园, 因为是试运营阶段，不用买门票就可以进去。里面分成几块收费的游玩区域，室外有植物园、萌宠乐园和一些滑梯秋千适合低龄小朋友玩的项目, 室内还有大型蹦床馆。
小班的小朋友先被老师带去萌宠乐园，认识各种可爱的小动物, 之后去了植物园, 听解说员小姐姐介绍那些植物的名字。
一路上小朋友们按照老师的要求俩俩结对，手拉手排好队, 跟着队伍前面的老师走。
离开一处区域前，老师会做一次点名，从植物园走出来之前，陈老师有看到安歌站在队伍中间，高高举起手喊了声“到”。
所以是让孩子们在草坪上自由活动的时候, 安歌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当时其他班级都在草坪上占了位置，他们小二班也在草坪上划了块自己的区域，让孩子们八人一组围坐, 铺开野餐布，和身边的好朋友们分享自己带来的零食。
就是在这个过程中，陈老师发现不见了安歌的人影。
之前跟她结对的叶晓雨和其他孩子坐在一起, 陈老师问她：“安歌呢？”
叶晓雨摇摇头说不知道。
陈老师着急得不得了, 在周围找了一圈还是没看到安歌, 问了叶晓雨好几遍，差点把那孩子吓哭, 才让她坦白。
因为被老师告诫过，这里的植物是给大家欣赏的, 不可以动手去摘。
叶晓雨不敢说, 又不得不说：“安歌回植物园了, 她说要去摘那个叫白芷的小花，不让我告诉老师。”
陈老师让傅老师看紧班上的孩子，跑去植物园里找寻安歌，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这里今天几乎被春来幼儿园包场，没有几个外来的游客，要找个孩子应该不难。
她甚至找到了那丛很难被发现的白芷植物，下方挂着的木牌旁边，躺着个儿童饮料的塑料瓶，她劝说自己相信，安歌一定是摘完小花回去找班级的队伍了。
但是等她回到那块草坪，这些孩子的身影里，仍然没有那个穿着蓝色外套，戴着蓝色帽子，一眼就能找到的安歌。
陈老师彻底慌了，跟傅老师说了安歌不见的事，趁着孩子们原地自由活动的时间，找了几个老师一起在园区里到处寻找，从植物园到萌宠乐园，甚至是小班没有去过的蹦床馆，她们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
一直到了游玩时间结束，要带孩子们坐上大巴回幼儿园，陈老师被几个老师劝着，让她先把这件事告诉安歌的家长，他们已经尽力了，实在没辙了。
陈老师让傅老师带着班级回去，自己留在一下子空下来的庄园里，漫无目的地四处搜寻，她还是不甘心，直到眼睛定在了园区中心平静的湖面上，浑身一激灵，六神无主地拨出了韩裴芸的电话。
“安歌妈妈，安歌不见了。”
人工湖的四周都有一米二高的玻璃围栏，孩子是不会掉进去的，把春游地点定在这里的时候，幼儿园的工作人员已经做过安全分析了。
她庆幸刚刚的那个假设不成立，但是说完这句话后，她再次被莫大的恐惧扼住了喉咙，完全不敢呼吸。
“都找过了……好，我把定位发给你。”
韩裴芸没多问，要了地址，匆匆挂掉了电话。
等待的过程里，陈老师后知后觉地去找了园区办公室，拜托负责人调出下午的监控录像。对方一听有孩子不见了也很着急，但是因为植物园是露天的区域，监控的位置很分散，把收集到的录像加快倍速看了一遍，都没有出现安歌的身影。
挂掉陈老师的电话后，韩裴芸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自主意识，她甚至不记得跟栎栎说了什么，就这么恍恍惚惚地出了医院，点开陈老师发来的定位导航，开车过去。
路上差点和前面的车辆发生追尾，右脚下意识用力踩下去，惯性让她身子狠狠往前冲又重重撞回靠背，身体受到冲击的瞬间，她的头脑忽的清明了。
安歌不见了？
天天央着自己带她去医院看栎栎的安歌，怎么会不见了？
那是幼儿园的集体活动，那么多的孩子在一起，怎么会不见呢？
直到韩裴芸在园区的大门口见到了陈老师，那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哭红了眼睛，不敢跟她对视，低着头说了无数遍对不起。
韩裴芸没有责怪她，满脑子都是她述说的那些经过，自己的宝贝安歌，好像是真的不见了。
“我看了一遍监控……还是找不到。”陈老师问她要不要跟自己再去看一遍监控。
韩裴芸一言不发地点点头，跟她走进园区。
火烧般的云朵挂在天边，已经是傍晚了，韩裴芸想到，本来这个时间，她已经把安歌接回了家，她会缠着自己说今天看了什么，玩了什么，就跟个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她喃喃地开口：“她会不会自己跑回家了？”
陈老师摇了摇头，说话的声音里有哭腔：“我连园区门口的监控都看了，那是出入园区唯一的通道，安歌要是出去了肯定会被录下来的。”
韩裴芸皱着眉，看着到了关园时间，空无一人的庄园。
如果没有出去，她的安歌呢？
“韩安歌！”她大声喊着孩子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没有回应，她咬着颤抖的下唇，屏住呼吸聆听，只有从她身边擦过的风声。
陈老师来劝她，既然没有出去，再看看监控，一定能找到安歌的下落的。
韩裴芸依稀觉得这样的语气很熟悉，她想起了对这一切还一无所知的顾景晗，当初她也是这么告诉自己，栎栎一定会没事的，自己对此深信不疑。
栎栎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发高烧，安歌又莫名其妙失踪了。
忽然之间，韩裴芸发觉自己，根本什么都确定不了。
按照陈老师的叙述，重点要翻看的监控是植物园那一圈的录像，在中午十二点的时间，有监控拍到安歌离开班级队伍，小跑着奔向植物园。
她的穿着和别的孩子一比较，非常扎眼，很容易区分。
韩裴芸在之后的视频里不错过一帧，仔仔细细地看，居然没有看到安歌的身影。
太不可思议了，一个活生生的孩子，好像突然从世界上蒸发了。
她们又去翻找其他区域的监控录像，陈老师陪着韩裴芸一起看，两双眼睛盯着屏幕，不可能错过任何熟悉的身影，但是依然没有找到。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园区的工作人员熬不下去了，建议她们实在不行先报警。
韩裴芸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拨出报警电话，接线员记录下孩子走失时大概的地点时间、年龄和穿着特征，让她先去几个孩子常去的地方找找，之后马上会有专门负责的警察跟她对接。
陈老师还想陪她接着找，韩裴芸委婉地拒绝了，她想赶紧回家看看，万一呢，监控没拍到那个调皮捣蛋的孩子偷摸跑出去了呢？
时间很晚了，她要早点回家，安歌一定很饿，到了家就给她做最近很喜欢的蛋包饭吃，还要把米饭捏成可爱的小熊造型。
安歌那孩子会欢喜地吃下满满一大碗饭，小肚子吃得鼓鼓的，夸她：“妈妈真棒。”
站在家门口，按下门把手，拉开大门，迎接她的只有一片漆黑。
恐惧，跟着从四面八方朝她涌来。
韩裴芸走进家里，声音哽咽着：“安歌？”
无措地在墙上摸索，按下开关，客厅里刹那间灯火通明。
熟悉的环境里，只有她自己。
“安歌？”韩裴芸又唤了一声，低头看见了餐桌上躺着的那只，安歌早上本想带走的儿童手表。
身体忽的动弹不得，眼前浮现的，是早上自己拒绝那孩子请求时的场景。
那时她一心想着在发烧的栎栎，对安歌的态度非常应付，急着把她送进幼儿园。
拿起那只手表，托在手掌上，表盘感应到她的动作，跟着亮了起来，被孩子作为屏保的那张照片，是安歌和栎栎寒假时在家里拍的合照。
韩裴芸对那窄窄的屏幕看了半晌，另一手摸向口袋拿出手机，点开了顾景晗的号码，思索了一会儿，拨了出去。
“哭包？”顾景晗在电话那头对她笑，每次都是一副不用她操心的样子。
韩裴芸抓紧了安歌的儿童手表，坚硬的外壳硌得她手心吃痛，可她不敢放开，她觉得自己一旦松手，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溜走了。
她要抓住，一定要抓得死死的。
“你有见过安歌吗？”她听出自己的声音微微颤着。
顾景晗似乎没理解她的话，韩裴芸又说：“安歌有跑去医院吗？”
“没有。”顾景晗觉出不对劲，又不敢加重语气，“安歌怎么了？”
像有一只大手撕扯开她的胸腔，恨不得捏碎她的心脏，那种前所未有的剧痛侵袭了她的全身，韩裴芸把紧握着手表的拳头抵在自己心口的位置，身体不自主地下滑，跌坐在了冰凉的地砖上。
“不见了，安歌不见了。”韩裴芸说着，压抑多时的眼泪冲出了她的眼眶。
为什么不让安歌回家拿手表？
明明才出家门都没进电梯，为什么那么一点点时间都不肯给她？
安歌戴上手表就不会走丢了。
韩裴芸一拳接着一拳，重重地砸在自己的心口。
她恨不得把自己千刀万剐。
*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又没忍住，一口气全写完了
明天大概……也会更新？
大家多多留言，日更不是问题
我其实……还挺喜欢写虐文的，嗯……感谢在2021-12-26 01:08:45~2021-12-27 01:1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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