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绮眠要回去,许月亮也没有什么要留下来的理由了。
两人连夜结束了B市这边所有的事情，坐上了回S市的飞机。
大概是这两天神经绷得太紧，飞机起飞进入平流层以后,林绮眠便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
许月亮向空姐要了毯子，盖在了她身上，声音轻轻柔柔地道：“林医生，你睡吧~”
林绮眠觉得安心,就这么靠在座椅里,睡得挺香。
醒来的时候,是飞机快落地了。
朝霞穿过云层，从舷窗里照进来,映得整个世界都成了灿烂的橙色。
林绮眠转头去看许月亮，许月亮还是那个模样,睁着又大又漂亮的眼睛，笑得甜美又可爱,像温暖的梦境。
她拧开了瓶水递给林绮眠,道：“林医生,要到了~”
“嗯。”林绮眠接过水,喝了两口。
许月亮伸了伸胳膊：“假期结束，林医生要好好工作,我也要认真直播了~~”
林绮眠轻轻勾了勾唇角：“演出不算工作吗？你这是连续工作,我倒是贪了不少假期。”
“有林医生陪我就不算。”许月亮道。
她垂下了眼眸,揪着外套上的那只刺绣小熊：“和林医生在一块很开心~~”
林绮眠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许月亮离她遥远的时候，她努力靠近即可。许月亮频频朝她传递好感了,她却像个进入了巨大宝库的小偷,根本不知道该拿些什么。
“我也……很开心。”只能回复这样一句,简单得仿佛客套的敷衍。
飞机落地,走过长长的廊桥，便各自分开。
许月亮需要回家睡一觉，然后尽量赶上晚上的直播，而林绮眠觉得自己需要再一天的假期，什么都不干，把自己排空了，好好思考一下这件事情。
一整个上午，她几乎都在这种堪称呆滞的思考中度过。
到了午饭时间，黄小艺朋友圈发了张奶茶的照片，包装是纯白色的，只在瓶口有四个大字“随便喝点”，林绮眠眉头轻轻一挑，起身出了门。
她去了这家奶茶店。
这家黄小艺公司附近，因为相当难喝，而让人印象深刻的奶茶店。
上次来这里，她同黄小艺进行了热烈的讨论，解决了一个阶段的问题。
这次，她希望有同样的效果。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店里一如既往地清净。
上下两层的店面，一个人都没有。
就连店主，都是林绮眠进了店，从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角落里，扒拉出来的。
她穿着件破破烂烂的牛仔外套，在吃一盘看起来很香的炸酱面。
手机支棱在桌面上，放着吵吵闹闹的综艺。
林绮眠看了眼那综艺，道：“一杯……柠檬水。”
店主“噗”地笑了，暂停了综艺，起身去劳动。
柠檬水做起来很快，两分钟的事。
店主将饮料递给林绮眠，林绮眠道：“面还有吗？”
店主转身进了后厨，又端了盘面出来。
林绮眠就近坐了下来，就在店主的桌子旁边。
店主继续吃面看综艺，手机里嘉宾的声音传出来：“哎呦，真是迷人的小东西，Lucy太会撩了吧……”
林绮眠的目光便又飘了过去。
这么飘了几次，店主突然站起身，打开了店里悬在吧台前，本来是用来播放广告的屏幕。
综艺被投了上去，画面流畅，声音清晰，林绮眠一抬眼就看得到。
店主吃着面，抬着头，看到有趣的地方，跟着里面的嘉宾一块笑。
林绮眠也笑了笑，道：“谢谢。”
这是一款恋爱综艺，林绮眠也是到了今天，才知道，综艺已经发展到了，专做素人谈恋爱的地步。
男男女女，被一块投放到了无人岛上，没收所有娱乐设施，只干一件事——相互了解对方，谈恋爱。
惩罚和奖励机制设置得十分到位，生存和欲|望纠缠在一起，很是刺激。
这一集里，女二和男三情投意合，获得了双人海景房的奖励，但同时也触发了“不能有任何肢体接触”的魔鬼规则。
这对于西方背景的年轻男女来说，特别难熬。
林绮眠却看出了些感同身受。
半集综艺播放结束，林绮眠和店主也吃完了午餐。
店主过来收了林绮眠的盘子，林绮眠靠着椅背，没有要走的意思。
店主在吧台捣鼓了半晌，端了杯饮料给林绮眠。
饮料颜色花花绿绿，店主抬抬下巴，道：“老顾客免费赠送。”
林绮眠笑笑，知道她大概把自己当小白鼠，但并没有介意。
她甚至没有问这饮料是什么原料，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怎么形容呢，辣味芝麻糊？林绮眠放下杯子，道：“谢谢老板，味道不错。”
老板也不去忙了，在旁边的座椅上坐下来，问她：“你喜欢哪个男嘉宾？”
“嗯？”林绮眠顿了顿。老板问的方向没错，错的是她的大脑，她觉得这是个怪异的问题，因为她对男嘉宾毫无兴趣。
这一犹疑，老板便笑了起来，一副了然的表情，道：“我也对男的没兴趣。”
林绮眠：“……”
老板：“我喜欢Lucy那种，小野猫，性感又可爱。”
林绮眠：“……”
老板：“你上次爱情的苦吃得怎么样了，黄小艺在上班，你不如跟我说说。”
林绮眠彻底沉默了。
她当然不会说。
她并不习惯于把自己的想法和情绪随意暴露出来，更何况，这老板好整以暇的表情，纯粹是想把她当个现实版的恋综看。
但有些问题，她倒是可以抛回去，收集一下资料和样本。
“你是对这节目里的男性没兴趣，还是……”林绮眠垂眸，搅了搅那杯原料不明的饮料。
“都没有。”老板倒是答得爽快，“我只喜欢女的。”
林绮眠：“哦。”
老板：“我雷达很准，但你……我看不太出来。”
林绮眠：“嗯？”
老板笑了：“不过你在我们圈子里会是很受欢迎的类型，高冷御姐。”
“哦~~”林绮眠拖长了声音，“也就是说，如果一个女孩子喜欢女孩子，她很有可能喜欢我？”
老板点头：“对。”
林绮眠扔下吸管，看着她：“那黄小艺呢？”
老板：“黄小艺直的啊，那么明显，钢铁直女。”
林绮眠：“你的判断标准是什么？”
老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什么都要总结出来个标准也太麻烦了，靠直觉。”
林绮眠真希望自己有这个直觉。
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林绮眠不想透露太多，而老板也只是一时兴起。
两人很快回到了各自安静的状态，老板去吧台后面玩游戏，林绮眠闲来无事，干脆打开手机，去看那个恋爱综艺的前几集。
手机里的视频软件APP，还是上次许月亮来她家时，下载的。
一直看到了黄小艺下班。
知道林绮眠在等她，黄小艺兴奋得像只花蝴蝶，一路扑棱着翅膀从写字楼冲到了奶茶店。
进来人还没坐下，问题就先出来了：“怎么回事啊，又有什么大新闻？这两天大家不都在努力上班吗，你们背着我有新进展？？？”
林绮眠抬眼看她，觉得这大概就是黄小艺的直觉，嗅八卦的时候，比狗鼻子还灵。
“你努力上班。”林绮眠没想瞒着自己的狗鼻子军师，“我去了趟B市。”
黄小艺：“去B市干嘛啊？”
林绮眠：“月亮在B市有演出。”
黄小艺：“……”
黄小艺保持着那个放包的姿势，愣了好一会儿。
老板给她端来了她唯一的最爱柠檬水，黄小艺吸了一大口，这才冷静下来：“详细说说，你怎么就从个正儿八经的人民好医生，变成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变态跟踪狂。”
林绮眠：“……”
林绮眠总结了一下事件，说起来不过两句话，她脑袋里纷杂的情绪却可以绕地球三圈。
黄小艺瞪着眼睛，张嘴便抓住了重点：“也就是几个小时没联系上而已，你就班也不上了飞过去，给人忙前忙后折腾了两天才回来，许月亮就没觉得你有问题吗？？？”
林绮眠：“……”
黄小艺：“谁普通朋友能干出这事啊，咱俩认识这么久了，你为我干过一件这么冲动的事吗？”
林绮眠：“以后你需要的话，可以干一下。”
“谢谢我不需要。”黄小艺严肃拒绝，“我要说的是，之前你给许月亮砸礼物砸进警察局，为了哄许月亮开心放烟花，这些都是偷着掖着干的。许月亮不知道，那你们就还是老同学新朋友。但你这千里奔赴是明目张胆干的，我不用了解细节都能想象到你有多狗腿，所以，许月亮就没有点什么特别的表示吗？她没一脚踹开你，说，heygirl，我不搞姬吗？？？？”
黄小艺太激动，用词变得格外大胆，说到最后，声音提高了，回荡在没人的奶茶店里，十分鲜明。
老板从吧台后抬起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林绮眠垂眸，思考这个特别的表示。
许月亮对她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特别的。
许月亮接受她的帮助，她的好意，因为是林绮眠期盼的结果，所以林绮眠觉得天经地义。
可在普通人的认知里，甚至在许月亮的认知里，这是天经地义的吗？
许月亮向来公私分明，却在直播间里对她频频徇私。许月亮不想被任何人罩着，却没有拒绝来自她的帮助。许月亮对豪车绝不侧目，却在知道车是她的之后，主动要求和她去兜风。
许月亮躺在车里，闭着眼睛，说享受金钱的味道。
许月亮主动满足她提出的过分要求，并且将那句话记得，一字不差。
林绮眠只觉得许月亮单纯可爱，觉得自己像魔鬼，想要玷污她。
林绮眠却忘了，许月亮是个网络主播，曾经以性感舞蹈为标签的她，对于所有掩盖在行为与语言之下的性暗示，一清二楚。
那是她的工作，她最会勾人。
那只是她的工作，所以她也最为敏感。
对于许月亮来说，拒绝进一步的关系，拒绝过分的示好，拒绝可以衍生的幻想，才是她最为正常的状态。
而释放自己的软弱，展现自己的欲望，才是她对于林绮眠的特别。
林绮眠攥紧了指尖，道：“有一瞬，我很想吻她。”
夜风，星光，闭紧的眼睛，和颤动的睫毛，都在不断引诱她，让她吻她。
黄小艺早已习惯了林绮眠的表达，她知道，当林绮眠说出这种话，那一定不是简单的一瞬。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低了身子，小声道：“仔细跟我说一下那一瞬发生的事情，我绝不是想色色，我觉得这很重要。”
林绮眠静默许久，讲述了经过。
话音甫落，黄小艺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声音震天，疼得自己嗷嗷叫。
店主抬头，关切地问道：“怎么了？”
黄小艺顾不上回答，她皱巴着脸瞪着林绮眠，从牙缝里憋出一句话：“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许月亮根本没有那个要给你送情书的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