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禾再醒来的时候, 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上。

  她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稍微动动身体就疼得直吸气。她感觉到自己全身都被包扎过,身上泛着药味, 还有一股有些熟悉的泉水冷香。

  她努力看了眼四周,这里不是她的房间。

  这里是谭悦的房间。

  五官渐渐苏醒, 意识逐渐回笼。她听到虚掩的门外的声音,是谭悦在打电话, 飞快流利的法语, 捕捉到的字节依旧是关于电影和公司。

  楚禾转转眼珠, 后知后觉, 觉得自己可能是闯了祸。

  最后一场比赛,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看见了雷欧那张令人憎恶的脸,谭悦本不该出现在那, 很有可能是他把人带来的。

  自己本就违背谭悦的意愿偷偷跑来比赛, 也不知道给谭悦造成多大困扰。自己现在只能像废物一样躺在这里, 毫无用处,只会拖人后腿。

  楚禾越想越觉得难受。谭悦都已经许诺给自己那么多钱,帮自己那么大忙, 自己还这样对她。

  真不是个东西。

  谭悦穿着刚从谈判桌下来的正装推开房门的时候,楚禾正生着气。漂亮的脸上锁着眉头,嘴撅的油瓶一样, 看上去烦躁地想要抓头发。

  谭悦把手机顺手扔到一边,单膝跪着上了床。她凑得近, 楚禾睁大眼睛来不及继续生气,只是惊讶地看着她。

  挑起散落的一缕头发,谭悦问:“在生什么气?”

  楚禾憋着嗓子:“……我对不起你。我生我自己的气。”

  “嗯,你确实对不起我。雷欧已经把我踢出局了。”

  楚禾闻言, 耷拉下嘴角,根本不敢看谭悦的脸:“我当牛做马都不够了,我是猪。你随便罚我吧,我保证不还手。”

  谭悦的腿跨过楚禾的身体,以一种难以言说的姿势撑在楚禾上面,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楚禾只抬眼看了一下就缩回目光。她她她,她要来惩罚我了吗?!她表情好攻,好像藏着一肚子坏水,我我我好害怕。

  谭悦表情不辨,就这样看着她,问:“你在想什么?”

  楚禾:“没没没什么。”

  谭悦哦了一声,继续撩起她散落在枕头边的一缕头发,低头轻嗅。

  “还好,还挺香的。”

  她说话的声音就在楚禾的耳朵边不远,气息慢慢吐向耳廓,楚禾的耳朵瞬间红得滴血,脸也跟着烧起来。

  “谭……总……”

  “嗯?”谭悦的声音此刻听起来似乎带着低沉魅惑,楚禾觉得自己不太行的身子软的不行。

  “你……别玩我了……”

  谭悦:“……嗯?”

  楚禾这才意识到似乎有歧义,赶忙解释:“我是说你别玩弄我……”

  谭悦玩味地看着脸颊通红再无冷艳模样的美人,无声地笑起来。

  “唉不是,你要杀要剐随你便,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我绝不含糊!”

  谭悦点点头,还真就起身坐好,终于给了楚禾大口呼吸的机会。

  还未等把气喘匀,眼前就伸来一个手机。

  “为什么录这个?”

  楚禾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把自己憋到。

  她自己的手机,录的那一段谭悦病时撒娇求哄嘤嘤嘤的视频,视频里楚禾的声音极具温柔,一点点地哄她听话,手机却无情地录着像,似乎是在记录哄小孩子的成长日记。

  “我……你侵犯我隐私!”

  谭悦哦了一声:“我以为你对我的亏欠值得这次侵犯。”

  楚禾蔫下来。是她过于理亏。

  “所以,为什么要录我?”

  “……我觉得有趣。”

  谭悦摇头:“不对。”

  楚禾:“啊?”

  谭悦:“你是喜欢我了。”

  楚禾:……

  楚禾:!!!

  谭悦看着她睁大的惊恐的双眼,心底更是愉悦几分。

  这小狗。

  谭悦继续道:“当然是喜欢我,你不喜欢我,怎么会用那样的语气跟我说话,你自己录完有没有私下看过?”

  楚禾的表情更震惊了。

  谭悦:“看,偷偷看雇主病昏头的时候朝你撒娇的视频,你看的时候在想什么?”

  楚禾:“没什么!我什么都没想!”

  谭悦又凑近她,抬起她的下巴,看她的眼睛。

  “哦,是吗?”

  楚禾吞咽一下口水,她觉得自己不该说话。

  “那太可惜了。我本来还想着,你要是喜欢我,我就不会太狠地惩罚你。既然你没有这个意思,那就算了。”

  “我是说过要给你一亿,但这个电影项目黄了,我的损失粗略估计也有五千万左右,当然还有后续外国市场无法打开的问题。我也不用你多赔,就赔这五千万吧。我们再签一个修改合同,你的报酬由一亿改为五千万,怎么样?”

  楚禾:T T

  她难过地发出了一声羊叫。

  谭悦愣了一下,忍住笑意:“不愿意?”

  楚禾:“……愿意。”

  谭悦:“如果你承认你喜欢我,那这个补充合同就不用签,你的报酬数也不用改了哦。你自己考虑考虑。”

  楚禾:“……那我喜欢你好不好?”

  她的声音软软的,表情无辜又委屈,谭悦听在耳朵里,浑身都泛起了痒,手指尖都打了个哆嗦。

  她欺身上前勾她的下巴,欣赏她委委屈屈脸颊红红的表情,好一朵招人□□的娇花。不禁动动手指,揉捏她的下巴。

  “乖。”谭悦也柔声说。

  楚禾说完那句话,奇特地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甚至自然地带着撒娇问:“那你的电影怎么办啊。”

  好像真的是一个被养着的人儿了。

  “那个账不急着算。我先跟你算第一个账。”

  谭悦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些软胶皮绳,轻轻甩了甩。

  “说好的一切都听我的,结果偷偷跑出去比赛,把自己打得一身伤无法动弹,还隐瞒和雷欧有过交流的事,让雷欧抓住你的把柄来要挟我,这些你都承认吧?”

  楚禾当然只能低头承认。

  “你就这么不听话,一亿都栓不住你?”

  她低头凑近楚禾的脸,楚禾读到谭悦暗含着阴沉意味的眼神,咬了下嘴唇——她的嘴唇在擂台上被她咬的多处出血,如今刚刚结痂,被她一咬,又是撕裂地疼痛感袭来,她嘶了一声。

  谭悦的脸色更加不好了,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谁让你咬的?”

  楚禾:嘤。

  谭悦拿软胶绳在楚禾白皙的手腕上比量一下,道:“害怕吗?”

  楚禾不怎么害怕。在她心里,谭悦并不像以前那样洪水猛兽,她其实是一个很好的人。哪怕她对自己凶,也是为自己做了很多事还要给自己钱的人。

  楚禾甚至觉得被她绑起来也没什么,反正自己现在也是动弹不得。她如果绑着高兴,就让她绑好了。

  谭悦见她没有表现出抵抗的情绪,神情平静,甚至隐藏着一点无奈的纵容。

  谭悦:……小狗子为什么会有纵容的表情?

  最终还是叹口气,将皮绳扔在一边,眼神黯然飘忽地拍楚禾的脸蛋:

  “我说的话你从来都不听,只知道要逃。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楚禾敏感地觉得这句话意有所指。

  “全身是伤,就别想着跑了,安安心心地躺着,想上洗手间喊我,我会像你对我一样,扶你去。”

  ……

  楚禾就这样吃了睡,睡了吃,在谭悦的房间里养了一周。

  这一周的时间里,谭悦要忙工作,忙着处理那些焦头烂额的事情,还事无巨细地照顾她,照顾得王岚看她的眼神已经从兴奋吃瓜变成惊恐。

  楚禾能怎么办,楚禾也很绝望。说好的要杀要剐随便,结果被小猪一样被人喂养。

  她悲伤地觉得谭悦还不如把她打一顿出出气。

  话虽然这么说,但在看见谭悦疲惫地蜷缩在沙发上小憩的时候,还是会安静地闭嘴,让她能多睡就多睡会。

  她实在是太累了。铁打的身子也没有她精力旺盛。

  楚禾后知后觉把这些归结为之前自己被逼着承认喜欢她这件事的后遗症。

  怎么可能喜欢呢,我可是喜欢甜妹的,不喜欢腹黑熟女。

  小楚梗着脖子理直气壮,不过不讨厌就是了。

  尤其是晚上睡觉,谭悦第一次换了睡衣和她躺在一张床上的时候,楚禾是拒绝的。当然她的拒绝没什么用。

  第二天,楚禾就习惯了旁边有一个甘甜泉水一样味道的女人在绵长柔软地呼吸,而且谭悦身上热烘烘的,只要她靠近,楚禾都会睡得非常好。

  第三天,楚禾甚至在谭悦躺下以后,把脑袋挪过去蹭了几下,表示自己会睡得很舒服。

  一周以后,她养得差不多,可以下床了。

  “以后听不听话了?”

  “听的。”楚禾乖乖巧巧。

  “地下拳馆给你打电话威胁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如果有突发状况,你可以跟我讲,不要擅自做决定,也不要擅自以为你是为我好,知道了吗?”

  “知道了。”

  谭悦点头:“去吧。”

  “这就完了?”

  “什么?”

  “惩罚我啊。”

  谭悦:“其他的我还没想好,算你欠我的,等我想到你要付出什么,我会找你要。”

  楚禾哦了一声,又道:“那电影的账你要怎么跟我算?”

  谭悦停下手中的钢笔,双手撑住桌子抬头看看她:“你很想被惩罚?”

  楚禾的脑袋摇着。她只是害怕谭悦出阴招,那还不如直接一点。

  谭悦想了想:“那就,每天说一遍,你喜欢我吧。”

  楚禾:嘤。

  谭悦这到底是什么癖好,她缺人爱嘛!她可以找她其他的男宠女宠对她说情话啊,干嘛只逮着她一个人薅羊毛?

  “不愿意?”

  “愿意愿意。”楚禾委委屈屈:“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