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定风波(GL)>第110章 亲王宰相

  天授三年夏官侍郎李昭德代夏官尚书行公务事有拜相之势,四月初,天象日食,太史局进言,遂大赦天下改元如意。

  如意元年,吐蕃及党项部落共万余人归顺大周,诏令分置十州。

  五月

  大业殿的隔日朝会散去后,百官各司其职,皇帝退至后殿与宰相及重臣商议国事,日落方毕。

  ——徽猷殿——

  蝉鸣萦绕在大殿周围,夏日的午后极为引人困乏,女皇刚躺下歇息,高延福就带来了殿外朝臣求见的消息,叉手道:“大家,夏官侍郎李昭德求见。”

  女皇闭着双眼侧撑着脑袋似乎感到十分劳累,“上午不是才召见,怎么,与文昌左相发生口角争执没有争过便要跑到朕这里诉苦吗?”

  “李侍郎说关乎社稷,因此要单独面见陛下。”

  女皇无奈的睁开眼,“让他到徽猷殿来。”

  高延福瞪着眼睛,但仍旧没有多言,“喏。”

  红袍从殿内退出穿过殿廊至南边的大业殿,一个黑巾裹头的绯袍站在寝区大业殿与徽猷殿相隔的殿门外四处观望。

  “李侍郎。”高延福趋步上前,如见宰相一般朝其行礼,“久等。”

  “高内侍,”因上午与武承嗣政见不和而发生争执,李昭德深感其德不配位,见只是高延福一人出来,李昭德挑眉道:“圣人不愿见我吗?”

  高延福摇头,“圣人让您去徽猷殿。”

  李昭德愣住,“可我是外臣。”大业殿之北为宫中第二横街,是后妃居住的寝宫,常有内侍把手,外臣止步不得入内。

  “李侍郎也知道近日边疆事务繁多,进奏院通过银台门传递进来的奏章每日如山堆积,圣人精力有限,所以还请李侍郎亲自跑一趟,随咱家入内。”高延福笑眯眯的解释道。

  “那好吧。”

  ——徽猷殿——

  高延福跨入殿内,“启禀圣人,夏官侍郎带到。”

  “你先下去吧。”

  “喏。”

  殿内的寺人与宫人遂皆随高延福离开,偌大的寝殿只剩君臣二人。

  “臣李昭德叩见圣人,天佑大周,圣躬万福。”李昭德上前屈膝俯首道。

  女皇听见衣服的声响遂睁开眼,“四下无人,卿为何行此大礼?”

  “圣人垂怜,昭德只有以身报国。”李昭德陈词道。

  “卿有何话,便说吧,朕听着。”

  “天下乃圣人之天下,天下百姓乃圣人之子民,社稷关乎民生,君王决策关乎一国衰败,因此臣冒死请谏。”李昭德跪地不起。

  女皇听后困乏忽然全解,“言。”

  “陛下,文昌左相武承嗣权重,他既为国朝亲王,又为宰相,今日臣与之争辩,朝臣皆帮衬,可见其党羽众多,朝野附和,如此下去,恐不利帝位,子犹弑父,况侄于姑焉?”李昭德松开双手叩首道,“臣请陛下,三思。”

  自岑长倩伏诛狄仁杰等人遭贬,朝中再度失衡纷纷倒戈魏王,虽未确立皇太子人选,然朝臣皆以武承嗣为首,敢与之争辩的也只剩李昭德与几位老将,今日大业殿上的朝议与李昭德的进言让女皇幡然醒悟,自古为了帝位而弑君父者,唐之前的隋朝便发生过,而今过去还不到百年,皇帝明白皇权之争向来残酷,“父子反目,手足相残,人心不过如此,骨肉亲情却终究难低权力带来的诱惑。”

  “先前凤阁舍人张嘉福所为乃是武承嗣暗中指派,可见其野心,意在天下,若圣人心中已有决策并非立承嗣为储,势必遭其记恨,然其握权之重,恐生大变。”李昭德力陈道,“亲王在文昌台三省重地,余下宰相借附庸,天子政令需得宰相签署方可奏效布施,若诸臣尽附武承嗣,堵塞言路,朝无一人敢言,圣人深居大内,天下事岂不先要过武承嗣之耳方奏天子?”

  边疆的喜事还未能让这个年过甲子的皇帝高兴庆祝,耳侧便传来了宗室权重的隐忧与祸患,“卿所奏,朕已知晓,此事朕自有定夺。”

  李昭德见女皇挥手便不敢再多言,“圣人若需,臣定当为大周鞠躬尽瘁,臣告退。”

  李昭德出殿,高延福双手捧着一卷黑漆竹筒,里面乃是进奏院所呈的地方公文,上面刻有加急字样,“李侍郎脸色不大好,可是挨训了?”

  李昭德跨出殿门,将笏板别进腰间摇头道:“忠言逆耳,圣人模棱两可,为天下苍生,老夫只能言尽于此。”

  “李侍郎忠君爱民,我相信圣人心中肯定早已经有了答案。”

  李昭德朝高延福拱了拱手,“老夫还有事,别过。”

  “李侍郎走好。”

  李昭德走后,高延福极为高兴的跨入殿中,适才以李昭德的模样来推测,估计殿内的上位者脸色也不会太好,所以高延福便想以手中再一次的喜讯取悦龙颜。

  “大家。”

  皇帝用手轻轻按着自己的额头两侧,“何事让你如此高兴?”

  高延福走上前,“小人是替大家高兴。”旋即奉上手中的公文,“边关喜报,恭喜大家,吐蕃酋长曷苏率部落请求归顺于大周。”

  继吐蕃与党项一些部落归顺后,吐蕃再次又部落请求归顺,消息使得皇帝睁开眼,旋即从高延福手中接过奏报,“边关大喜,朕本该趁此机会率军夺回安西,朝中却有内患丛生,看来唐休璟的请求朕需要先解决了朝中的隐忧才行。”

  “攘外必先安内,圣人深思熟虑。”高延福于一旁赞道,“尔等蛮人部落定是朝贡之时瞧见了□□的繁华与圣人的英明神武。”

  皇帝望着奏报笑了笑,不知是因喜事而笑还是因为高延福的奉承,“你呀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他们那一套了。”

  “延福只愿圣人能够万事顺心,嬉笑常开。”高延福道。

  女皇起身,缓缓走近大殿西侧的朵殿之中,墙壁上贴着一副大周及边境诸国的疆域图,“既有部族归顺便要着人接收与安置,去传右玉钤卫将军张玄遇。”

  “喏。”

  “另外,”女皇又道,“去府库中将朕新得的那柄玉如意赏赐给李昭德。”

  高延福稍加迟疑,旋即再度躬身,“喏。”

  如意元年五月,帝以右玉钤卫将军张玄遇为安抚使,率右玉钤卫精锐两万接迎吐蕃归顺的部族。

  一个月后

  ——越州——

  王瑾晨携亡妻灵柩回到山阴已近半年,当运送的队伍抵达越州城外时,出门相迎的竟是新任的越州刺史,刺史仍以王瑾晨去职之前的官职相称呼,不仅态度恭敬,就连丧葬也亲自安排人手帮忙,虽是去职服丧,但此次归家与衣锦还乡似乎无异,作为偏房,前来王哲家宅替王哲四子已故妻子吊唁的士族都增了不少,其中还包括王瑾晨嫡母的族人,清河崔氏。

  王瑾晨带着自婚后从未带回来的妻子灵柩归家,王哲并没有表态,但私下差遣了下人将府上喜庆的东西全部更换,就连一日三餐都清淡了许多,面对诸多以往很少走动的远亲与近亲,王哲也都十分客气的招待,父子既不亲,但也不相仇。

  崔氏招待着从清河郡来的族人,一边表面乐呵高兴却心中不慎鄙夷着这些势力之人。

  “四郎。”嫡母崔氏叫住从院中略过厅堂的王瑾晨。

  王瑾晨便跨入厅堂,作揖道:“母亲。”旁侧坐着的妇人王瑾晨并不认识,遂只是客气的行了个礼。

  妇人打量着王瑾晨,崔氏便道:“这是我叔父之女,你当唤姨母。”

  “姨母。”

  “好孩子。”妇人笑得极为慈祥。

  “儿还有事,便不叨扰母亲与姨母叙家常了。”

  崔氏点头,妇人便抬手拉扯着崔氏的手,套近乎道:“阿姊当真是好福气,家中出了个这般有出息的儿子。”

  “福气什么呀,这几年朝中如此多的变故,我听闻宰相屡屡更换,被酷吏弹劾后不是砍头便是流放。”

  “阿姊还不知道么?”妇人疑道。

  “知道什么?”崔氏滞住。

  “原本我也不知晓,过年时阿兄回到郑州才谈及,说去年朝中发生了一次变故,子玗受到牵连,不仅从酷吏手中活下来了还官复原职,阿兄说子玗现在正承宠于圣人,一年连越数级乃开国之最。”

  “这是元综说的?”崔氏大惊,“此事可当真?我怎不知。”

  “阿兄在秋官担任侍郎,其代掌的秋官尚书正是原先的越州刺史令郎的岳丈,阿兄的为人阿姊又不是不知,如何会说假话。”

  崔氏当即明白,当着同族姊妹的面毫不掩饰心中的怒气,“好哇,四郎大婚瞒着我,这等殃及家族之事也瞒着我,看来王大郎近些年来是长本事了。”

  “阿姊消消气,许是姊夫不想让阿姊担忧。”

  从两个假关怀的妇人视线中脱离,王瑾晨回到内院一处僻静的小院中,树下站着一个早已等候多时的生面孔。

  “继吐蕃一万余人归顺后又有吐蕃及党项部族陆陆续续请求归顺,圣人派遣右玉钤卫将军张玄遇为安抚使,大军至大渡水西时,吐蕃酋长曷苏率己部归顺大周之事泄漏,为国人所擒,因此曷苏部族收归作罢,但曷苏事发后,羌蛮部落大首领昝捶得知张玄遇部队至境,便率八千余人夜渡归顺,圣人高兴之下便以功进张玄遇右金吾卫大将军,原右金吾卫大将军是武承嗣党人,张玄遇顶替后他被调派至西南,当了个空有虚衔的边官,且依附武承嗣的诸多高官不少都遭到了贬谪,依属下看,武承嗣离罢相不远了。”

  “他以亲王之身拜相,位高权重而不知收敛,只需要旁人于天子耳侧提点一句,引来猜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除了这个没别的消息了?”王瑾晨问道。

  “眼下朝堂言论的都是边境之事,至于主人半年前在明堂的遭遇已经无人问起了,哦还有,圣人赏赐了李昭德一柄玉如意。”

  王瑾晨皱起眉头,“如意…看来李昭德当真有拜相之势。”旋即抬头又问,“还有么?”

  男子愣了愣,旋即拱手,“主人是想问先前萧家替七姑娘张罗的婚事么?”

  王瑾晨转身不语,男子便继续道:“目前没有听到萧至崇要将妹妹嫁与谁的消息,但是李元符最近走动景行坊十分频繁。”

  王瑾晨听后眉头越发深陷旋即从袖子内拿出一块金饼扔到男子手中,“你先回洛阳吧,继续盯着动静,若有事,第一时间赶来报我。”

  “主人何时回来?”

  “服丧期满后我自然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