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定风波(GL)>第85章 月满上元

  高墙将院外的热闹隔绝开来,风从庭院里呼啸而过,已至开春,这风却没有丝毫暖意而略显凉薄。

  作庶人装扮的年轻人举止得体,上前一步风度翩翩的作揖道:“小人长安,见过七姑娘。”

  不知为何,萧婉吟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惶恐与不安,甚至有想驱赶来人的冲动,“她让你来的吗?”

  “是。”长安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主人让小人将这个交给您。”

  阿霖走上前接过长安手中的信笺,触碰时发现里面包裹着硬物,“姑娘,里面好像装了什么东西。”

  将信送达后长安合抱起双手,“信已送达,长安便在此提前恭贺七姑娘,”叉手道:“上元安康。”

  直至长安离去,萧婉吟望着阿霖递来的信迟迟不敢伸手去接,犹豫了半天咬牙抬起有些颤抖的手,在碰到信封的瞬间,一阵刺痛从心头涌出。

  “这...”阿霖目瞪着从信封里取出的物事,“这不是姑娘的金簪吗,都丢了这么久了…这信上为何没有写字…”与金簪一起还有一张白纸,无字书。

  白纸从颤抖的双手中滑落,被风轻轻吹起最后落在地面的几片枯叶之上,“你好狠的心。”

  阿霖瞧了瞧西边逐渐消失的晚霞,“今儿城门与坊门皆不禁,姑娘真的不去找王公子问清楚吗,王公子不说姑娘也不问,若要因此造成误会,岂不是要误了终身吗?”

  【“我以后一定不欺瞒你。”

  “以后,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小女孩一脸不相信道。

  “真的,我发誓。”扎着总角的幼童抬起小小的右手,“我可以对天起誓。”

  “人总会有难言之隐的,有些无法言说之事,是包括与自己最亲近最信赖之人都不能的。”

  “除了阿娘,便数七娘你对我最好,若以后真有难言之隐,那一定是因为阿娘。”】

  不受生父与嫡母待见的人,自幼便只与生母亲近,阿霖的话一语惊醒梦中人,恍然大悟的萧婉吟撑着椅子的扶手站起道:“备车,去一趟城南。”

  “喏。”

  就在母亲疑惑着要阻止萧婉吟出门时,长兄萧至崇却反常的出面替她解了围。

  崔氏站在门口望着马车的车尾,“她要去何处也不说,这几日也没吃几口饭,魂不守舍的,她到底是怎么了?”

  几个庶出的兄长皆无奈的摇着头,“上元夜,她还能去哪儿呢。”

  崔氏看了一眼他们又看了一眼长子,旋即望着空巷皱起了白眉,“这又是何苦啊。”

  马车从巷子中驶出,在车主人的催促下,车影在道路上行径的飞快,渡桥进入洛城南之后马车便放缓了速度直到最后被迫停下,因为今夜的洛阳城遍地都是人与车马。

  “姑娘,人太多了,走完这段路...”

  萧婉吟从车上跳下,“把马卸下来。”

  “又要卸车吗...”车夫跳下马车熟练的将车辀从马身上分离。

  “驾!”萧婉吟跨马扬鞭,动作娴熟,干净利落。

  “快要入夜,姑娘且小心些,莫要逗留太久,今夜上元,恐老夫人担忧。”车夫朝离去的人提醒道。

  快马避开闹市与嘈杂的人群穿梭在狭窄的坊间与巷子中,很快她便寻到了位于洛南城东的修文坊,达官贵人云集的城东,尽是些穿锦袍金带与公服的官宦子弟,一位骑黑马头戴帷帽的女子走在人群中便格外显眼。

  修文坊的李宅与王宅都在筹备明日的大婚,没有上元佳节的闲情,而多了些准备婚礼的忙碌,王宅门前挂起的红灯笼与红绸在她看来刺眼至极。

  隔着帷幕,看门的家奴看不清来人遂抬起手将人阻挡在门外,“舍人府重地,闲人免进。”

  萧婉吟摘下帷帽,“你家主人在府上吗?”

  家奴在看清面容后楞了楞,旋即将阻拦的手放下,回应道:“在,主人刚从大内回来不久,小人领您进去吧。”

  萧婉吟走入王宅,厅堂与诸院及长廊的墙边皆挂满了极喜庆的红色,一个个剪纸喜字都像一把把刀子刺在她的心头。

  明日过后,这座府邸便要迎来女主人,迎来府主人今生的原配嫡妻,正在吩咐着下人备置新房与厅堂的长安在见到萧婉吟后并没有感到惊讶。

  嘱咐了万年几句后抽身走出,朝萧婉吟行了一个叉手礼,“七姑娘确定现在要见主人吗?”

  “她现在是连见我都不愿意了?”

  长安闭眼摇头,“见或是不见主人都没有说过,但长安知道即使主人嘴上说了不愿,可心里又哪能真的拒绝呢,主人对于七姑娘您,是可以连性命不顾的人。”

  萧婉吟不语,长安便指着院子西侧一处拱门,“王宅有个小院,从拱门进去,里面栽了一颗梅树,主人时常一个人在那里发呆,小人还有事,便不陪姑娘过去了。”

  “多谢。”

  顺着长安指引的方向,拱门进去一条垂着竹帘两侧栽满紫竹的长廊,也许是因为院子处在宅中比较僻静的角落里,这一路上便没有了前院的喜红与剪纸。

  几瓣梅花从屋檐上吹落,旋即又被风卷进斗拱内,直至最后掉落在长廊的过道里,浅色的绣花鞋趟过花瓣,步伐有些急促也有些紊乱,如同她的心一样焦躁不安。

  “郎君,您不能再喝了...”

  直到哭声与心疼的劝阻声从隔墙内传出,萧婉吟急促的步伐才开始放缓,怒火变成了担忧,在僵凝片刻后三步并做两步跨入院中。

  寒风肆虐的庭院里,一个半解衣带,头发凌乱的人正死死拽着一个酒壶往口中不停的送酒,带有醉意的脸庞透着红润,失去了光泽的眼里满含伤神,堵在眼眶内的泪水随时决堤。

  小环听到脚步声后抬起脑袋,突然松开双手捂住了嘴巴,显然被来人吓了一跳,萧婉吟走到王瑾晨跟前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酒壶,怒斥道:“够了!”

  “还给我。”带着几分醉意,王瑾晨大着胆子抢夺。

  ——啪!——清澈又响亮的一记耳光使得院子在顷刻间陷入寂静,气氛随之凝固,王瑾晨安静下来,眼神变得有些呆滞,小环见状便松开捂嘴的双手退后几步福身悄悄离去。

  ——啪嗒——滑落的酒壶在触地的一瞬间破碎,零零散散的瓷片飞了一地,洒出的酒水流到了鞋底,萧婉吟揪着她的衣襟,“你以为逃避就能改变这一切吗?”

  被一巴掌拍醒的人逐渐回过神,随后抬起手将萧婉吟的手拽开,“你来做什么?”

  “来瞧瞧你这般狼狈的样子,以及看看你到底有多狠心。”

  王瑾晨扭过头,企图避开视线,“我不是已经把答案给了你吗?”

  “答案?”萧婉吟微皱起眉头。

  “还君明珠,两不相欠,往后你我再相见便是...”王瑾晨如鲠在喉,“路人。”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前一刻还信誓旦旦...”

  “我受够了!”王瑾晨扭头吼道,泪水顺着眼角夺眶而出,“我受够了这种看不到希望的生活,求求你,放过我吧。”

  王瑾晨的一句话将萧婉吟彻底击溃,也让她无言以对,到底是谁招惹了谁,又是谁亏欠了谁呢,连她自己都分不清。

  王瑾晨无力的倒在椅子上,泪水沾湿了羊毛褥子,“娶她,是我自愿,那日我去寻你,你不也如此说了么,我还以为你能够谅解。”

  “谅解?”萧婉吟冷笑一声,“我到你身边来,你连半句解释都不想说吗?”

  “我不是与你说了吗,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已经陷入权力争夺的人如此又能够轻易脱身,萧婉吟看着颓唐的王瑾晨,心灰意冷道:“要怎样你才肯说?”

  王瑾晨卷缩在椅子上蒙着脸,“求求你不要逼我,求求你...也许一开始我们就错了,我不该贪玩,不该偷入萧宅的内院,更不该招惹你,不该空口许下这根本没有办法兑现的承诺。”

  “所以你是后悔与我相识了?”

  “我不知道。”王瑾晨捂着满是泪水的脸,反复的说着同一句话,“我不知道。”

  萧婉吟颤抖着呼了一口气,“我会让你知道的。”

  听到呼吸与脚步声接连消失后,王瑾晨失神的从椅子上跌落,跪趴在地上,在亲手逼走自己最在意的人之后彻底陷入了崩溃,手背因为用力过度而使得青筋肿胀,涨红的脸上满是抓痕,流干泪水的眼里也满布了极为恐怖的血丝,散下的头发将人脸盖住,一地的碎瓷片就在旁侧。

  萧婉吟走后似乎与小环说了些什么使得她一路飞跑入内,在靠近王瑾晨的一瞬间突然心震,显然是被她的恐怖模样所吓到,旋即将那些瓷片用凳子推到了一边,“郎君这又是何苦呢?”

  哭干泪水的人卷缩在地上一阵一阵的抽搐着,小环连忙将人从地上扶起,冰冷的身体让这个婢女心酸的跟着一同落泪,她不明白,在努力乃至拼死过后等来的为何还是不公,也不明白为何相爱的人不能够在一起,别人以为的幸事,到了王瑾晨身上,就如同套上了一层又一层的枷锁。

  天色渐渐黯淡下,院里接二连三的动静声惊动了宅内的下人,长安焦急的走入内,瞧着一地的碎瓷片与刺鼻的酒味没有多问,“入夜了,先将主人扶回去歇息吧。”

  “慢些。”长安上前搭了一把手,轻车熟路的将人搀扶回了屋中。

  “不给主人换身衣裳吗?”在烛火照耀下,长安瞧着王瑾晨一身的泥渍问道小环。

  小环从内屋出来将门带上,摇头道:“平日里郎君从不让人近身伺候,也曾交代过小奴,眼下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招惹,明日换一床被褥就是了。”

  长安站在门口揉搓着担忧的双手,“怎会变成这样?”

  小环抹干净泪痕,长叹口道:“之前还只是喝酒与要酒喝,但是自七姑娘了来之后,郎君就成这番模样了。”

  长安皱着齐整的眉毛,心疼道:“主人心里到底憋了多少委屈才会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本开《女世子》哦,架空权谋,大格局,带一点推理与悬疑,喜欢的小可爱请帮忙点个预收,女庶王的近代篇会开在它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