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定风波(GL)>第83章 五花判事

  ——修文坊——

  “王舍人这边请。”李轻舟的随从邹福将王瑾晨领入门,“今日主人回来的早,特意命家奴请了几个江南的厨子烧菜。”

  王瑾晨心里十分忐忑,一方面是因为愧疚而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李锦,另外一方面则是害怕李轻舟会以此继续逼婚。

  李宅并不小,从大门到会客的宴厅却只用了片刻时间,王瑾晨长了吐一口气随邹福入内,“主人,王舍人到了。”

  原以为会迎来一顿劈头盖脸的漫骂,但是李轻舟并没有如此做,反而露着一脸慈祥,“坐吧。”羊肉的香味从锅中溢出,“特意命人备的羊肉,冬日里最是温补了。”

  “多谢李尚书。”王瑾晨在拱手谢过后走到桌边跪坐下。

  “到了家中便不要那么客气,当自己家便是,”李轻舟摸着长须和蔼道,“老夫听闻令堂这阵会到神都来?”

  “说来惭愧,子玗离家已一年有余,期间未曾回去探望过双亲与嫡母,先前的事令阿娘担忧至极,得知我安全回神都后仍不放心,我本是想要亲自去接阿娘的,但是...”王瑾晨低头瞧着自己红袍加身,御前当值,偷不得半点闲。

  “既然令堂会到神都来,一些该办的事,便也要将其早早提到行程上来才好。”

  “叔...李尚书何意?”

  好言好语的李轻舟见王瑾晨如此反应,不知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想起女儿受的苦登时怒火中烧,“怎么,婚事已定,到如今这个地步你还想反悔不成,难道你们琅琊王氏尽是些出尔反尔,不负责任之辈?”

  “这门婚事是李尚书与家父商议的,敲定之前并未告诉我...”

  “且不论这个,”李轻舟斥断了王瑾晨的话,“我女儿为了你差点丧命于陇右,如今满神都的人都知道了你二人之事,你难道要抛妻不成?你欠三娘的情如今你要如何还,你是想让天下人都看我李家的笑柄吗,你若还有些良心,便不该如此恩将仇报如此绝情。”

  王瑾晨陷入为难,紧紧捏着已经出了热汗的双手低头不语,李轻舟又道:“即便这是三娘一厢情愿强迫于你,可当初你有求于我们时,我未曾拒绝于你,我原以为你是个值得托付的正人君子,可没有想到你竟然连这点担当都没有。”

  “李尚书,”王瑾晨红着眼眶抬头,“您与卢夫人当初是历经了艰辛才走到一起的,您觉得嫁给一个没有心,没有爱的人,她的余生会幸福吗,又会快乐吗?”王瑾晨又愧疚道:“我自知亏欠三娘太多,恐怕是我这辈子都偿还不完的...”

  “老夫知道你心里有人,如今三娘这个身子...”李轻舟揉搓着右手,“你是知道的,所以我与夫人商量了,我们不会反对你纳妾。”

  王瑾晨心乱入麻,不停的揉搓着自己已经涨红的双手,旋即抬起湿红的眼眶,“我要是不愿呢?”

  ——啪!——李轻舟一掌拍在桌案上,“那就休怪老夫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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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

  ——凤阁——

  宰相们从政事堂经过廊道的门进入凤阁找诸舍人商议政事,自王瑾晨任凤阁舍人后,同平章事、鸾台侍郎傅游艺来凤阁的次数便也多了起来。

  “王舍人呢?”傅游艺见着一尘不染的桌案上没有人,寻了凤阁一圈也没有找到人。

  “回相公,王舍人今日告假了。”

  “告假了?”

  “是。”

  “昨儿还好好的呢,怎么就告假了?”傅游艺不解道。

  “下官也是今日才收到的消息,王舍人昨夜通过银台递的奏疏,圣人允了,将知制诰之任交给了张阁老。”

  “他这才升官没多久就敢如此?”傅游艺大惊,有些捉摸不透道。

  “王舍人身体不好,之前在凤阁的时候相公也瞧见了,脸上都没有什么血色。”

  傅游艺将手中的草诏递到官员手中,“你将这个去交给张嘉福,让他务必在晌午之前将词头草拟好交往鸾台。”

  “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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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文坊——

  院子里的梅花飘落在窗前,小环伸出肉嘟嘟的手将门窗的撑竿放下,屋内飘动的帘帐渐渐静止,“郎君午膳可想吃些什么?”

  王瑾晨半躺在坐塌上,似乎没有听见小环的问话,眼神涣散。

  “郎君?”小环走近了些。

  “我没有胃口。”王瑾晨将头撇开。

  “郎君早上也没有用餐呢,可是昨儿在李尚书家发生了什么吗?”

  ——吱~——穿浅灰色圆领袍的家僮轻轻推门入内,小心翼翼的走到王瑾晨跟前,叉手道:“是主人唤长安吗?”

  王瑾晨握着坐塌的扶手睁开双眼,“都过这么久了,母亲也应该到神都了吧?”

  长安回道:“越州至神都路途遥远,小人怕娘子舟车劳顿,便嘱咐他们慢些赶路,按着行程也应该到了的。”

  “你再雇些人去吧,别出什么岔子了。”王瑾晨皱起眉头,突然心中生出了几丝担忧。

  “喏。”

  “等等。”王瑾晨掀开盖在身上的薄棉被,将其放置在坐塌一角,“给我备匹快马,我亲自去。”

  “这...”已经背转过身的长安又回过头,眼里充满了犹豫,长安知晓时局与事态,走近凑到王瑾晨耳侧小声道:“如今对于主人您来说只有这神都皇城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有陛下与诸位线人在,任何势力都不敢随意动您,可您若一旦离开了神都...丘神勣伏诛,周兴流放,这些都是他的心腹是他的左膀右臂,他们因主人而折,他岂能不恨?”

  才起身的王瑾晨一把坐下,长安从她眼里看出来了身心疲惫,面容憔悴,“主人累了,这些日子就在家好好歇息吧,圣人会体谅的。”长安又扭过头,“劳烦小环姑娘去后厨让他们备些养神的药粥。”

  “好。”

  王瑾晨扑在书桌上,双手掩目,有气无力的唤道:“长安。”

  “长安在,主人尽管吩咐,”长安恭恭敬敬的站在王瑾晨身侧,伸出手将被褥轻轻盖在她的背后,“长安知道主人对长安曾是皇太后殿下派来的家奴而心有防备。”

  长安退至一边,恭敬的解释道:“长安与二郎曾是宫内省台的堂吏,本没有幸见圣人天颜,只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圣人亲临,见我兄弟二人机警便另外派往它处。”

  “它处?”

  “是,”长安点头,“是圣人私设之地,非官家之地,掌诸道密奏与传递暗桩消息,直隶天子。”

  “叫什么?”

  “因为尚未定制与纳入朝廷机构,所以小人也不知唤什么,只是里面的人将它称之为控鹤。”

  “控鹤...”

  “君恩过重,主人心有戒备是人之常情,但圣人遣小人前来侍奉主人时,并未交代什么,只说了王进士太过年轻,容易冲动,又是性情中人,极容易走上歧途,圣人便让小人在身旁提点,小人知道无论小人如何解释,主人都吃不下这颗定心丸,小人只做好自己的本分,主人不想说,小人不会多问。”

  “主人,阿兄。”长安刚话说前院的万年便风尘仆仆的一脚踏入房中。

  长安似乎听到了微弱的呼吸声,在往常,王瑾晨是不会在有旁人的情况下睡着的,长安比了一个手势,“主人这几日当是被心事缠的累极了。”

  “李尚书的贴身随从求见,说有十万火急的事一定要亲自见主人。”万年回头瞧了一眼门口,“我已经将人带到院子里来了。”

  “让他进来吧...”昏昏欲睡的人撑着桌子爬起。

  “喏。”万年转身出门。

  长安道:“小人还以为您睡着了。”

  邹福迈着轻快的步子小跑入内,乐呵呵的行了个礼,“王舍人。”

  “李尚书让你来催答案的?”王瑾晨轻皱眉头。

  邹福瞧了瞧王瑾晨左右长安与万年两兄弟不作言语,长安意会道:“那小人便与二郎先下去了,主人有事再唤。”

  ——吱~——待房门关后,邹福挺直腰杆,笑眯眯道:“小的不是来催促答案的,因为答案已定。”

  “嗯?”王瑾晨再次皱起眉头,心中隐约感到不安。

  “令堂...”邹福故意说词拖沓,“还未至神都吧?”

  王瑾晨大惊的瞪着眸子,“你怎么知道?”眼里对突然变得狡猾的人充满了恐慌与厌恶,“你们…”

  “王舍人是个明白人,我家主人一心为了女儿,自然不会为难令堂。”邹福奸诈的笑道。

  “李轻舟?”王瑾晨握紧拳头,“他是正三品的朝廷命官,进士及第的读书人,怎会做出如此苟且之事?”

  “这还不是王舍人逼的吗?”邹福从袖子拿出一封书信,“主人的私印,王舍人应该看过吧,王舍人将三姑娘逼至如今地步还要始乱终弃,主人不采取些手段,又怎能让王舍人妥协呢?”

  望着红印王瑾晨还是有些心疑,“疯了吗,挟持朝廷命官家眷,就不怕...”

  “王舍人不会的,”邹福极为自信道,“因为王舍人还欠李家人情,这辈子都还不清。”

  见王瑾晨满脸狐疑与不相信,邹福便再次上前,随后将手掌摊开,一只精致小巧的耳坠就静静躺在掌心之中。

  王瑾晨拍着桌子大惊的覆起,“你们把我阿娘怎么了?”

  “王舍人不要如此惊慌,也不要着急。”

  王瑾晨突然想起昨夜的谈话【“我听闻令堂这阵会到神都来。”】思绪已经紊乱的人将这一切串联到了一起,阳刻私印印章印在宣纸之上刺目得很,还有熟悉的耳坠,“李轻舟笃定我不会,所以敢如此吗?”

  “可以这样说。”邹福看着神色逐渐慌张的年轻官员,“王舍人以及冠之年位列五花判事,可谓是国朝第一人,但终究还是年轻了些。”

  “我阿娘在哪儿?”

  邹福躬身叉手,“等王舍人迎娶姑娘过门后,自然能与娘子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