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定风波(GL)>第66章 王评事

  ——修文坊——

  马车赶在宵禁前抵达坊内,车上下来一个两鬓花白的紫袍官员。

  “阿爷今日怎回来的这样晚?”

  李轻舟扭着酸涩的脖子坐下,接过女儿端来的热茶,“陛下刚登基地方就有异动,还闹出了人命,上都留候院奏疏接连不断的奏疏惹得陛下龙颜大怒,现下已经安排三法司的人员随出使的大臣至地方,特赐节许以先斩后奏之权。”李轻舟抿下一口茶,“哦对了,陛下升了子玗正六品的司刑评事,也随在了这次出使地方的名列中。”

  “出使地方办案吗?”

  “对,司刑司直与评事皆要承制出使推覆,但这次加上异动,所以既是办案也是平息躁动与安抚人心。”

  “可他是文官,身在法司办案倒是没什么,但这安抚人心与平乱不该交由有司去办吗?”李锦眼里充满了担忧。

  “你觉得陛下掌权多年,为了这一日做了多少铺垫,异动?”李轻舟摇头,“不过是陛下自导自演,意在考察各地方官将其称为安抚异动罢了,陛下行事一向摸不准头脑,许是想要磨炼磨炼他吧,毕竟他如今还是太过年轻了些。”

  “磨炼?陛下把他派到哪儿去了?”

  李轻舟低下头有些犹豫要不要开口,李锦见父亲似乎不想告知便凑上前焦急的问道:“子玗哥哥就住在修文坊,阿爷不说难道我还打听不到吗?”

  李轻舟叹道:“安西都护府。”

  李锦瞪着眼睛呆愣住,“阿翁曾经说过唐蕃争夺安西的战争一直未曾断过,安西几夺几失,西域碎叶城距离中原数千里远,且地势偏僻,陇右道皆为异族人所居,女儿听说北方的突厥人极为野蛮,中原到安西一带常有盗匪出没,子玗哥哥只是个读书人...”

  “这是圣旨,为父也没有办法。”李轻舟有些无奈,“虽说是危险了些,可若他为陛下解决了安西的隐患稳定了边疆的人心这便是大功一件。”

  “难道要为了高官厚禄连命都舍弃吗?”李锦转身,“不行,我不放心,王宅的小环姑娘说子玗哥哥昔日在长安落水之后便下留下了病根,如今已是深秋,又哪里经得起如此舟车劳顿。”

  李轻舟摸着胡须,“你呀,就是替他想得太多了,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子被你说得倒像是个柔弱的姑娘了,你放心吧,既然是特使,陛下肯定会派重兵保护的。”

  “大漠的风沙可不是靠那些金吾卫就可以抵挡的,女儿又不是三岁小孩子,阿爷不用说好话糊弄我。”

  李轻舟对这个已经胳膊肘外拐的女儿颇有些无奈,“安西都护府尚在大周控制之下,只是路长了些罢了,而且以陛下的眼光,又岂会随便派人去如此重要之地?”

  “我不管,”李锦回头拽着父亲的手,“女儿也要去。”

  原本只是无奈的李轻舟一下变得十分严肃,甩手道:“胡闹!”

  “西域不比中原,那种地方,路上几百里连个歇脚的茶肆都没有,你一个还未出阁的女儿家...”

  “女儿家怎么了?”李锦扭头,“若不是诸多规矩束缚,男子能做的,女子未必不能做,女儿难道还不能跟随未来的夫君一同吗?”

  “他是去出使,你跟着瞎折腾什么?”

  “我不放心他。”

  “你不放心他,我还不放心你呢,”李轻舟凑近小声道:“这要被你娘知道,还不抽死我?”

  “阿爷放心吧,我又不是那种足不出户的小娘子。”

  “别胡闹,安安心心呆在家,等他回来我便催促着王家将这门婚事办了。”李轻舟拒绝道。

  见父亲如何都不肯妥协,李锦轻哼一声,“哼,我讨厌阿爷。”旋即转身离去,并未死缠着不放。

  李轻舟摸着胡须轻吐了一口气,很是无奈的摇头道:“还真是跟你母亲一个模样,上哪儿都要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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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瑾晨接到圣旨后便匆匆赶回了家中收拾行礼,地方异动与朝廷派遣使臣出巡地方安抚异动的消息在神都传的极快。

  “洛阳至陇右近万里之远,陛下就让郎君一人前去么?”小环站在房中盯着正在收拾衣物的王瑾晨,“郎君真的不考虑带小奴一起去吗,山高路远,连个照看您的人都没有。”

  “会有随行的官员一同,你留下来持家吧。”

  “郎君去的可是陇右,小奴怎放心得下。”小环担忧道。

  王瑾晨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小匣子,将里面的金簪取出轻轻摩挲了几下后揣进红袍内,摇头道:“真要遇到什么山匪与盗贼,你在也没用啊。”随后又将一封墨迹刚风干的新签装进信封里,“去帮我将信寄回越州交给母亲。”

  “喏。”

  王瑾晨扭着脖子刚坐下,门口便传来一阵清香,王瑾晨将欲要提笔的手收回,抬头道:“不知是神都的风吹得快,还是宋姑娘灵通的消息比风还快?”

  “王评事一脸轻松,看来倒是奴家瞎操心了。”

  王瑾晨摇头,“是祸躲不过,天要亡我,又奈之若何,不过我相信上天并不想亡我。”

  宋令仪不再同她打哑谜,“关内至陇右那一带北有突厥南有吐蕃,盗匪极为猖狂连军饷都敢截,何况你们一群文臣,哦不对,出使陇右安西都护府的只有你…”宋令仪坐在她的书桌上细细打量着,“就凭你,也能震慑住陇右那些身经百战的边防军与将领?”

  王瑾晨眯起眼睛笑道:“我当然不能,但是我身后的大周朝可以,边军再强悍,那也是大周子民,国君死社稷,大夫死众,士死制,国家危难,身为人臣怎么可以退缩呢。”

  宋令仪起身在房中转悠了一圈,“王评事为国为民,看来要有一阵子见不到王评事了呢。”

  “宋姑娘不辞辛苦跑到我家来,就是为了临走前与我寒暄几句的?”王瑾晨又低头重新提起笔,将家中要交代的琐事一一记下。

  “你最近与傅游艺还有岑长倩走得太近了,岑长倩与武承嗣是敌对你应该知道的,公主要我给你带话,这一路不仅要提防山贼匪寇更要小心嚣小。”

  “他们是敌对,但是陛下在立储一事上犹豫不决,立子又怕大周最后又要回归李唐,立侄,两个亲侄都不是合格的人选,但若立武承嗣,天下一定会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如今能与他抗衡的,只有岑长倩。”

  “出了神都与长安,公主与我的手便伸不出去了,但是丘神勣却掌管着金吾卫与诸州府兵,你要从神都去陇右,必然经过他的地盘,所以不得不堤防。”宋令仪担忧道。

  “一个是文昌左相,一个是左金吾卫大将军,”王瑾晨低头一笑,“正三品的将相竟然联合起来对付我这样一个不起眼的绿袍,这是什么道理?”

  “武承嗣的为人你知道么,眼里揉不进半粒砂子,你这样崭露头角,他能不先下手铲除?”宋令仪对他的不以为然越发担忧,“丘神勣为人阴险歹毒,他的大将军之职可是屠戮无辜官员满门数千家性命得来的,这些人都是靠吃人与踩着同僚头颅一步步爬上来的。”

  “所以我当初如果与他们为伍,定然也会有一天被他们所遗弃,”王瑾晨合起双手摩挲着手背分析道:“武承嗣为百官之首,权势还在岑长倩之上,而丘神勣又掌管如此重要的左金吾卫,这二人联合起来便是朝廷最大的一股势力,若放任,日后一定会成为陛下的隐忧与心头刺。”

  王瑾晨松开手将干涸的砚台注水,换了一张白宣纸,“兵权谋十三家,谓之权谋者,以正守国,既然宋姑娘亲自来了,那便劳烦宋姑娘再跑一趟。”

  “哦?”宋令仪背起手走到王瑾晨身后,伸手搭上她的肩膀俯下身抵在耳侧轻声道:“奴家的跑腿费可是很贵的。”

  王瑾晨将她的手拨开,涨红着脸问道:“宋姑娘想要什么?”

  宋令仪的手落了空,便垂下从她腰间金带所挂的钩子上取下一只香囊,还未来得及端详便被人眼疾手快的夺了回去,王瑾晨紧张的将香囊收起,“其他的都可,唯独香囊不行。”

  “王评事还真是小气,连个香囊都不舍得?”

  “宋姑娘若是喜欢在下做的熏香,我可以做些送与姑娘,但是这香囊...”王瑾晨摇头,“及冠后的随身之物,当只予妻儿。”说话间,一支金簪从绯色的袍子中滑落。

  宋令仪愣了一会儿,旋即直起身离了几步,“瞧奴家这记性,都快忘了王评事还是个情种呢。”

  王瑾晨紧张的拾起金簪,用袖子上的小团花绫罗轻轻将灰尘擦拭干净,“宋姑娘这样聪慧的人,岂会不知道送香囊的含义。”

  “是是是,王评事的香囊都是要给萧姑娘的,不过你出使陇右这么大的事还是写信告知一下她比较好,最好是途径长安亲自告诉她。”

  “你怎么知道七娘去了长安?”王瑾晨抬头盯着宋令仪质疑道。

  “怎么,很稀奇吗?”宋令仪没有回答,“她难道还是偷偷去的不成?王评事托人办事都是这种语气?”

  “我不是这个意思...”

  宋令仪笑问道:“行了,王评事对付女人可不像在朝中那样游刃有余,还是说因为同是,所以更懂怜香惜玉?”

  王瑾晨继续提笔写道,“宋姑娘觉得是什么便是什么吧。”

  “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