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定风波(GL)>第63章 再相见

  半个时辰前

  王瑾晨骑马停在利通坊的坊门口左顾右盼,行人见她身上的公服与座下的五花马纷纷绕道避开,幻术吸引了一大批百姓进入利通坊,胡商将戏台依旧搭在了运渠边上,并将河面上一艘观演的画舫买下。

  “吁。”

  从南市进入利通坊的马车突然停下,阿霖掀开车帘问道:“怎么了?”

  “姑娘,有个官人挡在了咱们前面。”

  “何人?”

  车夫见过不少次王瑾晨,便回道:“司刑主簿,王瑾晨。”

  萧婉吟没说什么,阿霖倒是一副喜出望外的样子,“王公子还真的在这儿,他竟然也来了利通坊,姑娘...”

  “余伯,你驾马直走,不用调头。”萧婉吟冷道。

  “这...”车夫有些害怕,但还是硬着头皮照做了,王瑾晨所骑的马见状便连连后退停到了路边上。

  王瑾晨扯过缰绳调头追上马车,“七娘。”

  面对萧婉吟的不闻不问与不搭理,阿霖不解的问道:“姑娘来此可不就是为了见王公子的么?”

  直到车夫按着萧婉吟的意思将马车赶到一处僻静的巷子,车停马歇,御赐的骏马低下头抽搐了几声鼻息,此时已是日暮西山,斜阳透过砖缝打在官员冷峻的脸上。

  王瑾晨沉下一口气,打马上前道:“七娘这是为何?”

  “上次登门是我有失思考,王主簿如今已与女子有婚约在身,岂能随随便便去见别的人,王主簿这样做,就不怕伤人家姑娘的心与败坏名声么?”

  “这是他们李家仗势强求,我写信归家,父亲拉不下这个脸也不敢得罪李轻舟,不过是一张白纸黑字的婚书罢了,我又未曾与她有过什么,这门婚事我迟早会退的。”王瑾晨回道。

  “你还想有什么?原来在王主簿眼里,代表女子一生归宿的婚书竟这样一文不值。”

  王瑾晨僵在马上,旋即连连解释道:“这张婚书未曾征得过我的同意,甚至我都不知道,我求过皇太后殿下的,可是殿下不肯插手。”见车内没有反应,王瑾晨跳下马走到车窗旁哀求道:“你下车好不好?自家门前一别已有数月不见,难道你就不想我么?”

  “既要见,便只得等王主簿取消了婚约,否则萧婉吟绝不做拆人姻缘之人。”

  王瑾晨滞在原地,无奈只好牵着缰绳再次跨上马,“利通坊的运渠上有一艘画舫,今夜幻术,舫船上可看到全部。”

  阿霖探出脑袋,“那王公子可去?”

  透过车窗的缝隙王瑾晨只见到了一手握在腹前的玉手,回道:“去,不过天黑之前我还有些事要办,画舫已经停在水中了,至夜会有小船到岸边,你们可以到湖边的西南岸等候。”

  “驾!”

  “哎...”还没等人回复去不去,王瑾晨便撂下话扬鞭而去,阿霖只好返回车内,“姑娘,王公子走了,咱们去么?”

  萧婉吟侧身掀起车帘,一个小小的身影正骑马背对着夕阳远去,“走吧。”

  扬鞭前,车夫不忘回头问道:“姑娘可要去适才王主簿说的地方?”

  “还用问吗,余伯也真是,”知道姑娘拉不下脸开这个开这个口,阿霖便轻斥道,“姑娘怎么可能要去王公子说的地方,我听说利通坊开凿了许多池湖,如今正是荷花最后的极盛,夕阳晚照,可不能错过了这最后一眼美景。”

  “好嘞。”车夫笑眯眯的应着,“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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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霞逐渐褪去,天色也随之黯淡下,店、肆外悬挂的灯笼被取下点亮后又重新挂回,灯火通明的河岸挤满了观景的游人,扎着总角的小童们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只莲花灯。

  “什么呀,这利通坊的西南岸竟如此偏僻,连半个人影都没有,还有那幻术分明连戏台都瞧不着,竟然让姑娘在这种地方等候。”

  萧婉吟端坐在湖岸的石头上,平静的水面上泛着月光,就在阿霖抱怨之时一艘挂着灯笼的小船从黑暗中慢慢靠近。

  “姑娘。”阿霖提醒道。

  带着一股清香的秋风略过水面向岸边袭去,树梢微动,秋风拂面,也打消了萧婉吟的警惕心。

  王瑾晨提着灯笼站在船头,船夫将小船靠岸,跳上岸的人提着灯笼笑眯眯道:“我就知道七娘一定会来的。”

  “西域幻术禁止多年,我家姑娘是为了看幻术,可不是为了见王公子的。”阿霖趾高气扬道。

  “是是是,”王瑾晨收回笑脸走近萧婉,赔礼道,“有事耽搁来晚了,久等。”

  “王主簿适才要办的事,莫不是陪同未来妻子吧?”

  王瑾晨听懂了话意,没有当即否认而是点头道:“当然是,但不是刚才,而是现在。”

  萧婉吟坐起不予理,径直朝小船走去,跨上船之后还不忘伸手拉一把紧跟在身后的年轻官员,“油嘴滑舌,水还没喝够么?”

  王瑾晨盯着伸过来的手愣了一下,旋即搭手跨上船,站稳了后笑道:“我若落水再次相救的还是七娘,我不介意多喝几次水的。”

  阿霖看着二人似斗嘴的言语,站在岸边挥手识趣道:“姑娘,船小容不下这么多人,奴就不跟您去了。”

  萧婉吟侧头打量了一下王瑾晨,“就你这身子骨还能喝几次?”

  “那是冬日,再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身子骨早好全了。”王瑾晨拍拍胸脯自信道。

  “郎君、娘子,老朽要开船了。”老船夫撑动长竹竿,小船便向北游去。

  突然游动的船让刚才自信满满的人打了趔趄差点摔倒,萧婉吟下意识的将人拽住,二人面对面愣了会儿,左右摇曳的灯火闪烁,仅靠一根烛火撑起的光芒实在太过微弱,使得不足以照清她们的脸,夜色朦胧,萧婉吟将手松开转身背对,“下次我就不管你了。”

  “啊?哦。”王瑾晨滞在原地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扭捏的低下头,旋即又抬起偷偷望着萧婉吟的背影,“七娘看过幻术么?”

  “幻术…”她曾在书中看到过,“隋炀帝好奢靡,大业二年召集四方散乐设宴宫中,上行下效,因此幻术曾于中原盛极一时,至高宗时,因恶幻术惊人,便敕西域关津不得入朝,高宗下敕令时,我还没出生呢。”萧婉吟摇头道,“据说幻术中最为出名的要数鱼龙漫衍戏,炀帝尤为喜爱此戏,可惜如今见不到了。”

  王瑾晨将灯笼吹灭挂在船头,“幻术虽惊人,不过都是利用假象来取悦于人,或者说欺骗无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本只是一个假象,因皇帝惧恶便禁之,实在是可惜。”

  一阵呼声过后,连船上最后那点微弱的光芒也消失得一干净,萧婉吟盯着幽暗的人影欲言又止,“你...”

  缓缓游动的小船来到了池湖中央向一艘极大的画舫靠近,老船夫撑着竿子抵在船边提醒道:“郎君,已经到了。”

  王瑾晨跨上画舫抬手道:“来,小心点,这船不稳。”

  偌大的画舫里竟然没有传出一点声音,似乎里面没有人一样,王瑾晨便照应着黑暗中的人边解释道:“这画舫里除了几个船夫便没有其他人了,你尽可以放心。”

  登船后萧婉吟将手迅速抽回,“你让我在西南岸等,又派船来接入另外一艘船中,是怕有人发现我与你...”

  “与我什么?”王瑾晨上前故意追问道。

  “所以你才大费周章,是怕未来的李娘子知道么?还是王主簿怕自己落得个与人私会的名声在官场上失利。”

  “我当然怕了,”王瑾晨重新点亮一盏灯将萧婉吟带上船坊顶楼,“我怕有人借此诋毁你的名声,我明知道妇人的名声最是紧要,可是我没有办法忍着不见你,外人怎样说我都行,众口铄金,我只怕他们对你恶语相向。”

  至船坊最顶层后便将手中的灯笼再次吹灭,“这里处于湖中央,若点了灯,岸边酒楼里那些茶客便能瞧见...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只是想带你来看戏。”

  “…”萧婉吟楞在房中。

  王瑾晨走到门口将舱房的门打开,吹向湖面的狂风突然席卷而来,说着说着便停下来顿在门口一动不动,“对不起。”

  萧婉吟盯着门口,月光照射下的人影异常瘦弱,心中不免泛起一阵酸涩,旋即迟疑着一步一步靠近背影,抬手从身后将人轻轻抱住,抵在颈肩颤道:“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

  王瑾晨转过身将人揽入怀中,深深吸了一口萧婉吟身上的味道,“等我办好这些琐碎的杂事,朝中安稳,海清河晏,我便请殿下降旨赐婚,很快了,很快。”

  “好。”

  戏台上的烛火突然尽数熄灭,五色火光从台上冲入云霄,忽然变化成舍利兽,转瞬见又变成了龟鳖与鱼虫散落在地,戏台后行击鼓助兴,一点星光再次冲上云霄,瞬间化作一条长七八丈的黄龙,岸边未曾见过幻术的后生们无不叫奇。

  萧婉吟靠在王瑾晨怀中抬头望着天空,“龙吗?”

  “这是幻术,”王瑾晨解释道,“传闻幻术师可以让枯木开花,亦能让人起死回生。”

  “好神奇。”

  王瑾晨摇头,“只是传闻,也不知道这起死回生之术是真是假。”

  萧婉吟盯着张牙舞爪的黄龙,“开花的枯木一定未死绝,至于能够起死回生,或许那人根本就没有死,幻术幻术,不就是靠假象来迷惑世人么,如此看来,也确实没有什么能让人惊艳的。”

  王瑾晨低下头望着身侧的萧婉吟,仅是望着而不言语,滚动的黄龙渐渐消失,随着幻术师从戏台上洒下一把彩色火光,平静的湖面上突然开满莲花,人在岸上看如夏时池塘里盛开的莲花。

  荷池正中间还开着一朵极为耀眼的并蒂莲,“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

  幻术加上王瑾晨口里念叨的诗,很快便将人带入了儿时的回忆中,年少不知世事艰难,越过了男女这层身份,却越不过门第的阻碍。

  萧婉吟转身埋入王瑾晨怀中,王瑾晨抬起手紧紧拥住,“殿下说成为人上人,拿到绝对的权力就可以打破这些不平等的规则,我不想做一个光明磊落却要受人欺压的人,若你阿兄最后还是不同意,我便将你抢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