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鹤之当然不会被这深厚的父女情所打动, 可惜现在的他,根本没有挣扎和抗拒的力量,在含含糊糊地骂了几句之后, 就因为药物生效,渐渐昏睡了过去。

  确定他的各项身体机能没有问题, 医院这边也十分干脆地给办了转院。

  “这件事要告诉林抒晚吗?”等林鹤之这边安顿好了,贺白洲才问邵沛然。

  邵沛然沉默了一下, “不急, 等他们的情况都稍微好一些再说。”林抒晚那边, 心脏最好是不要突然受到刺激, 还是慢慢把事情告诉她。而且林鹤之现在这种歇斯底里的状态,也并不适合父女相见。

  “好。”贺白洲答应下来。

  好在两边的病房隔得很远,只要林抒晚不在医院里乱走, 基本上不可能碰到。

  邵沛然又问,“她和秦小姐相处得怎么样?”

  贺白洲见她明明是关心,还要说得好像无所谓的样子, 忍不住好笑, 便直说道,“你如果担心,为什么不自己亲眼去看一看?”

  “不急。”邵沛然还是那句话, “我现在也不适合跟她见面。”

  “你在顾虑什么?”贺白洲问。

  邵沛然斟酌了一下, 才说,“我得先把她的事情告诉我妈, 看看她是怎么想的。”虽然林抒晚是无辜的,但毕竟是林鹤之的女儿,邵思语就算有什么想法,也是正常的。

  贺白洲闻言, 忍不住伸手抱了抱眼前的人。

  她的心是这样的柔软,考虑到所有人的想法,却很少会表达自己的意思。

  不过没关系,从现在起,会有一个人无论如何都偏爱她,站在她这一边,所以不需要去羡慕别人。

  “干什么?”察觉到她又变成那种黏黏糊糊的状态,邵沛然忍不住轻轻推了推人,“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邵沛然。”贺白洲却忽然很正经地叫了她的名字。

  这让邵沛然有些不习惯,因为对方平时总是沛沛喵喵的乱叫,突然这么正经,反而让人有种心惊的感觉,好像即将到来的是什么令人不安的话题。

  贺白洲没有让她紧张太久,继续道,“答应我,以后不要让你自己身处险境,好吗?”

  邵沛然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了心有余悸,看来昨天的事情,的确给她带来了很大的影响,直到现在都还在持续发挥余威。

  这样想着,邵沛然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仿佛安抚孩子那样,柔声道,“好。”

  贺白洲这才满意了,温柔地凑过去亲吻她,似乎要用这样的方式来安慰她。邵沛然察觉到她这一瞬间柔软的情绪,也没有拒绝,顺从地跟她交换了这个吻。

  气氛渐入佳境,贺白洲正打算做点儿什么,发泄昨天的意外带来的种种情绪,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她陡然从迷离中清醒,不舍得立刻放开人,轻轻在她耳边咕哝,“真讨厌……谁这么不会挑时间?”

  不会调时间的人是许乘月,她得知了车祸的事,所以打电话过来问问具体的情况。贺白洲这才想起来,自己光顾着梳理种种情绪,完全没有通知过其他相关人员。

  得知了具体的情况,许乘月也有些吃惊,没想到里面居然还有这样的意外。算起来,贺白洲和邵沛然是真的运气很好,否则这种情况,多少都要受一点伤的。

  既然林鹤之在住院,她便决定随后跟邵清然一起过来探望。

  邵沛然不想跟邵清然碰面,就直接离开了。她差不多耽误了一天的时间,还要回公司去处理一些事,签几份文件。算算时间,忙完了正好可以吃晚饭。

  没一会儿许乘月和邵清然就到了。

  看到林鹤之现在的模样,两人都很震惊。虽然事先就知道出了车祸,但好好一个人,前几天才见过面,突然变成了这个样子,还是不免令人唏嘘。

  因为林鹤之现在情绪很不稳定,而且病情也需要继续观察,所以他们只隔着玻璃窗看了一会儿。

  时间差不多了,许乘月见邵清然还在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便按住她的肩膀,轻声道,“时间到了,我们先出去吧。”

  邵清然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十分复杂,顺从地被她推着走了出去。

  离开病房前,她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是在向林鹤之、向自己投入进去的十多年岁月无声道别。

  “别太难过。”许乘月安慰道。

  邵清然轻轻摇了摇头,“他来找过我,我拒绝了他。”

  这个连许乘月都不知道,她多少有些吃惊,“怎么没告诉我?”

  邵清然却答非所问地说,“小时候,我最羡慕的人是邵沛然,因为她能轻易得到我想要的一切。但我最讨厌的也是她,因为她得到了一切,却根本不珍惜。我以前一直不懂,她为什么会这样……挥霍。”

  现在,她好像明白了一些。

  有时候看起来好,未必是真的好。连主动凑上来的都可能是这样,何况是自己争抢得来的?

  那时邵沛然感受到的是控制和利用,她却只看到了她拥有的,以为一切都是源于“爱”。如今回想,才会惊诧,那时候的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无知?

  一开始是真的不懂,后来或许多少察觉到了一些。只是自己也付出了很多去争取,不可能就那样放下。

  如果没有遇到许乘月,也许她就会在那样的漩涡之中越陷越深,等意识到一切的时候,已经不可能挣脱了,于是只能抓紧仅有的那一点东西,咬着牙一条路走到黑。

  但是,说来好笑……等真的看透了一切,她又连许乘月也一起怀疑了。

  她真的拥有了这个人吗?

  ……

  “我看许乘月和邵清然像是吵架了。”吃晚饭的时候,贺白洲对邵沛然说。

  话说出口了她才意识到不对,连忙道,“抱歉,我是不是不应该在你面前提起她?”

  她早就知道这两人的关系并不和睦,也不打算做什么。人际交往的关系那么复杂,并不是亲人就一定关系亲近,她不会在这方面乱给邵沛然出主意。不过偶尔,在对方面前放松过了头,会忘记这种忌讳。

  “没有这么夸张。”邵沛然好笑地摇了摇头,“不过我确实对她的事情不怎么感兴趣。”

  尤其还是别人小夫妻之间的事。

  贺白洲就跳过了这个话题,说起别的,“不知道你妈坐的船到哪里了?”

  林鹤之的事解决得太干脆、太轻易了,反而显得邵沛然事先的安排过于周全。不过让邵思语出门旅游散心本来也是她的目的之一,所以也不打算改变计划。

  她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估计没走出去多远。”

  陶雪芳那群人都是会玩儿的,不可能一直飘在海上,游轮每到一个地点估计都会停靠一下,一路游山玩水地过去,速度自然不会快。

  这些她事先就已经预计到了,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时间长也有时间长的好处,到时候这边的事情彻底告一段落,说不定她回来连风声都听不到,正好清静。

  贺白洲却想到了一个关键的问题,忧心忡忡地问,“那如果澳洲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你岂不是要出差?”

  “嗯。”邵沛然点头,见贺白洲一脸“天塌了”的表情,忍不住逗她,“我回去的话,估计要在那边待一阵子,到时候你怎么办呢?”

  “你把我打包带走吧。”贺白洲立刻道。

  幸好她没什么事业心,也早有先见之明地请了能干的副手和助理,就算真的跟着邵沛然离开一段时间,也不会影响到这边的运转。这么一想,又觉得这不算什么大问题了。

  换个地方,还能增加新鲜感呢。

  而且……虽然她并不敢说出口,但是邵思语不在家,不用担心家长的态度,她岂不是可以跟着邵沛然登堂入室了?

  这么一想,甚至有点期待。

  不过,未来的事情都还停留在想象中,当下也是不容错过的。

  吃完饭,贺白洲把邵沛然送回去,又找理由把人送上楼,磨磨蹭蹭地想留下来,把白天被打断的事情继续做下去。

  邵沛然当然察觉到了她的意思,但不止是贺白洲需要发泄和慰藉,她自己也一样。

  在这种心照不宣之中,两人进了门,连灯都没开,就亲到了一起。

  这样的气氛正好,开了灯反而会驱散一些东西。

  黑暗中,贺白洲第一次发现自己装修的时候在家里放了太多的东西。两人撞倒了不少东西,乒铃乓啷的声音伴随着她们一路跌跌撞撞到了卧室,才终于不必再忍耐对彼此的渴望。

  或许是带着一点放纵的意味,结束时两人都几乎脱了力。

  贺白洲躺在床上,握着邵沛然的一只手,仔仔细细地摩挲把玩,不知不觉又碰到了她掌心里的那道伤疤。看的时候不明显,摸着却能够感觉到明显的痕迹。

  她的指尖不断在这个地方流连,也许是因为黑暗,也许是因为现在两人的关系已经不同以往,贺白洲突然生出一种想探寻对方的秘密的冲动。

  这道疤一定跟林鹤之有关系,以前不问,因为提起来难免会让邵沛然想到伤心事。

  但现在林鹤之已经被解决了,或许是个谈论过去的好时机。

  只是她迟疑了好一阵,还是无法下定决心,只能将这只手举起来放到唇边,细细地啄吻那道陈年旧伤。

  伤口处的皮肤比别的地方更敏感一些,她柔软的唇伴随着滚让的呼吸印在掌心里,邵沛然忍不住微微蜷了蜷手指。

  “好奇吗?”她在黑暗中侧过脸,盯着贺白洲的轮廓问。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怕,没那么快完结的,全文怎么也有80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