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没有喝酒, 但直到回到医院,贺白洲仍旧处在一种晕陶陶的状态之中。

  直到看到放在桌上的邀请函,她才发现自己忘了跟邵沛然提起这件事。好在事情并不急, 明天再说也没关系。贺白洲放下邀请函,一时还不想休息, 就走到休息室,拿了一本书坐在小沙发上。

  只是书虽然翻开了, 心思却不在上面, 反倒不自觉地出起了神。

  想到邵沛然,想到两人之间的种种进展,便不由自主地微笑起来。

  高一雯就在这时推门进来, 看到她这表情,忍不住嫌弃, “噫,你笑得真恶心。”

  “你不懂。”贺白洲看了她一眼, 十分宽容地道。母胎单身至今的人, 怎么会懂得她现在的心情呢?

  高一雯翻了个白眼, 她不是很想了解贺白洲的恋爱进展, 直接说起了正事, “刚刚来了一个病人, 咱们医院的医生都看不上, 指名要请梅奥的专家过来做手术。”

  提到正事, 贺白洲坐得端正了一些,放下手里的书,“那边拒绝了?”

  虽然杏林医院是依托于贺白洲本人的人脉建立的,但是总不可能每次请外援都要她自己亲自出面,大部分时候, 只要医院这边走流程发出邀请就行了。上次邱老那样的情况,是因为病例特殊,只有少数几位专家能做这种手术,而他们的日程早就不知排到了多久之后,要靠贺白洲的面子去请人。

  “还没联系。”高一雯说,“但就是一个普通的胆囊手术,就算请了也不会来的。”

  能在国际顶尖的医院就职,自然是有几分傲气的。想要把人请到国内来做手术,要么是病例少见,让对方感兴趣,要么就只能砸钱了。但即使砸钱,像这种绝大多数大夫都能做的小手术,顶尖的大夫也不会愿意过来浪费时间。

  但问题是病人和家属不会管这些。他们可不会觉得自己做的只是小手术,毕竟任何手术都是有风险的,当然希望能请到更好的医生。毕竟他们选择花大价钱到杏林医院求医,看中的就是这里能从国外请来外援。

  这种时候,就需要医院来协调了。

  贺白洲站了起来,“去看看。”

  其实要解决问题很简单,既然手术无法引起大夫的兴趣,那只要砸下足够的钱就行了。毕竟就连中国男足,也可以砸钱请皇马来踢友谊赛。所以问题的关键在于,给得不够。

  贺白洲需要做的,就是委婉地让病人和家属了解这一点,而不触动他们的自尊心,并且说服他们接受这个结果。

  毕竟自己也是收了钱的。

  说起来简单,但能提出这种要求的病人和家属,想也知道不会多讲道理。等贺白洲将这件事处理完,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

  她回到办公室,还觉得脑子里嗡嗡嗡的响,头重脚轻,比跑了一万米还累,根本没有任何心思去想别的,胡乱洗了个澡,就倒在床上睡死过去。

  再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昨晚忘了拉窗帘,贺白洲是被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刺醒的。睁开眼睛时,还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恍惚感,她脑子发懵地坐起来,意识逐渐回笼,才终于反应过来现在是什么情况。

  贺白洲几乎是直接从床上跳下来,手忙脚乱地去摸手机。

  她记得自己设置了闹钟,怎么会一觉睡到这个时候?

  看看时间,上午九点,再打开闹钟,的确设定的是每天早上六点。贺白洲这才迷迷糊糊地想起来,自己似乎确实听到闹钟响了,并且在不清醒的状态下将之随手关掉,又继续睡了。

  “……”她用力揉了揉脸,退出闹钟,才发现还有几条邵沛然发来的消息。

  沛沛:是起晚了还是有别的事要忙?

  沛沛:应该不是因为今天不想见到我吧?

  沛沛:【图片】早餐。

  沛沛:上班了。

  贺白洲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往床上一倒,开始打字请罪。医院的工作就是这样,24小时开门,总会遇上类似的情况。杏林医院病人少,已经比其他医院好很多了。

  邵沛然没有回复,估计在忙。贺白洲盯着手机看了一会儿,突然计上心来,连忙趁着对方还没回复,又发了一条,“害你早餐只能吃牛奶三明治,不如我中午给你送饭,当做赔罪?”

  她是知道的,邵沛然中午一般是跟同事一起定商务套餐,不会出去吃饭。

  要不然之前贺白洲也不会打算去给她送饭,只是一直没找到提出来的机会。现在借着赔罪的理由,而且两个人的关系似乎也正在越来越亲近,她就忍不住开了口。

  有了过得去的借口,邵沛然就算要拒绝,应该也不会多想。

  虽然还没有得到回复,但贺白洲已经打算先准备起来了。至于要送什么,她也已经想好了:之前跟大厨学的老鸭汤,一直没机会实践一下,现在正好动手。

  就算之后邵沛然拒绝了,也可以权当是练手。

  想完了,贺白洲放下手机,精神满满地去洗漱换衣服。

  说起来,其实她以前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因为怎样都可以,所以经常会淡化时间观念,日夜颠倒晚睡晚起都是常事,还是自从每天早上跟邵沛然一起吃早餐之后,才开始有了稳定健康的作息时间,现在有一天突然起晚,居然还不习惯了。

  不过,这个新的习惯,应该可以坚持很久了。

  换了衣服下楼,先去食堂吃了个早午饭,贺白洲这才进了后厨。

  材料都是现成的,她在大厨的指点下,很快就将半只鸭处理好,鸭肉放入砂锅,加水,开火,接下来就只需要等着了。

  刚弄完,手机就响了,打开一看,贺白洲脸上立刻露出几分笑意。

  沛沛:你做的吗?

  贺白洲:如果是我做的,你就同意吗?

  沛沛:可以试试看。

  贺白洲在心里暗暗握拳,放下手机,问一旁的大厨,“只做一个汤是不是有点单调?还有什么入门级的菜可以搭配吗?”

  “那就做个小凉菜吧。”大厨说,“这个简单。”

  几分钟后,大厨看着砧板上贺白洲切出来的奇怪块状物品,陷入沉默。

  好在凉拌黄瓜丝和凉拌黄瓜块之间,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大厨拍了拍贺白洲的肩膀,替她挽尊,“你这个切得挺好,看着像拍出来的,一般人没这手艺。”

  贺白洲:“……”

  不管怎么说,凉菜确实比较简单,而且不容易出错。

  等老鸭汤炖好,时间也差不多了,贺白洲装好菜和汤,再盛上一份白米饭,就拎着保温盒出发了。

  下楼时正好赶上花卉公司那边过来送花。贺白洲一眼就看到了盆栽的太阳花,五颜六色的花朵十分醒目,让她突然就记起来,当年林家那栋别墅里,似乎也种了许多这种花。

  即使是跟艳丽的玫瑰放在一起,也丝毫不觉失色。

  贺白洲想了想,要了一盆放在车上,打算带去给邵沛然。

  这回贺白洲进了门,就直奔前台接待处,“你好,我找33楼邵总,有预约。”

  两位前台都还记得她,她们之前就接到了33楼的电话,说邵总有一位访客,没想到竟然就是她。昨天还只能在楼下等人,今天就可以上楼了,更显得她的身份特别。

  何况她们都看见了对方手里拎着的保温饭盒。

  贺白洲察觉到了她们打量的视线,心下暗自得意,越发挺直了腰背,在前台的引导下走向电梯。

  邵沛然的公司员工其实并不多,但整个33楼都是他们的地盘,除了会议室、休息室之类的公共区域之外,每个员工拥有自己独立的办公室,方便接待客户。

  这跟贺白洲想的完全不一样,也让她刷存在感的打算彻底落了空。

  她还以为是那种大办公室,只要她走进来,就会被所有人注意到呢。好在还有一个负责接待的行政文员,多少也算是让邵沛然的员工知道了自己的存在吧?

  进了办公室,邵沛然还在忙,就让她先在一边稍等。

  贺白洲在待客用的沙发上坐下来,放好手里的东西,这才转头打量四周。邵沛然的办公室很大,装修风格也十分商务,虽然做了简单的分区,彼此之间却没有隔断,突出一个大气。

  而整个空间之中,最醒目的就是她的办工作,上面放了足足四块屏幕,占满整张桌子。

  邵沛然坐在屏幕后面,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什么。

  她工作时的样子,也与平常不同。平时如果邵沛然身边有人,她通常会表现得很好接近,貌似开朗大方。但若是自己独处,看起来就有种疏离感。而工作时,她脸上几乎没有多余的表情,看起来却充满了一种……气势。

  那是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里,确定一切尽在掌控时,才会有的气势。

  贺白洲有些遗憾,自己并不了解邵沛然的工作领域,否则或许还能跟她聊一聊相关的东西。

  但她旋即就想起来,邵沛然说过,她是公私分明的人。

  听起来好像是不客气的拒绝,但是对于被划分到“私”这个部分的贺白洲而言,却更像是一种认同。

  所以这一点遗憾刚刚冒头,又很快淡去了。也许真到了她能跟邵沛然谈工作的那一天,两个人的关系说不定又会走向另外的方向。

  ……

  好在邵沛然的视线一离开屏幕,脸上的表情就复又生动起来。

  她揉了揉眉心,站起来放松了一下身体和眼睛,这才朝贺白洲走过来。正要开口,就看到了那盆太阳花。

  贺白洲道,“我来的时候,医院那边正在进货,我就顺手拿了一盆。”

  不过现在她已经意识到,这花并不适合放在邵沛然的办公室里,完全不符合这个地方的气质,甚至破坏了那种商务而专业的氛围。

  她这里不是没有植物,但都是高大的绿植,没有花。

  “先放在这里吧。”邵沛然没有拒绝,转头看向保温盒,“做了什么?”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贺白洲说。

  邵沛然却没有动手,直接将保温盒拎了起来,“不在这里吃饭,我们到外面去。”

  办公室里偶尔会有客户过来,若是充斥着一股饭菜的味道,就不太合适了。所以公司里虽然没有食堂,却有专门吃饭的休息室。

  这里已经有人了,而且还不少。

  贺白洲跟在邵沛然身后,感觉自己那个刷存在感的计划,好像又可以顺利实施了。

  甚至都不需要她开口,其他人就主动配合地开口询问她的身份,而邵沛然也十分坦然地作答。虽然她说是朋友,但是会特意送饭过来的朋友,本来就很值得琢磨。

  可惜她见过的那两位都不在,不然还可以顺便打个招呼。

  虽然没有人说话,但是贺白洲能感觉到,似乎所有人都在不着痕迹地打量她。

  就连饭已经吃得差不多,原本打算离开的人,现在也牢牢地坐在位置上,竖起耳朵听两人说话。

  邵沛然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到的样子,打开保温盒,有些意外地问,“真的是你自己做的?”

  “我在厨师的指导下做的。”贺白洲稍微修正了一下自己的说法,“他说,我做,也算是亲手做的吧?”

  邵沛然笑了起来,“当然算。”

  虽然有取巧之嫌,但是味道还不错。邵沛然为了鼓励贺白洲,还多喝了一碗汤。

  唯一的不足是做得有点多,邵沛然一个人吃不完。她抬起头,见所有人都在偷偷关注这边,就笑着问,“有谁还没吃饱,想喝汤的,可以过来拿。”

  立刻有几个人笑着凑了过来,把剩下的汤和肉瓜分了,笑嘻嘻地向贺白洲道谢,半真半假地让她以后常来。

  邵沛然也没反对,笑着道,“那要看我们贺院长有没有空了。”

  贺白洲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邵沛然未必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她只是什么都不说。

  这个想法让她心情愉快,不过这次她没有因为好心情而忘记“正事”,吃完了饭,就对邵沛然提起了邀请函的事,问她这边有没有收到。

  邵沛然从抽屉里拿出一份熟悉的邀请函,“你说的是这个?当然收到了。”

  “那你到时候会去吗?”贺白洲问,“你去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走。”

  “当然要去,做生意的,怎么能错过这样的场合?”邵沛然微笑着收起邀请函。

  她没有回答后面这个问题,但贺白洲已经知道她的答案了,遂道,“那到时候一起去,我开车过来接你。”这一次,用的就不是问句了。

  ……

  很快就到了艺术节开幕式这一天。

  贺白洲原本只一心想着可以跟邵沛然一起行动,差点儿忘了在这样的场合,也容易碰到熟人。

  结果才到达没多久,她就看到了现在最不想见到的熟人——邵清然。

  在发现邵沛然的身份之后,她曾经给邵清然发过一条消息,问她当年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后来意外地跟邵沛然有了进展,她就暂且将这个人和这件事给抛在了脑后,没有去理会。

  后来邵清然似乎回了消息解释过,但也没有无非是一些推脱之辞,贺白洲也没有细看。

  在她看来,揭破这件事之后,彼此之间的关系就已经非常尴尬了,最好是就这么逐渐疏远,直到彼此再没有任何关系。

  可惜客观情况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既然在同一座城市,就难免会在这种需要应酬的场合碰到。

  而在看到邵清然的一瞬间,贺白洲身体先于脑子做出了反应——她下意识地调整了自己的占位,挡住了邵沛然的视线,让她不能看到邵清然所在的方向。

  然后再不着痕迹地找了别的理由,引导邵沛然走向另一个方向。

  远处的邵清然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咬牙。

  其实她本来没有走过来打招呼的意思,毕竟现在贺白洲跟邵沛然在一起,也不方便交谈。但是贺白洲这下意识的举动,在邵清然看来,就是要保护邵沛然,好像自己会对她做点儿什么似的。

  她要是不真的做点儿什么,怎么对得起贺白洲这样的戒备?

  她下意识地举步,想要往那个方向追上去。

  但许乘月已经从后面走了过来,问她,“你去哪儿?”

  “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正想打招呼,一晃眼人就不见了。”邵清然说,“今天人实在太多了。”

  “嗯,既然看不到,就算了。”许乘月道,“今天人太多了。你跟紧我,不要走散。”

  邵清然听到“走散”两个字,眼珠一动,计上心来。

  是啊,这么多人,一不小心就走散了。



  她悄悄放慢了脚步,没一会儿,就跟许乘月拉开了距离,然后往人群中一躲。在她有意识的躲避之下,对方就算想找人,一时半会儿也未必能找到。

  邵清然提着裙子,一边往邵沛然和贺白洲的方向走,一边在脑子里琢磨,该做点儿什么好呢?

  正思量着,身后突然有人扯了一下她的衣摆。

  她吃了一惊,还以为是许乘月跟上来了,转头一看,却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小姑娘,站在她身后,忽闪着大眼睛看着她,“清然姐姐,你怎么在这里?”

  “是小晚啊。”邵清然看到她,放松下来,笑着道,“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你怎么在这里?”

  “爸爸带我来的。”林抒晚小声说,“我今天要表演一个节目。”

  邵清然的心思本来都挂在邵沛然和贺白洲那边,跟她说话不过是随口敷衍,乍然听到这句话,不由一愣,“老师让你今天上台表演?”

  “是啊。”林抒晚小脸红红的,有些紧张地说,“清然姐姐,我有点害怕。”

  “怕什么?既然是老师让你上台,就说明你有这样的实力。”邵清然勉强笑着安慰了一句,心里却忍不住咬牙。

  林抒晚是林鹤之的小女儿,自然,也有着十分出众的钢琴天赋,被他着力培养。林鹤之吸取了邵沛然的教训,从小对她严厉管教,整天拘束着她学琴,结果过犹不及,竟然让她养成了一副怯弱内向的性格,不敢与人交流。

  林妙然十三岁的时候,已经是备受国际音乐界关注的少年天才,夺得了不少世界级的奖项。然而十三岁的林抒晚,却还没有第一次正式登台,就是因为她这样的性格,林鹤之怕她搞砸了。

  但终究,他还是要将她推向舞台的。

  邵清然紧咬着牙根,觉得喉咙发苦。无论对外说多少次“我是老师最喜欢最器重的学生”,她也无法欺骗自己,其实她早就不是了。

  思绪浮动间,她突然冒出来一个大胆的念头。

  林抒晚的存在,对她而言是一个难以消除的芥蒂,那邵沛然呢?她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吗?她知道林抒晚并不弱于她的钢琴天赋吗?她又会怎样看待这个孩子呢?

  几乎是瞬间,她就下定了决心,伸手抓住了林抒晚的手,“你要是还紧张的话,我可以带你去找一个人。”

  “什么人?”林抒晚好奇地问。

  邵清然笑道,“你姐姐。”

  “我姐姐?”林抒晚倏然睁大了眼睛,她是林鹤之的女儿,跟在他身边生活,自然偶尔也会听人提起,自己曾经有个天赋卓绝的姐姐,只是后来因为意外,出国去了。

  但林鹤之是从来不提这个人的,林抒晚也不可能主动开口询问,所以究竟是怎么回事,她也一知半解。

  所以突然听到“姐姐”这个词,由不得她不吃惊。

  邵清然微笑道,“是啊。你可以向她请教,该怎么消除紧张的情绪。”

  林抒晚对于人情世故,几乎是一窍不通,也全然没有意识到她和邵沛然的关系有多尴尬,听邵清然这么说,就问,“她今天也在这里吗?”

  “是的。”邵清然点头,“我正要去找她,你要跟我一起去吗?”

  林抒晚心里的确很好奇,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没有看到父亲。

  林鹤之一到场,就被熟悉的朋友们叫走了,只能让林抒晚自己待在这里。找不到父亲,林抒晚站在人群之中,十分不安,所以看到邵清然的时候才会如此惊喜。她不想一个人留在一起,也有点想知道姐姐会是什么样的人,便点头同意了。

  邵清然见她点头,就微笑着牵住她的手,带着她去找人。

  邵沛然这时也遇到了熟人,就停下来跟对方说话。贺白洲不方便催促,这么一耽误,就被邵清然跟了上来。

  好在贺白洲一直留意着身后的方向,很快就注意到了她。她照旧挡住邵沛然的视线,不让对方往这边看,然后才转过头去盯着邵清然。这一盯,就认出了她身边的人。

  贺白洲跟邵清然认识了好几年,知道她和林鹤之的关系,当然也知道林抒晚的存在。但这小姑娘存在感实在太低了,又很少在人前现身,她也只见过一次,所以之前一直没想到她。

  这会儿见到了人,她才猛地反应过来,这是邵沛然同父异母的妹妹!

  邵沛然在十几岁的时候手部受伤,迅速出国,说不得就跟林鹤之这个亲生父亲有点儿关系,父女之间几乎没有任何情分,林抒晚这个后妻生的女儿,天然就跟她立场相悖。

  邵清然把人领过来,是想做什么?

  如果说之前贺白洲只是不太想让邵沛然见到邵清然,那么现在,就是绝不愿意让邵沛然看到林抒晚。

  她心念电转,索性主动迎了上去,准备先把人拦下来。

  这么紧张的模样,更让邵清然暗自不忿。她扬起笑脸,看着走到面前的贺白洲,正要开口说话,许乘月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清然。”

  邵清然动作一顿,下意识松开了抓着林抒晚的手。

  许乘月看到林抒晚,眉头皱得更深。她握紧邵清然的手腕,“你跟我来。”说着,就直接把人拉走了。

  林抒晚看着两人离开,欲言又止,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

  她又下意识地转头去看邵沛然的方向,刚才清然姐姐已经指给她看过了,然而视线却被贺白洲挡住。贺白洲垂下眼看着她,半是警告地道,“别去打扰她。”

  林抒晚睁大了眼睛,她做出这个表情的时候,轮廓隐约和邵沛然有两分相似,贺白洲没什么心情欺负小孩子,转身找邵沛然去了。

  留下林抒晚站在原地,踟蹰了半晌,还是转身回了自己之前的位置。

  ……

  许乘月拉着邵清然,大步走出会场,到了后面的员工区域,找了一间休息室,把人推进去。

  她的步子太大,走得又急又快,邵清然今天穿了一双高跟鞋,跟得十分艰难。等许乘月一放手,她就立刻后退了几步站好,揉着手腕抱怨道,“你弄疼我了。”

  “你刚才想做什么?”许乘月看了一眼她的手腕,才开口问道。

  邵清然抿着唇,不说话。

  “你打算带林抒晚去找你表姐吗?”许乘月又问,“你想对她说什么?”

  “我想对她说什么,你猜不到吗?”邵清然被她仿佛审问一样的语气刺激得失去理智,“所以呢,我现在是你的犯人了吗?”

  “清然,我说过,如果你再试图伤害别人,我会用自己的方式来惩罚你。”许乘月沉声道。

  “惩罚”两个字,几乎是一瞬间就将邵清然带回了那场失控之中。

  她下意识地蜷了一下手指,扬起下巴道,“那你来惩罚我好了!”

  许乘月目光沉沉地看着她,邵清然在这视线之下,不自觉地又后退了几步。

  这个房间并不宽敞,也就三米多宽。她原本就站在房间中央,这一退,就退到了靠窗的墙边。许乘月欺身跟上,邵清然再退几步,人就靠在了墙上。

  窗户上挂着天鹅绒的窗帘,邵清然跌入那又厚又软的布料之中,不由得想起这种窗帘的传说。

  据说在中世纪,这种窗帘是偷-情专用,贵族们在宴会时带着情人躲在里面鬼混,即使有人进入房间,只要不掀开窗帘一寸寸寻找,也很难看得出里面有人。

  很难说许乘月是有意还是无意,但她再上前一步,揽着邵清然的腰转了个圈,两人就被裹在了绒缎之中。

  四周的光线暗下来,什么都看不见了。

  “清然,别怪我。”许乘月在她耳边这样说。

  然后铺天盖地的吻就落了下来。邵清然靠在墙上,手指颤抖地抓紧了对方的衣襟。

  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迎接一场惩罚。

  ……

  情正浓时,许乘月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中世纪贵族可以肆无忌惮地鬼混,即使有人找到房间里来也不用担心会被打扰,但是21世纪的许乘月不行。

  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醒,下意识地松开了抱着邵清然的手。

  然而下一刻,面前的人就主动贴了上来。

  许乘月掐掉了电话,几乎没怎么思考就再次吻了上去。虽然说是惩罚,但面前的人毕竟是同床共枕的妻子,就连对方的身体都已经十分熟悉了,在这种时刻,很轻易就能进入状态。

  然而在彻底沉溺进去之前,脑海里最后一线清明,却让她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

  清然好像……太主动了。

  意识到这一点,许乘月几乎是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很显然,这个“惩罚”并没有如她想象的那样产生效果,哪怕她表现得比平常更粗暴一些,但事实就是,她并不会真正伤害自己的妻子,所以比起惩罚,这更像是一种……情趣。

  好在许乘月是个很善于总结经验并改正的人,察觉到自己的错误,她几乎是立刻就做出了修正。

  她松开手,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一点一点将邵清然从自己身上撕下去。

  “乘月?”她有些不安的叫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许乘月按着她的手臂,慢慢替她将衣服整理好,然后才松开手,后退几步。

  她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了光明之中,窗外的阳光照在她脸上,照出她沉静的表情,眉目之间自有一种坚毅。那曾经是让邵清然最有安全感的神情,此刻却令她不安。

  许乘月看着她,几乎是温柔地说,“这也是惩罚,清然。”

  作者有话要说:  许乘月2.0版上线

  四舍五入假装日万了(捂脸)

  今天的更新+补前天的更新+掌中大河小可爱的深水加更(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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