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晗上山薅点野菜, 一阵风吹过，她的眼睛睁不开，脚下踉跄了两步, 撞到了什么才稳住身形。
矮小的，软软的, 还会动, 吓了她一跳。
睁眼发现是个小孩，白晗这才松了一口气。
孩子被她一撞，摔倒在地上。
本来想去扶的，但白晗弯腰看到孩子脸的瞬间顿住了动作，缩回了已经伸出去的手。
不是她没素质。
眼前这个是先前经常欺负白真真的那帮孩子的主力军，见到白晗也是一口一个诅咒、灾祸地叫，而且每次都跟躲病毒似的远远地骂，生怕被牵连。
如果白晗扶了，这孩子怕是要跟她拼命。
但到底是白晗没长眼，歉不想道，看他倒在地上半晌不起来甚至还有些窝气，冷哼一声：“咋的, 讹上了？我又不是大象, 轻轻一撞还给你尾巴骨撞断了？起不来了？”
白晗冷嘲热讽，要搁先前，就算爬不起来这孩子也得跟吞了枪子似的，机关枪早哒哒哒了。
但今天……一声没反驳。
孩子都没看向白晗, 低着头手撑着地, 手脚僵硬又不协调地爬起来。
白晗摆出了衣服盛气凌人的架势，眯着眼睛看到的却是孩子一副虚弱的模样，愣了一下, 微微弯腰：“喂，你没事吧，喂，卧槽，你咋了，我……”
小孩站是站起来了，但身形摇摇晃晃，极为不稳，白晗都怕一阵风过来给他吹倒了。
主要是看着不像装的，白晗越问越害怕，最后也顾不得小孩不让碰了，一把扶住小孩的胳膊：“哎，你咋了，哎哎哎……你咋还不理人呢！”
这孩子脸色看着惨白惨白的，肢体又不协调，遇到自己没有破口大骂已经很奇怪了，现在被自己碰了竟然还没第一时间甩开——奇怪，太奇怪了。
白晗猛地一拽，还想往前走的小孩被扯得一歪。
都这样了也只是木然地看她一眼，再没多余的回应，跟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一样，继续往前走。
白晗看着他被自己拽着的胳膊，再看他跟遇到障碍物的扫地机器人一样，连方向都不知道改变，也不知道甩开自己的手，就闷头往前撞，除了满头问号还有些担心。
这孩子绝对是病了。
孩子不小了，个头都快赶上她了，白晗做不到一把抱起对方就跑，只能连扯带拽，半架半扶地往部落走。
路上白晗问了好多问题，结果这孩子跟失了魂似的，一点反应都没有。
别说回答问题，都不说话的。
白晗试了他的额头，没发烧，但在看向他眼睛的时候愣住了。
这孩子，动作迟钝，双目无神，跟失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一样，白晗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一机灵，心里嘴上默念了好几遍阿弥陀佛给自己壮胆。
这孩子老欺负白真真，她之前总来找家长要说法，所以不用孩子指路也能找到他家。
这孩子的妈正好在石头屋子前面拆骨，白晗松出一口气，赶忙将孩子推到她面前：“喂，你孩子病了，我可没动他，我就是在半山腰上撞见他了，觉得他不大对劲，就赶紧给你送回来了，可别赖上我。”
白晗还以为女人要借题发挥，又要说是自己身上有晦气，带诅咒，连累了他家小孩。
但，没想到——
“谢谢。”女人木呆呆道了个谢，抬手招呼自己的儿子到身边来，手上还带着血水，擦也不擦地按着孩子的脑袋给白晗鞠了一躬，“谢谢人家送你回来。”
“谢谢。”孩子就像是复读机似的，机械地重复了一遍。
白晗看着母子两人皮笑肉不笑的脸，吓得一股热流涌向小腹，裤子差那么一点就湿了。
她微张着嘴，看他俩提线木偶似的转身回屋，脚底板又升腾起一阵凉意，出了一身的白毛汗。
白晗使劲搓了搓脸，小心翼翼叫道：“喂，你俩没事吧，是不是哪不舒服啊？”
不会是中邪了吧，看着很像被下降头了。
俩人停顿了身形，但都没转身。
白晗咽了咽口水，小心抬脚准备过去看看，腰上陡然被推了一下，白晗魂都被吓飞了。
“啊啊啊！！！”
她闭着眼尖叫一声，嗓子都破音了。
“啊啊啊！！！”
又是一声尖叫，喊的她筋疲力竭，再也叫不出来了这才敢睁开眼。
她颤抖着眼皮看过去，定睛仔细看才发现不是鬼，而是一个小鬼。
也是先前总欺负白真真的一个小孩，还是领头的那个，叫星星。
白晗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呼出一口气：“你他妈的……”
被吓出来的脏话慢慢咽了回去，白晗责怪地看向他：“吓死我了。”她定了定神，眯着眼睛说，“知不知道人吓人是会吓死人的，我要是真被你吓死了，做鬼我就来找你！”说完还幼稚地冲着星星做了个鬼脸，企图吓回去。
在白晗看来，星星是个从小招猫逗狗，爬树下河的捣蛋鬼，他才不会被自己吓到，只会用更加可怕的鬼脸反击自己。
但——星星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惊恐和慌张，就像是真的看到了鬼，还是十分不堪入目的那种。
白晗：“……”我长得有那么可怕吗？
星星突然冲上来，对着她一阵拳打脚踢：“你把我妈妈还给我，还给我，你是鬼！”
白晗：“……”孩子，我逗你的，我还没死呢，怎么会变成鬼？
兽人的力气是真的大，再加上小孩又没个轻重，白晗被踢的疼的龇牙咧嘴，双手拽着星星的手腕使劲一甩：“你干什么！”
“！”白晗猛地后退，敏捷地从身上掏出一把花椒粉撒了出去，避开了星星咬向她的尖锐的牙齿。
幸好星星的兽形不是什么具有杀伤力的动物，否则此刻的白晗早就被血流成河，瘫在地上抽搐了。
白晗瞪圆了眼睛，没想到他真的会致命攻击：“你这孩子，是不是疯了？你、你真的想杀了我？”
刚才那瞬间，她明明确确感受到了杀意。
星星被呛得咳嗽不止，眼睛被辣的通红，眼泪流个不停，他揉了好半天眼睛，突然哇的一声真的大哭出来。
白晗：“……”是你要咬死我，你怎么还先哭上了。
这不会算自己欺负小孩吧。
白晗心虚地四下望了一眼，发现周围没什么人，更没人注意这边，一把拽住星星的袖子，把人拉到了偏僻的地方，半蹲下身和他视线平齐：“不准哭！”
星星的眼睛被揉的红彤彤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白晗看着于心不忍，又掏出来一块兽皮。
星星慌张要躲。
白晗说：“现在怕是不是有点晚？”
对上星星红肿的还要瞪着她的眼神，白晗轻笑出声：“放心吧，抹了这个就好多了。”这也是从植物里提取出来的，她倒了一点在手心，一只手固定住星星，另一只手直接拍在他的眼睛上。
本来还有些挣扎的，但药粉接触到眼睛，一股淡淡的清凉立刻缓解了刚才的热辣肿痛，星星慢慢安静了下来。
“好多了吧。”摸完药，白晗擦了擦手，抬头看到星星还是一直在哭，微微蹙眉，“咋的，还难受啊？不应该啊。”
星星突然抬头，定定看着她。
白晗：“……”
她微微后退，瞬间警惕：“你想干什么？”
星星喃喃自语，白晗没听清，但她看着这个部落的人好像都不太正常的样子，还以为他们又要玩什么新花样，趁着星星注意力没在她身上，转身就想走。
手腕忽然被拽了一下，白晗没甩开，另一只手下垂，随时都准备掏出另一包胡椒粉：“我警告你，别想乱来！”
“你不是坏人！”星星忽然叫道，“我知道你不是坏人，你救救我妈妈，救救她，我求你了。”
说着他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哭着恳求道：“我知道错了，先前都是我不对，我道歉，我求你，求你把我妈妈还给我吧。”
一个孩子，跪倒在面前，抓着白晗的膝盖哭的情真意切，肝肠寸断，饶是个铁石心肠也看不下去，白晗抿了抿唇，问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什么还不还的。”我又没强强良家妇女，怎么还给你？
“是白真真，是哪个……”大概是习惯性地脱口想说出诅咒和灾祸两个词，白晗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但不等她发怒，星星自己失了声，先一步捂住了嘴，眼泪更汹涌地往下流，他哭着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骂她的，我错了。”
白晗微蹙眉，拽了一把他的胳膊：“你先别哭，好好说话，真真怎么了？”
星星眼底划过一抹惊恐，身子也瑟瑟缩缩，明显一副被吓得不敢说话的模样。
但大概是真的太想要妈妈回来了，他深吸口气，终于鼓起勇气，拽住白晗的胳膊，恳求道：“我看到，看到白真真对我妈妈使用了巫术，我妈妈，就不是我妈妈了。”
“！”巫术？
“不可能！”白晗下意识反驳道，“真真只是个半兽人，她跟你们一样，都是普普通通的人，怎么可能会巫术？”再说，这个世界都没有巫术吧。
见她不相信自己，星星急的差点咬到舌头：“我说的是真的，我亲眼看到的。”
他死死抓着白晗的手，情绪太过激动指甲深深嵌入白晗的肉里，疼的她倒吸凉气，却怎么都甩不开星星的手。
这家伙把白晗当成了溺水时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本能地抓着不松手，还越来越使劲，大声地没有逻辑地胡言乱语：“真的是她，不光是我妈妈，还有草根，草根的妈妈，都是中了白真真的巫术。”
提到刚才的母子，白晗的眼角跳了跳。
那两人的情况确实不大对劲。
但这跟真真有什么关系？说不定两人就是吃错了东西，中毒了呢？比如那种迷失神智的药。
心里这么想，但白晗眼底闪过的迟疑被星星眼尖地抓住了。
他激动地说：“你知道是她干的？求你，帮帮我！”
星星小鸡啄米似的磕头，不断地认错：“求你了，我去找她肯定不行的，我错了，我为以前的事道歉，你帮我求求她，把我的妈妈还给我。”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白晗应该怒斥他，果断地说你想多了，就算你妈和其他人有病，那也跟真真无关。
但这段时间的梦境走马观花地在她脑海中轮番闪过，白晗怎么都无法理直气壮地说出驳斥的话。
小男孩恳求的眼泪落在她的手上，几乎烫掉一层皮。
白晗猛地后退，不敢直视他渴望和充满期待的眼睛。
“不会的，她不会的。”白晗摇着头，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上前一步捂住星星的嘴，“多余的话一句不准说，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星星愣住，眨了眨眼睛，慢慢点了点头。
白晗抿抿唇，松开了手。
星星偷看了她一眼，生怕白晗走掉，擦掉眼泪，抽噎着说起了他知道的故事。
但刚一开口，他瞳孔皱缩，嘴唇哆嗦，一个字都没憋出来。
顺着她的视线，白晗向后转身，心脏停跳一拍，紧接着她心脏又扑通扑通，就像是要从胸腔里撞出来一般。
白晗使劲吞了吞口水，像是要把心脏压回去，她声音干涩：“真、真，你什么时候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白晗：被抓了个正着，吓到头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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