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晗下意识地甩开了雅克的手, 回头看到白真真站在门口，一脸平静地看着这边。
明明脸上不带丝毫表情，但白晗却莫名感受到了质问的尴尬和窒息气氛。
“真真。”白晗心虚地叫了一声, 忽然发现雅克竟然还跪在自己面前，赶忙使了好几个眼色过去, 可现在的雅克也有些发懵, 呆愣愣的完全没反应过来。
白晗情急之下踹了雅克一脚，用身体挡在白真真和雅克中间，压低了声音：“还不快点起来，被孩子看到这样，多丢脸。”
雅克很是听话，点点头慌张站了起来。
白真真缓缓游走过来，期间视线一直没从白晗的脸上移开过。
白晗心虚的很，眼神闪烁，都不敢对上白真真的眼睛。
还是雅克率先打破沉默，他上前一步侧身挡住了白晗的一半。
他依旧很避讳白真真，双拳紧攥，手臂上肌肉紧绷, 青筋暴起, 但他忍耐着，甚至笑着说道：“很久没见真真了，都长这么大了。”
白真真身上的衣服有些短了，露出裙子的腰线。
雅克见状, 说道：“我那还有采来的荨麻, 下午或者明天带来，你给真真织几块新衣服。”
还没等白晗说话，白真真冷淡疏离地拒绝了：“不用了。”
大概是听到刚才的对话了, 白真真对雅克的态度十分不友好，白晗都觉得过分了，沉了脸色。
她问白真真：“怎么出来了？”
白真真：“吃完了，手上有擦伤，不能见冷水。”
白晗想起来出门时随口敷衍的一句洗碗，赶忙补救道：“那你放着吧，我待会收拾就行，要是不舒服的话，就去睡一会。”
白真真视线在她和雅克之间流转了一会，问道：“那你呢？”
被打破砂锅问到底却不知道怎么回答的白晗有些恼羞成怒，她皱眉：“你先回去吧，我跟你雅克叔还有话没说完呢。”
倒是雅克，看出她的焦躁，拉了拉她的手，低声道：“别生气，都是我不好，太冒昧了。”
“闭嘴！”生怕他在白真真面前大剌剌说出来，白晗惊得声音都大了几分。
雅克也没生气，反而是无奈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说了，还眼神示意她不要生气。
这一弄，白晗更不好意思了。
她戳了戳雅克的胳膊：“不用了，上次跟别人换了一些，还没用完，你要是没其他的事，就先回去吧。”说罢她求助地看着雅克。
雅克明白她的意思，也知道她很不想在白真真面前说这些事，立刻善解人意地说道：“好。”
都转身了，又回过头，很不自在地看向白真真：“要是有什么想吃的，尽管跟叔叔说。”
说完就跑，白真真拒绝的话都出来两个字了，他大概也没听到。
真是个单纯善良的好人。
如果他想要的是其他，白晗就算豁出去也得替他搞来，可是偏偏他要的是老婆，还不是只照顾他生活起居，给他洗衣做饭收拾屋子的那种，而是要跟他打情骂俏，蜜里调油，晚上还要一起睡觉造孩子，想想都觉得可怕。
现实世界中，白晗都没法接受一个自己已经有些喜欢的人，任务世界中自然也不可能跟雅克组建家庭。
她看着雅克离去的高大背影，再回头看看破旧的山洞，门口还晒着先前雅克送来的野菜，黑乎乎的一大片，但正是这些野菜，让她们的糙米粥更好咽一些。
兽人世界最看重的就是生命的延续，那些青年兽人不一定是真的是喜欢人类，想和人类组建家庭，毕竟——但凡有血性的男人，都不会容忍自己的老婆有很多伴侣的。
他们之所以愿意和自己组建家庭，想要的不是自己，而是后代的保证。
他们想要孩子，想要很多很多很多孩子。
正常的家庭给不了雅克，但如果只是一个孩子的话……白晗有些犹豫了。
“妈妈？”
“啊？！”
白晗猛地回过头，低头看到白真真不知何时已经到了自己跟前，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腕，指甲都快抠进她的肉里去了，有些疼。
白晗脸扭曲了下，活动了下手腕，正好抽了出来：“走吧，回去吧。”
进了屋，白晗又去拿了草药，看着尾巴似的跟在自己身后的白真真，失笑道：“跟着我干什么？坐那呀，站着我怎么上药？”
白真真一脸疑惑。
白晗双手端着托盘，没法拉她，就只能努着嘴让她过去：“怎么不早说，手上发炎可不是说着玩的。”
白真真非但没有刚才那么配合，甚至还把手背后：“小伤而已，只要不碰水就没事。”
白晗一脸怀疑地看向她：“真的？”
“真的。”白真真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
白晗盯着她看了半晌，泄气道：“行吧，你自己注意些。”
她猜白真真的手上没伤，毕竟之前检查不可能漏掉，刚才自己也是慌张，把这茬给忘了。
她是真的听到了雅克对自己说的话，也表明了她的态度——她怕自己答应，所以出面打断了。
不过也算是破了当时白晗的窘境，较真说的话，白晗还得感谢她。
白晗去收拾碗筷，白真真还是跟个小尾巴似的紧紧跟她身后，白晗转身那个抹布都不小心撞到她，无语道：“你尾巴上有伤，就不能乖乖呆着，跟着我干什么？待会伤口又要严重了。”
“去休息吧。”对上白晗难得不容拒绝的眼神，白真真犹豫了下，转身出去了。
白晗不着痕迹呼出一口气，她还真怕白真真问出口。
她不知道怎么回答雅克，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白真真。
谁知，一口气还没出完，白真真端着个小板凳又回来了，在白晗疑惑的眸光注视下，找了个角落坐下了。
白晗：“……”
她觉得好笑，也真的笑出了声音，甩了甩碗上的水珠，开玩笑地说：“怎么了？跟看犯人似的，怕我跑了？”她回头，对上白真真冷淡又无辜的表情，问道，“是不是听见我跟雅克叔的话了？”
白真真低头，微长的刘海遮挡住了她的神情，她整个人都隐藏在墙角的阴影中，看上去有几分凄凉和悲惨。
这刘海太长了，显得人阴郁，应该剪短一些，露出眼睛和眉毛，看着也精神。
白晗看着她周身笼罩的黑暗气息，思绪乱飞，一会觉得发型不好，一会又觉得衣服的颜色不好。
小孩嘛，怎么能穿这么深沉的暗色，应该穿光鲜亮丽一点的，就算现在还没条件染布，那也不能穿荨麻织的，应该穿豹纹或者虎皮的。
就在她毫无边际胡思乱想的时候，白真真声音比气场还要沉郁：“除了妈妈，他们都害怕我，他也是。”
都不叫叔叔了，直接用他代替了，可想而知是真的抵触。
白晗叹气：“你放心，我绝不会抛下你，也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的。”
白真真却忽然抓住了问题的关键，话里的漏洞，猛地抬头：“你要答应他？”
白晗含糊其词：“小孩子家家的，问这么多干什么？”她敷衍着说，“你就安安心心的，好好吃饭快点长大。”
白真真直勾勾盯着她，再一次问道：“你是不是要答应他？”
白晗被他问的一阵烦躁，胡乱说道：“答应不答应，都跟你没关系，反正少不了你吃也少不了你穿的。”顿了顿，她声音小了些，“答应的话，可能还会多一些。”
“咚——”
身后传来一阵重物坠地声，白晗吓一跳，回头发现白真真站了起来，原本应该坐在她屁股下面的小凳子摔在墙边上，四分五裂。
“你怎么了？”白晗狠狠皱眉，余光瞄见一抹鲜红，她定睛发现是白真真的手破了，大概是被木头茬子划伤了，嫣红的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白真真本人一脸冷漠地看着白晗，双手紧攥拳。
白晗咬了咬牙：“你这是干什么？”她赶忙转身去拿药草，回来要给她上药，白真真却一个劲地躲开，气的白晗扬手都想打她。
白真真的表情更冷漠了，抬起脸迎着白晗的手凑过去：“你要打我？为了别的男人打我？你打呀！”
“！”白晗被她气个半死，咬牙切齿，“什么叫我为了一个男人打你？白真真，是你莫名其妙摔了凳子，又不让我给你上药，我还没问你咋回事，你恶人先告状上了？”
白真真：“我恶人？涉及到他的事我就是恶人了？”她看着白晗，低声道，“所以他加入这个家之后，我又算什么？以后我要是跟他闹矛盾了？不用说，你肯定也是站在他那边了。”
“你都在胡说些什么！”白晗简直要被她气笑了，“我答应他了吗？他确定要加入进来了吗？再说，就算他会加入进来，你怎么知道你俩会闹矛盾，他一个大人，跟你一个孩子有什么矛盾？”
话音刚落，白真真的眼眸顿时沉了下来。
白晗没注意到，她全身心都在白真真受伤的手上。
心内叹息，刚才还说手上没伤口的，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
真是玄乎，有些事就是不能说。
白真真冷笑道：“我懂了，就以后不管有啥事，责任都在我呗。”
白晗真笑了：“你懂了，你懂个……”脏话都到嘴边了，又被她咽了回去。
白晗收敛了脸上的冷笑，绷着脸：“别闹了，给我看看你的手。”血液还在不断往下掉，白晗不忍心看，只想赶紧给她止血。
但白真真似乎比她还生气，啪的一声打在白晗的手背上，两人都是一愣。
白晗茫然地看向白真真。
而白真真短暂的惊慌之后脸色刷的沉了下来，冷声道：“别管我，直接让我去死吧。”
“死？！”这孩子的叛逆期来的有点早啊，原本就心烦意乱的白晗被她三两下的不配合怼的也有些生气了，“白真真，我千辛万苦养你这么大，就是为了让你这么气我的？你知道你一句简简单单的还不如去死对我来说是多大的侮辱，我这些年的努力折腾在你眼中就这么轻飘飘的？你是怎么说出这种话的？”
她泄愤似的将手里的草药甩了出去，正好扔在碎裂的凳子周围，冷哼一声：“不管你？你以为我稀罕管你呢？随便吧，你大了，不需要我管了，爱咋地咋地吧。”
白真真要的可不是这效果，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也有些慌，但看白晗背对着她不愿意看她一眼，委屈顿时涌上心头，酸楚直冲眼眶，眼泪打着转就要掉下来，她不想示弱，最后看了一眼白晗，转身跑了出去。
“你……”白晗听见动静，转身就只看到白真真的背影，本来想叫她的，但这孩子从小就是在外面的山林里野大的，对这附近的地形比她还熟，就算遇到小型野兽也能躲藏着安全回来。
甚至有一次晚上白真真没回来，白晗担心地找了出去，结果人没找到，自己反倒被一头野猪追杀，最后还是晚上来找自己的雅克发现山洞没人，立刻找了出来这才避免自己成为野猪的晚餐。
雅克刚救下自己，白真真也从山上下来，白晗冲上去紧紧抱住她，再三确认她有没有受伤——丁点没有。
那天白晗才知道，兽人是有野兽敏锐的直觉的，他们天生懂得趋利避害，老远就能嗅到比自己强大的野兽的气息，从而及早躲开。
也不需要担心她迷路，毕竟动物的记路方式和人也不太一样。
只要她不主动招惹大型野兽，是不会受伤的——与其担心这个，还不如怕她被部落里的小孩欺侮。
所以白晗想了想，没追出去。
她现在也在气头上，若是说出去更加伤人的话，就犹如摔碎的镜子，怎么修补也会存在裂痕的，现在两人各自静一静也好。
白晗叹了口气，回头看到几乎碎成渣的凳子，后知后觉地愣住了。
这孩子的力气是不是有些超乎寻常的大，随手一甩就能把凳子摔碎？
这凳子是雅克用什么木头做的来着，先前就被虫子蛀坏了，或者被水泡过腐朽了，不结实了？
白晗走上前去，看了看断裂面，发现像是掰碎的，截面的颜色也算白，既没有腐烂的痕迹，也没有明显的虫洞，不过她也不太懂木头上的事，没想明白就不想了。
毕竟烦人的事够多了，要是每件事情都要研究的透彻的话，活着也太累了。
有时候就是要得过且过，不重要的事眨眨眼就过去了。
……
那天晚上白真真回来的很晚，大概是找了个地方撒气，回来之后的白真真怒气明显少了许多，虽然有些别扭，但还是她主动先跟白晗说话的。
至于白晗，性子本来就淡漠，对任务世界里的任何事看的都很淡，毕竟对别人来说是一生，对她来说不过是一场游戏，忍一忍让一步也不会影响她现实世界的切身利益，所以只要白真真不再逼迫她立刻做出她难以抉择的决定，她就没所谓，也不生气，这件事就这么胡乱翻篇了。
雅克也是个聪明人，知道白晗是个喜欢逃避的人，若是逼迫的紧了，可能一下子就直接拒绝了，但若是给她时间思考，就一定会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有那么丁点因为愧疚而答应自己的可能。
即便可能性很小，但雅克也没放弃，他这两天不是没来找过白晗，都是送了东西说两句无关紧要的话就走，再也没提过那天的事。
不过白晗每次看到他，都不可避免想到自己还欠他一个回答，又是心虚又是纠结，简直头秃。
那几个青年也来找过她，但他们就更加离谱了。
竟然说不举办仪式也行，只要白晗愿意为他们生孩子，他们就能为白晗提供多多的食物——他们想让白晗出卖身体。
因为欠雅克太多，还都是感情债，实在还不起，白晗才产生了为他生个孩子的念头。
而且这念头一闪而逝，根本没过白晗心里那关。
那些也不知道脸有多大的人竟然直接把自己当成生育机器，还要求一陪多，这可真是——哪里来的自信和勇气。
白晗当场就笑了。
更可笑的是那些人见她反常地露出笑脸，竟然以为白晗要同意了，一个个笑的比白晗还要灿烂，原地就开始七嘴八舌商量每个人来找白晗的时间了。
因为不需要结婚，只需要出食物就能买白晗一晚上，所以这次过来的人比上次要多一些，加了几个虽然家里已经有固定伴侣，但还没孩子的兽人。
谁也不在乎那点食物，谁也不想吃亏，不想比其他人少一天，只能排好顺序，一人一天轮流来，轮完了再重头开始。定好这个之后，这些人又为了谁第一个谁最后一个吵了起来。
吵到最后，白晗倒是被排除在了闹剧之外，冷眼看着这群白日做梦的人。
她闲着没事，忽然想到，日子排的这么紧密，每天都有人来找自己，那就算怀了孕，也区分不出是谁的孩子吧。
旁边忽然有人问道：“你想什么呢？”
白晗下意识把自己想到的说出来，又笑着提议道：“我看呀，最保险就是十天半个月都一个人，确定没怀孕之后再换下一个，虽然耗时长了点吧，但起码知道小崽子的生父吧。”
“你竟然真的在考虑？”耳畔传来惊讶到几乎尖锐的声音，白晗耳膜被刺的一疼。
她转身看到白真真一脸错愕地盯着自己，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傻话，赶忙摇头，“当然没有，我就是觉得好笑，真的，我怎么可能……”
越着急越解释不清楚了，白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尖。
白真真也不知道相信了没，她定定看了白晗半晌，忽然说道：“部落的孩子，都是他们的孩子。”言下之意便是他们根本不在乎是不是自己亲生的，只要是部落里的人亲生的就行。他们注重的是部落的延续，而不是个人血脉的延伸。
也难怪会有一妻多夫制，白晗恍然大悟，但因着白真真的误会还有些尴尬，讪讪说道：“我就是好奇，真没想什么。”
白真真犹豫着点了点头，但眼底的怀疑可一点都没少。
白晗被她看的头皮疼，又觉得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说多了就真的越描越黑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转头看到那几个罪魁祸首越吵越凶，都快在自家门口打起来了，怒气一下子找到了宣泄口，她突然抄起墙角竖着的扫帚，将那些打了出去，边打边骂：“滚出去，下次要是再敢来我家门口胡说八道，我烧开水泼你们！”
“白晗，你仔细考虑！”就算被赶出去，那伙人还是不放弃，一边抱头鼠窜，一边龇牙咧嘴地大声喊道，“我们能让你吃饱穿暖，而且也只要你跟我们去部落里生小孩，其余时间随便你在哪儿，跟谁在一起，都不管的……”
“滚！”白晗一把将扫帚扔了出去，正好打在一个兽人的脊背上，那个兽人非但不生气，反而捡起扫帚，将松散了的藤条重新扎好，这才放在地上，一溜烟跑了。
白晗：“……”她走过去捡起扫帚，转身就看到白真真正盯着逃窜的人的背影看的认真又仔细，随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回去了。”
“嗯。”白真真跟着她转了身，但在白晗看扫帚的时候又回了头，视线追随着他们的逃跑轨迹，眼底划过一抹阴冷和狠厉。
作者有话要说： 白晗：接下来看部落里的每个人，脑门都有那么一些绿油油。
白真真：幸好我不是部落里的人。
雅克：这什么卡呀，我怎么这么多？
想要营养液~笔芯感谢~看在我这么勤劳的份上，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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