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阮蓝端着姜茶走过来的时候, 白晗正在刷手机。
她瞄了一眼，发现是一个卖房的APP，随口问道：“你都已经在看了？现在就想买了？。”
她凑近扫了一眼：“不是说过么, 我有朋友是搞房地产的，你想要什么样的跟我说, 我带你去现场看房, 抢手的房子都还没来得及在网上注册，就售罄了。”
是这么个道理，但那样的房子白晗连个厕所都买不起。
“没，就先随便看看。”白晗被她突然靠近吓一跳，慌张按灭了手机。
杜阮蓝地给她杯子的手顿了顿，忽然很是严肃认真地问道：“你刚才，看的是哪里的房子？”
对数字的敏锐性让她即便只是扫了一眼，还是看到了基本在一万四左右的单价。
这样的价格别说想在市中心订一套，就是三环附近的都不可能。
果然，问到关键问题白晗就有点怂了，橡皮泥似的来回捏着手机，吭哧吭哧半晌才说道：“我, 我就, 先看，先看的是老家。”
六月的天，杜阮蓝的脸，几乎是同时, 杜阮蓝的脸唰地垮了下来, 都送到白晗手边的杯子收了回来，“哐当——”重重放在了茶几上。
她绕过沙发，挨着白晗的肩膀坐下来。
气场强大的人沉默比说话更让人胆惧, 白晗心情忐忑，情不自禁缩了缩身子，眼神缥缈，不住地偷瞄着她的侧脸，嘴唇嗫嚅，不敢说话。
隔壁传来一道明显的深吸气声，大概是在压制怒火，白晗一颗心瞬间提了起来，耳朵高高竖起，不敢漏听一个字。
杜阮蓝转头，问道：“我以为之前我们就说好了。”
那不是说好，只是你单方面的建议，不，不是建议，是通知。
杜阮蓝擅自替白晗做了决定，白晗很不喜欢这样。
她渴望别人的照顾，但这么多年了都是她一个人努力挣扎着求生存，早就养成了独立自主的习惯。
别看她弱，但她是一个内心十分强大，很有主意的人。
只要是她决定的事，一般不会因为除自己之外的任何其他原因改变。
她想辞职，是因为觉得自己无法出任务，不出任务就再也拿不到这么高的薪酬，没有钱她还怎么在这里立足？
杜阮蓝说留在这里，一切都有她，绝不会让白晗饿着或者没地方住的，她就是白晗最坚强的后盾和最值得广阔的后路。
这话白晗自然相信，她甚至明白，只要跟杜阮蓝在一起，对方绝对能把她宠成象牙塔里的小公主，不仅能让她衣食无忧，甚至还能过上比先前要奢侈数百倍的生活。
但……只要一想到在一起之后，自己就像是杜阮蓝的附庸品，每时每刻时时刻刻都要接受杜阮蓝的检阅和审查，变成时间和身体，甚至是心理都毫无自由的木偶小公主，白晗没有丝毫犹豫地选择拒绝。
那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她咬了咬嘴唇，为难地说道：“市中心的房子太贵了，我没那么多钱。”
杜阮蓝叹气：“那你都没想到可以找我帮忙吗？”
白晗抿了抿唇，说：“不是，我缺的也不是一星半点。”要是缺个零头可以适当借点，但如果她只有个零头呢？况且在这边买房，日后的花销才是大头。
这样算下来，就算杜阮蓝借得起，也愿意借，但白晗穷其一生也还不起。
“我能给你的也不是一星半点啊。”杜阮蓝微微叹气，说道“白晗，我在追你，未来很有可能就是和你一起生活的人，我知道你以前在这个城市是一个人，但我希望有了我之后，你就不再需要为任何事操心和苦恼，不管是搞得定的还是搞不定的，都有我。”顿了顿，补充道，“尤其是买房这种大事，自然需要两个人一起做决定，换房麻烦，我们最好还是一次到位。”
白晗：“这样不太好吧……”
还不等白晗说完，杜阮蓝提议道：“正好我有个朋友跟我说近期推出了几套新的，趁着你休假，我带你去看看？”
她根本不是征询白晗的意见，而是直接做了决定，把玩着手机自顾自说道：“现在一天一个房价，还基本都是有价无市，买房就是要趁早，不然条件好的房子就没了，我这两天正好有空，先约个时间。”
“！”不愧是做领导的人，干什么都雷厉风行，风风火火的，白晗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她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想着杜阮蓝也是替自己着想，为了自己买房还要欠朋友的人情，拒绝就有些不知好歹了。
反正只是去看看而已，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说不喜欢就行了。
白晗抿了抿唇，点了点头：“好，谢谢。”
杜阮蓝抬手，掐着她的后脖颈轻轻按捏，温柔地说道：“跟我还客气什么？”
她歪头，突然问道：“你有智齿吗？”
话题转换的太快，白晗愣怔一瞬：“有啊。”还是那种最容易滋生细菌发炎的半埋伏阻生智齿，疼过好几次了。
她摸了摸右脸颊：“肿了么，严重吗？”
这两天因为不知道该怎么跟杜阮蓝说清楚，再加上为了错开杜阮蓝的时间，白晗一直以来维持的作息被打乱的彻底，不仅上火，还内分泌失调。
除了精神倦怠，皮肤蜡黄，智齿也开始疯狂刷存在感。
杜阮眉心微蹙，拿下她的手：“有一点红，疼不疼？”
“还好，不是很疼。”白晗的手就势被握在了杜阮蓝的手心里，她抽了好几下都没成功，舌尖抵了抵智齿的位置，摇头，“打算过两天拔掉的。”
杜阮蓝拍拍她的手背：“发炎的时候是不能拔的，等你好了再去。”
在这些小事上，白晗都很随意。
每次牙疼的时候都说要拔牙，但好了之后就立刻抛到九霄云外。
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都是懒惰惹的祸。
白晗点了点头，根本没放在心上，她脑子里还在想买房的事。
回老家的决定是不可能改的，等休息两天白晗就会去辞职。
老家空气和环境都特别好，远离城区，远离喧嚣，甚至远离人群，很适合调节心情，也很适合她这样性格的人养老。
一切都做好决定了，接下来就差和杜阮蓝说清楚，说她大概没法答应对方的……追求。
白晗想，其实也不算追求吧。
她甚至不知道杜阮蓝喜欢她什么。
大概是鲍鱼龙虾吃多了，想来点清粥小菜解解腻，开开胃吧。
但贵族就是贵族，已经适应了高档食材的胃又怎么能长期接受贫民食物呢？
偶尔一两次是新鲜，次数多了大概就会厌恶了。
白晗不想做被拆了封吃一两口就被扔掉的剩饭剩菜，她想被一户普通人家买走，当他们餐桌上必不可少的食物。
杜阮蓝很好，但白晗觉得自己无法再忍受那种随时随地都被掌控的生活了，她迫不及待想要逃离，想要自由。
她大概有病吧，明明是她先喜欢上杜阮蓝的，明明是她先接受杜阮蓝的照顾的，可现在……她只想一个人呆着，按照自己的方式和节奏生活。
禁止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和形式干涉自己，打乱自己的步骤。
而杜阮蓝的掌控欲实在太强了，而且十分粘人。
她嘴上说给白晗留足够的时间考虑清楚，但不管是告白还是买房，近期的所作所为，桩桩件件都在逼迫白晗。
她强势地以白晗对象的姿态照顾，甚至约束着白晗，又自作主张地为白晗预约了拔牙，还是她朋友开的牙科诊所。
杜阮蓝打电话过来，说一小时后到楼下带白晗去拔牙的时候，白晗刚刚睡醒，电饭煲里飘来昨晚放进去自动定时门焖煮的简易版煲仔饭。
她嗓子还没开，听起来黏黏乎乎的：“现在去拔牙？”
电话那头传来杜阮蓝略有些嗔怪的声音：“怎么这时候才起床？昨晚几点睡的？”
快四点吧，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睡觉时间，如果是以前，白晗一定随手就告诉她了，但现在，白晗总有一种她想知道，但我偏偏不想让她知道的叛逆心理，无数次想直接说你能不能别管我，你管我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上厕所什么睡觉呢？
但她太怂了，深吸口气压下去心里的不适，轻轻说了声也没多晚，四点就睡了。
那边听了，声音立刻沉了下来：“怎么那么晚，难怪听起来有气无力的，你这又是何苦？早点睡早点起不好吗……”
那边巴拉巴拉又开始说了，听的白晗大脑嗡嗡作响，根本没抓住重点。
“杜总，这份文件……”
“放我桌上吧，我回来再看。”
“可宏远科技的李总催的很着急，他们想这两日尽快确定方案。”秘书为难道，“之前提出的条件他们全都答应，只剩下几个利益点需要您这边最后确认。”
“阿蓝，你要是有事就先忙吧。”白晗竟然有一阵窃喜，她克制着才没在声音里挂上笑意，“正好我这边也刚起床，还没吃呢，你那不是朋友嘛，先取消了，等下次我们计划好了再去？”
“我过去还得一个小时，你先吃吧。”杜阮蓝说，“你要是还没收拾完，我等你就行，你这牙的事经不住等。”
“我说放我桌子上，我回来再看。”刚才还是和风细雨，现在俨然狂风骤雨，即便不是对着自己说的，即便两人隔着网线，但白晗还是清楚地感受到了杜阮蓝强硬的气势。
她在这边都被吓得不敢喘气了，更不用说直面她怒火的女秘书了。
白晗默默在心里为对方点了一根蜡，同时也不敢说出我待会吃完饭还想补个觉，今天只想瘫在床上做咸鱼的话了。
起床之后，看着锅里美味的海鲜粥，再看一眼昨晚就布置好了的投影仪，眼底流露出遗憾和失落的神色。
她本来是想着早起边看新出的蜡笔小新大电影边享受美食的，现在可好……就算时间来得及，也没那个心情了。
白晗瞬间没了食欲，草草扒了两口饭，瘫在一边边玩手机边等杜阮蓝。
回想这段被杜阮蓝追求的时间，白晗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先前的白晗虽然称不上外向，但也是个整天瞎开心的傻白甜。
但这次休假，她脸上很明显失去了发自真心的笑容，更多的还是像现在这样，虽然玩着手机，但其实什么都没看进去，大脑一片空白，双目无神，就好像失了魂似的。
周身氤氲着压抑的气息，精神和状态简直差到了极致，要是再这样下去，她怕是要崩溃。
就比如杜阮蓝问她，何苦晚睡晚起，怎么就不早睡早起呢？
还不是因为早睡早起就和杜阮蓝的时间重合了。
她实在不想每时每刻随时随地和杜阮蓝汇报自己的在哪儿在干什么，有时候去洗手间五分钟没看手机，杜阮蓝都要求她提前说一声。
白晗忍受不了自己的生活被无下限地入侵，所以她开始变着法的地躲着杜阮蓝，调整作息就是第一步，完全和杜阮蓝反着来。
对方上班她睡觉，对方休息她起床，重合的时间少了，聊天的机会和次数大大下降，白晗先前负担过重的心情都轻松不少。
但现在……接了杜阮蓝刚才那个电话之后，一直踌躇着想要做好准备，甚至写下长长的发言稿之后再摊牌的白晗害怕了。
她现在迫不及待地想要退缩，恨不得立刻化身为缩头乌龟，把自己彻底隔离起来。
只要能让杜阮蓝找不到自己，她做什么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