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可容脸上露出又哭又笑的表情,失魂落魄地被阴差压走。
戏鹤看着她的背影久久不语。
一个矮小的苍老的身影出现在他身边, 摸摸长胡子,看着鬼门一点点关上:“也是可恨之人, 必有可怜之处。”
戏鹤回头, 看向土地,拱手行礼:“这次多谢土地爷帮助。”
“哪里哪里,”土地爷笑得满脸红光, 腰上别着打更的道具,“倒是道长这次拯救一村于水火之中立下如此大的功德, 日后位登仙班,还希望多照顾小神一二。”
他本来就不是主神,当然谈不上随意驱动副本里的人物。
只不过是作为道士有和土地之类小神沟通的能力,又在发现鬼新娘后与土地聊过,劝说他为自己改变打更时间。
但是□□在经历一系列计划破产之后, 心理防线极为薄弱,又对操控他们命运的人执念深重,自然而然就相信了他这个谎言。
一切结算完毕, 系统面板展开:
【任务三:让副本boss臣服(5/5), 已完成。】
【前置任务:让一位boss/玩家相信您是主神, 已完成。】
【神格生长中……】
【副本结算完毕:
恭喜任务者,您已经完成第一个副本。
《婚阴》副本已经挣脱主神控制,为您所有。】
眼前副本的一切都像是起水雾一般变得模糊而遥远, 戏鹤闭上眼, 感到自己的灵魂突破身体悠悠飘出。
而副本则在他身下不断的缩小, 逐渐化作一个散发着红光的小点, 被系统引导着进入他的灵魂深处。
在他灵魂深处,那一小片灰蒙蒙的残缺的神格,开始散发出淡金色的光芒。
新鲜的神力喷涌而出,顷刻之间充满他的身体。
戏鹤伸出手,五指向中间合拢,像是要把这股力量抓在手中。
系统面板展开:
【神格初步修补完。】
在系统面板之中多出一个淡金色的神格技能栏。
上面出现的是三个技能。
欺诈:信任是对准自己的利剑
恐吓:恐惧所及之处,你无所不能
两个技能被一条线连接,转向第三个灰色的按钮。
上面写着,化虚为实。
系统在这个尚未激发的技能标上重点。
这就是让他彻底篡夺主神神格,掌握无限流的关键技能。
当其他人因为他生出畏惧之后,他激活了恐吓。
但其他人相信他而被他的言语所欺骗时,他激活了欺诈。
那么化虚为实,又需要他从副本里学会什么?
星火系统没有给他休息的时间,几乎是立刻就将新的三块卡带展现在他面前:
【请您挑选第二场游戏。】
戏鹤目光在每个卡带的封面上掠过,最终定格在一个格外纯白的封面上。
这个卡带的封面上没有任何人死去,应该是一个第一次开放的副本。
而在那纯洁的不沾染半分血腥的封面中央,用精湛的画技不厌其烦细细描绘的是一个沟壑分明的大脑。
光线从封面的顶端的灯打下来,将这颗白中透着淡淡粉色的大脑照得新鲜鲜嫩,充满生机与活力。
只是,大脑投下的阴影却不是大众熟悉的半球型。
戏鹤纤长的手指沿着阴影勾勒出它的轮廓。
“老鼠。”他说,“那么,就是这个副本。”
系统没有对他的选择发表意见。
【您已选择游戏副本《鼠疫》。】
【游戏载入成功,祝您游戏愉快!】
纯白。
这是戏鹤睁开眼后第一个感觉。
纯白的墙壁,纯白的天花板,纯白的办公桌,纯白的工作服。
一丝丝的灰尘,一丝丝的污渍,都不允许存在于这个世界。
温暖,明亮,高洁。
戏鹤缓缓坐起身。
这个游戏副本还尚未被人开启过,完全在主神的控制之下,只不过是因为没有非自然力量,这才给了系统把他送进来的机会。
但是,代价是此次他代替的身份遗留下来的记忆很零碎,像是被人随意修剪的七零八落的植物。
目前,他拥有一间独立的办公间,坐着的人体力学椅子也格外的舒服,舒服到让人昏昏欲睡。
不怪他犯困,毕竟这个身体已经高强度连续工作了四十个小时。
可以推断这个身份职位并不低,同时在这个组织的日常运转里也非常重要。
“戏医生!”
办公室的门被人急促的敲响,伴随着年轻女孩焦急的声音。
一名医生。
戏鹤目光落到桌上的文件夹上,上面贴着便利贴,标注的内容是:医疗计划,记得带着。
他进入状态,说话的声音温柔而不乏威严:“进来。”
进门的是一个穿着护士装扮的年轻女孩,踩着高跟鞋,梳着漂亮的妆,只是神情颇有些焦急:“很抱歉打扰您的休息了,但是上面安排下来一个非常着急的工作!”
“好,请带我过去。”戏鹤拿起放在桌上的文件夹,跟着护士小姐走入走廊。
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远高于头一个副本。
他们穿行的空中走廊四周都是透明的玻璃,估计是用着投影什么的,一眼看过去只有蓝天白云而没有城市。
一群又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工作人员在走廊里匆忙来回,好似翩翩飞于云端上。
从上到下,这个机构像是被包裹在巨大的蛋壳之中。
戏鹤想起刚刚路过楼梯时看到的张贴在墙上的楼层结构图。
而从来往人神色的焦急来看,这个机构已经忙碌很长一段时间了。
护士小姐一边在前面领路,一边尽职尽责地介绍这次的工作:“这可是一次难得的实验机会,之前您一直努力推动在临床上使用的最新药物plague终于有大显身手的机会。”
plague
戏鹤眉毛一扬,这个药物的名字怎么会是瘟疫,或者说是……鼠疫。
它是这个副本的名字。
戏鹤又想到卡带封面上大脑投下的无比接近于老鼠的阴影。
护士小姐带他进入电梯,摁下地下一层的按钮。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早早有两个男人在那里等着。
高大俊朗,挺拔凌厉,训练有素。
他的目光从他们身上蓝金两色的制服身上划过,又落在胸前的徽章上。
盾牌和刀剑。
像是警方军方的制服。
他翻找起脑海里碎片般的记忆,终于确定:两人都是公共安全部门的人。
就是稍微靠前站一点的人明显年纪更轻,地位更高。
少年得志,但脸上并没有骄狂之色,手上有厚厚的老茧,应该是凭自己的能力从底层爬上去的。
不过,此时这位官方来客脸上的微表情……
戏鹤读出他的犹豫不决。
那么,这人来找他恐怕不是出于公务。
戏鹤按照身份卡的人设露出一个温柔亲切的笑容,对着两人点点头。
来人似乎被他这个笑容鼓励,也回应了一个有些苦涩无奈的笑容,抿紧唇片刻,迟疑着开口:“戏医生,这次请您尽力而为。”
他说的极为诚恳,抬头看过来的眼睛里面写满郑重的期盼。
一个理想主义者的期许。
戏鹤脑海里划过一句话,但他还记得他要扮演的身份非常敬业,非常具有职业道德。
所以,他没有多做保证,只是点头:“会的,我会尽我所能,完成我应该做的事情。”
来人嘴唇蠕动片刻之后,终于是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点头:“好。”
戏鹤和护士的身影远去。
这个电梯明显是个特殊通道,开门之后就是两位官方来客等待的走廊,走廊尽头,只有一扇门。
门上名牌写着消毒间,黄黑两色的巨大警告张贴在门正中间。
护士率先上前一步解开大门,并且记录下两人的访客信息。
进门之后是一系列的消毒措施。
冰冷的消毒液从头顶的喷头落下,冲刷尽他们从外面沾染来的一切病菌。
再往后面是更衣室。
戏鹤进入其中,换上包裹严密的黑色防护服。
不同于平常能够看到的玻璃面罩,这里的面罩和防护服连为一体,像是航天服一样将整个人包裹在其中。
他又检查防护服,注意到防护服的布料不仅仅是防水和隔绝细菌,还格外的柔韧,不易撕破。
他穿戴完毕后,注意到在更衣间的角落里面居然还有一个医疗箱。
是那种非常典型家中常备的白色小医疗箱,红色十字大大地印在医疗箱正中央。
某种程度上很符合各种文艺作品里医生出场时随身携带的医疗工具形象。
他拎起来,注意到箱子很轻。
于是,戏鹤打开锁扣,惊讶地发现,里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一个针管,一个安瓿瓶,瓶子里面有浅粉色的试剂。
不是护士所说的plague。
上面用一行花体字写着:salvage
抢救,救赎。
比起鼠疫更像是一款药物。
戏鹤关上医疗箱,提上箱子,推门而出。
护士没有更衣,而是拿着一顶帽子和一张面具过来。
帽子是黑色礼帽,似乎和医学格格不入。
而面具是一张带有长长鸟喙和玻璃眼眶的皮质面具——中世纪常见的瘟疫医生的鸟嘴面具。
护士:“之前您的面具后面拉绳散开,我给您重新编好了,您试试怎么样?”
戏鹤从善如流地戴上帽子和面具。
面具估计是定制的,材料厚实舒适,非常贴合防护服外表面,佩戴起来虽然有点沉重,但不算难受。
护士引着他向后面的走廊走去。
这一次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大门。
门上,挂着一扇巨大的全身穿衣镜。
护士按照手册开始例行提醒:“请确认装扮,请您务必记住现在的形态。”
戏鹤顺着她的提醒抬头,在穿衣镜里安安静静站着的是黑衣黑帽的鸟嘴医生。
以病为食,驱瘟除疫。
他仿佛下一秒就会长出鸦羽,翩然降落在瘟疫横行之地。
“确认完毕,”护士拿着手册,再次播报任务,“您之前应该已经看过文件,我们已经锁定一间公寓。”
“您的任务是记录和辅助清除,当然,”护士叹息一声,低声告知,“上面人的希望是,您能把最重要那位留下来。”
上面的意见多半和那位来客的意愿相反。
戏鹤看向走廊末端的摄像头,这段话估计不会被拍下。
他没有说好还是不好,催促道:“开始吧。”
吱呀——
厚重的门被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