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我们这座山(GL)>第88章 下次不许了

  我在青龙城寨呆着的时间漫长无际,等我重见天日时,我可能无暇谈及我师姐的事情。

  我师姐被通缉比我早,所以她出事时就是在我还在藏书阁被火烧的时候。

  我师姐在凝霜城生活了有一段时间,她的仙女光环逐渐褪色,直到出事前,凝霜城人民看见她已经可以轻松自如打招呼,并且可以当着她的面扒下小孩的裤子摁在石头上打屁股,好像我师姐是土生土长一颗石头,不必在她面前避讳什么。

  被打的孩子学名青磐,是跟着我师姐学习的那个和我师姐有数面之缘的孩子头,长了一张匀称的圆脸,眼睫毛长长的却有些匪气,牙齿有些歪,插腰时很有武者的架势。

  我师姐教别人修真的第一道难关就来自于这个孩子,和其他的学生不同,这个孩子的学习态度可圈可点,但是拿过来的习作总是让师姐在希夷面前抬不起头。

  因为大家都不识字,所以师姐是从一些修真启蒙读本教起,比如天地开,万灵生这短短六个字和背后简单的一句话介绍就让青磐练习了一个星期。希夷说灵根不合格你就别教了,师姐说你再说大声一点让孩子听见我就把你赶出去。

  青磐咬着笔头每天勤奋练习,最后交上来一副简笔画,一个勉强看出是人形的东西踩在鸡蛋里,下面歪歪扭扭写着“天地开,万灵生”六个字。

  希夷扑哧一声,青磐涨红了脸,却还是昂首挺胸无所畏惧,师姐看了看:“很好,图画是先民讲故事的重要方式,有部分神话传说说,天地相合,是一团混沌,犹如鸡蛋壳,你领会得很好。现在我们的星球其实是这样——”

  师姐用笔将那个“人”圈住,一个箭头引到鸡蛋壳上:“我们在的地方叫什么?”

  “凝霜城……”

  “凝霜城在哪里?”

  “联邦……吧?联邦可能不要我们……”青磐的思绪就飘走了,师姐往他眼前敲了个响指把思绪吓回来:“联邦在哪里?”

  “啊……在上央城。”

  “上央城是联邦首都,是中央政府所在地,并不是……”

  希夷在师姐背后笑得前仰后合,她曾用三四天时间就大概懂了现在华夏星的城市分布,所以嘲笑起来理直气壮。

  青磐的地理学得挑三拣四,基础常识也是糊里糊涂,明明这些东西师姐已经对青磐说过很多遍了,但一提问保准出错。

  我没有机会试验我师姐的耐心,我师姐在传道授业这件事上似乎有点儿多余的热情,所以也没受挫,不厌其烦地说华夏星,宇宙,联邦,上央城,凝霜城到底是个什么关系。

  凝霜城没有学校,师姐做了小学老师的工作……青磐每次来交没什么进步的作业,回去后希夷都要说我师姐像凭空生了个孩子,看这孩子傻却不能填回去重造。

  因为青磐实在是太笨了,虽然师姐不言语,偶尔过来的陆绍然也很沉默,但青磐的同学和希夷嘀嘀咕咕起来,青磐的各种事迹就传了出去,就连陆绍然教授的修真常识课也是一团糟。

  所以我师姐猝不及防地看见青磐的婶婶拽着男孩当街打屁股,一边打一边骂不成器的东西,青磐哎呀哎呀地喊着不敢了不敢了,一扭头看见我那好心躲闪结果走得不那么快的师姐,脸一下子涨得青紫,翻身挣脱他婶婶,撒腿跑开了。

  小孩的自尊其实不容小觑,他在婶婶面前挨揍打屁股都是家常便饭,婶婶打他之后还会把好吃的先夹到他碗里,在挨打这件事上他没脸没皮,被同伴看见了也笑几声骂几声就是。

  结果被我师姐看见了,他的面子像掺水过多的浆糊,挂不到脸上,每每看见我师姐就觉得面子稀里哗啦往下淌,于是他第二天没来上课。

  我师姐晚上去家访的时候,青磐并不在,青磐的婶婶一家好像见到神仙一样格外拘谨,婶婶同手同脚险些把一锅稀饭泼到我师姐头上去,然而她明明每天都看见我师姐也没这么紧张。后来我师姐才明白,这种心态叫“我家孩子不成器,老师来了没脸看”。

  当时在场的是希夷,她没上过幼儿园也不懂家长和老师说话的那一套话术所以一直安静沉默不知道怎么吐槽,但那天我师姐要多客套有多客套,说青磐这孩子根本不笨,就是遇到了暂时的阻碍,突破这个关口一定突飞猛进,婶婶说仙师啊多亏有你我们这孩子才不去陷坑那边天天瞎晃,还要你多多照顾啊……

  出了青磐家门,希夷吊儿郎当抱着胳膊跟在师姐后头,师姐说青磐虽然灵根不足,但是并不是全无灵根,她打算跳过理论知识,直接从实践开始讲,说不定会对青磐有些效果,至于其他人还是稳稳扎根,以免走错一步走火入魔……

  希夷敷衍地嗯着,她一点儿也不关心师姐的教学成果,她只关心我师姐什么时候道心不稳扑进她怀里嘤嘤几声。我师姐也不是说给她听,但是旁边除了蚂蚁蟑螂之外只有这么一个活物可以听她说话。

  我师姐正要继续说点儿什么,来自从命的通讯就飘了过来,师姐接通。

  我师兄从命是个典型的窝里横,他只会欺负我然后照顾我讨好我,尽露他没皮没脸又猥琐的本色,但是在师姐面前,除了屁他什么都憋得住,因此我师姐一直觉得我师兄可靠程度五颗星,和我认识的从命好像不是一个人……因为要假装这份稳重,我师兄虽然对师姐垂涎已久,但从没闲着没事找她通讯,而且每次说话都言简意赅,展现他利落的形象,在这种情况下他对师姐说的不是大事就是大事,师姐特别看重从命的通讯。

  师姐走到一边,摆出了接收什么不好消息的准备。

  我师兄第一次在师姐面前暴露本性,慌乱得快要叽里哇啦起来:“师姐师姐——苦厄……失踪了!”

  “失踪?她不是在修真学院么?”

  “唐宜通讯过来,问苦厄有没有回山上,我听话音不对小姑娘快哭了,我说不在修真学院么,她说她在上课,下课后就联系不到苦厄了,追踪了一下是在青龙城寨下车,已经去找了……到现在已经有……四天了……去城寨的人回来,只捞到了她的终端碎片……”

  我师姐和我背地里曾经有个通讯,就是我第一次见龙老大的时候对我师姐透露了一部分关于天人的信息那次。师姐对青龙城寨这地方很有些敏感,思索片刻:“别哭。”

  “都是我不好哇师姐我不拉黑她她就不去什么劳什子学院……”

  “不要说得好像她已经没了!”

  我师姐声音陡然拔高,吓到了从命,从命不说话了,师姐贴墙而站,忽然想起是她安排我在学院……要说自责,我师姐特别会难为自己,但是眼下她就是对天切腹忏悔我也不能从藏书阁钻出来,所以她只是对从命说保护好自己,再想办法找一个青龙城寨的叫龙老大的人,看看有没有线索。

  我师兄没什么社会经验,他打算直奔青龙城寨的时候被唐宜拦下了,唐宜说那里太复杂了还是不要贸然闯入,于是师兄留在山上待命,由修真学院想办法找人。

  找我的时候发生了很多事,现在我说我师姐,就不多说唐宜的事。

  总之我师姐有心直接去青龙城寨找那个龙老大,然而理智还是告诉她别干这种没用的事,所以我师姐保持沉默,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师姐的任何情绪都用沉默来表达,现在,沉默有点儿不够用,于是她忽然想起和我一起喝酒的事,自责就加重了。

  我是个罪孽深重的人,我不应该让我师姐和我师兄彻夜难眠地担心,但是当时我也控制不了这个事,那时候我一心寻死结果死不了,人生就是这么反复无常且不顺遂心意。

  师姐回过脸时,希夷已经不在原地了。

  我师姐本来还很担心自己因为情绪不好矫情起来,在希夷面前流露出什么不该有的表情,现在可好,希夷走了,师姐松一口气,扶着墙慢慢回想思索一切可行的事,没走几步就看见希夷带着两个小孩迎面走来。

  一个是青磐,一个是甜甜,她左右手各牵一个,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看见师姐,一股脑地把孩子甩过来:“笨,你不会钓鱼么?钩上得有饵呀,你用这个女孩找男孩不就……”

  她本打算再说点儿什么,但忽然止住不说,脸上带着狡黠的笑看我师姐的反应。

  师姐本来要温柔地说点儿什么,但是我的事让师姐心烦意乱,所以她只是简单地对青磐宣布了自己的决定,让他早上少跑一圈之后提前到坡上等她。

  “是不是我太笨了?”青磐问。

  甜甜说:“不是,你肯定不笨,肯定是这个仙师不会教。”

  希夷挽起袖子:“嘿小孩你怎么说话呢?”

  师姐笑笑:“是我不会教,所以我换个教法,没关系的。”

  师姐再三保证绝对不是你青磐笨,是我守诫没选对教育方法,我和你婶婶什么都没说,这才打发两个半大孩子走开。甜甜粘人,想要拉青磐的手,青磐就生硬地抱着胳膊撒开大步,把甜甜扔到后面,画面似曾相识。

  希夷说小守诫你明明也是个小朋友,怎么就这么不了解小朋友呢,找长辈有什么用,不还是要找同龄人下工夫么?

  师姐笑容散去,眼帘低垂,冥思苦想片刻,最终苦笑着摇摇头:“我们回去吧。”

  “看出自己在教育事业上连只狐狸都不如的事实了么?”希夷嘲笑师姐,却还是贴在师姐身上,胳膊如蛇似的挤着缠在师姐臂弯。

  “我知道。”

  “嗯?你知道?哇,守诫啊守诫,你怎么说这么丧气的话,和我比起来当然是差很多了,但是和别人比——”

  “我只是个剑士而已。”师姐抿着唇笑,很是含蓄,本来要多说几句,却吞了回去,怕在希夷面前说这些显得矫情,所以只是步履不停地行走着,任由希夷缠得没完没了。

  万籁俱寂,师姐脑域内不断地用自己的高权限搜索关于龙老大的消息,但是所有的资料中有关青龙城寨的都少之又少,何况这么一个俗名,连全名也没有的黑帮头目呢?

  我师姐捏着眉心思索,她本是一个思考单纯的剑士,跨不过的坎就拔剑斩过去,在这件事上她总是合格。

  但是在别的事上,她认为她总是犯错,每件事都没做好,甚至不断回想,想起她在购物中心对妖狐拔剑的一幕。

  我师姐对我的感情其实很难用语言来形容,因为我们的年幼生活没有交集,互相见了面说了话的时间加起来也只有短短的几天而已——即便不考虑她身为凤吟山之主的责任,她也觉得我在她心里沉甸甸的,我和从命都很沉,她想起我们还快乐地活着,每天吵架吃饭胡闹叽叽喳喳,就像她在后山远远听我们做游戏一样感到欣慰,即便她做错事,只要不牵扯我们,她就一往无前。

  但好像牵扯到我了,我师姐的一往无前立即急刹车,还要倒退几步。

  不知道是否是计算力达到巅峰,还是她太累了,脑袋昏昏沉沉地疼着,软软地跌在床上,抱着头蜷缩起来。

  她落在希夷眼里就像一只受了伤的幼崽,很想过去叼起来舔舔伤口。所以希夷裹着毯子蹑手蹑脚地爬上我师姐的床,嘴里的胡说八道都酝酿好了,打算糊在我师姐身上,但她猛地一扑来,猝不及防地看见师姐沉默地掉眼泪,像个十六七岁失恋的女高中生,只是我师姐哭起来没有声音,脆弱又坚强,眼神凶狠,拔剑而起,就要挖掉狐狸那只还完好的眼睛。

  希夷啊呀了一声,让过师姐的剑,捂上眼:“我没看见。”

  师姐擦掉眼泪:“你来做什么?”

  “不要说得好像我第一次大半夜爬你床啊!”

  师姐想了想还真是,希夷每天晚上溜上她的床几乎是惯例了,她这么问,反而显得心事重重。

  收回剑,希夷的外衫被剑气划了几道,一露/肉,狐狸就婀娜起来,再次贴近师姐:“说你是小朋友是喜欢你,怎么还受伤得哭鼻子了?”

  师姐冷言冷语:“不必喜欢我。”

  “出什么事了?”

  “无事,睡觉。”师姐重新把自己裹进被子里,希夷不厚道起来:“你师父又死了?”

  她这妖就是不好好说话,什么叫“又死了”,这话可是专门往我师姐心头戳,师姐不言语。

  “你师弟死了?”希夷就没想点儿好的,虽然她想的方向特别正确,往我们这座山上靠拢,但是想法特别不吉利。

  师姐仍然不言语。

  “那就是你师妹了,你师妹……不应该啊,你师妹又不修真,怎么能说死就死?”

  师姐蜷得更紧了,希夷惊讶:“啊?真的是你师妹?”

  “闭嘴。”

  “那你哭吧,师妹死了这个事要是不哭就——”

  “不要再说了!”师姐翻身起来,陆绍然碰巧不在,回落日废墟去了,师姐无法与人练剑宣泄心中苦闷,只能在这里和妖狐杵着。

  希夷翘起脚来:“那就是没死,不然你就回去收尸了……没死的话你哭什么?或者说……生死未卜?我看你师妹就是胆子挺肥……”

  “是我害了师妹。”

  “你别胡说呀小朋友,前段时间你不是还在这儿和人聊天么,你都没挪地儿就害死你师妹了?好大的神通啊!”希夷揶揄,把我师姐的悲伤说得像个笑话。

  师姐顿了顿:“我没保护好……”

  “你连自个儿都保护不好呢。”希夷呛声,师姐又沉默,半晌有些恼怒:“关你什么事!”

  “怕你把自个儿当救世主,把什么事儿都往身上揽,哭哭啼啼,哭起来是好看,梨花带雨的,但人家呢,更喜欢你别的表情,”希夷晃着手指头,好像手上有个圈儿似的转来转去,“人家也有做功课,教你人生的经验可是做年上的必备功课呀!”

  不知道希夷是从哪儿看来的年上年下的玩意儿。

  “你是只狐狸,谈什么人生。”

  “说不过我就开始种族歧视了吗小守诫?”

  师姐噎住了,只好转过脸:“由着我自己在这里矫情不好么?”

  “因为难得看你难过,人家呢太喜欢你了,所以答应实现你一个愿望……好好把握哟!”希夷还是没个正形,连尾巴都晃了出来。

  师姐冷笑:“那好,我师妹在青龙城寨走丢了,失踪了好几天,你能找到她么?”

  希夷歪着头想了想:“哇,上央城啊……故地重游……要离开你很久,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师姐原本要冷笑说那就别说大话了,这事你就别管了……

  然而话还没出口,希夷忽然就近她,九条狐尾自身后打开,仿佛莲花盛放,尾巴勾着师姐的腰,托在身前紧紧依偎着。

  “你师妹放了我,我去找她也不亏。可是人家毕竟是这么厉害的妖族,被你呼来喝去的,总要收点辛苦费……”

  “希夷!”师姐感到不妙,希夷凝视她,微微一笑,屈起手指,弹了她一个脑瓜嘣儿。

  “诶?”

  我师姐从来没和人玩过这种游戏,弹脑门儿这件事太过幼稚,以至于我师姐做好了希夷为所欲为占她便宜的准备却收到个一点儿也不疼的弹响就像过山车起伏,心头重重一跳。

  “偶尔也尊重一下人家是千年狐妖哦,你们人类都爱说尊敬长辈,就你一个拿人家当宠物摸来摸去……虽然说是挺舒服的,但是下次不许了知道么?”

  狐狸重新展开妩媚诱人的神情,眼神牵着师姐,双手按在我师姐的指间,牵在自己尾巴根。

  我师姐的双手被柔软的绒毛淹没,现在的姿态就像她怀抱希夷。

  指尖揉过尾巴的时候,希夷就近她,轻轻嗯了一声,喘息如丝。

  我师姐忽然觉得面颊滚烫:“你……”

  “现在懂了?知道自己是人家发情的罪魁祸首了?乱摸要出事的……”

  师姐要抽手回去,希夷却吐出长长一道夹着纯净灵能的吐息,尾巴紧张地晃了晃,师姐的手指被拧在尾巴中,简直像迷路一般不知道怎么撤回。

  狐狸的吐息灵能愈发浓郁,妖族就是这点好处,生来就会吞吐灵能或者妖能,以至于现在生理反应这么大的时候吐出来的都是纯净的灵能。

  嘴唇柔软,吐息几乎扑入唇舌之间,但并未就近,希夷歪过头,死死地咬着师姐的脖子,因为牙齿慌不择路,咬断了师姐的辅助项链。

  冰凉的珠串顺着颈窝柔软的弧度淌入衣裳中。

  狐狸的喘息混着师姐的血,师姐被九条尾巴捆着无法挣脱。

  后来师姐认真了解了一下这种赤色九尾狐的习性,强势的一方在交/配时会用九条尾巴犹如章鱼一般钳着配偶,再死死咬住对方的后颈皮以免逃走,在这个过程中,就算是刀劈下来也无法让这只狐狸松开。

  但那时希夷并没有真正意义上咬着师姐逼她和自己交//配,但还是本性使然咬住了师姐的脖子,血渗出来,希夷就松开她,妖能一荡,尾巴收回,灵能再一荡,遮去满面潮红:“怎么这么细皮嫩肉……我怕咬死了你……真是不爽……”

  师姐拔剑而起,希夷跳出屋外,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衣服!”师姐扔出希夷的外套,希夷的内衫被师姐划了好几个口子。

  一阵风卷起师姐扔走的衣服,随着希夷一同消失。

  师姐那时并不知道,希夷过去勾引的修士都没见过狐狸强势的样子,那时狐狸装作柔弱女子躺在那里,省心省力迁就着人类的习惯,全然没有狐狸的习性——在这种事上被当成一只狐狸对待的,她是第一个,希夷在她面前,一直是一只狐狸。

  不爽。

  师姐回屋时才意识到,希夷真的去找她那生死未卜的小师妹了,还是直接去上央城!这是自寻死路?

  随她去吧,死就死了。

  师姐被希夷闹得没了悲伤的心思,索性起身,到她练剑的坡上站定,那个叫青磐的男孩已经站在那里,直到她走近,他才发现:“仙师,啊……我已经跑完了,我睡不着……就提前来这里等你了。”

  “我要教你的办法更适合陆绍然来教,你别看他那样,他小时候一直打架,所以战斗起来路子比较野,你可以学——”

  “仙师,现在就咱们俩,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我就是特别笨……你别哄我。”

  “是。”

  “仙师你也委婉一点。”

  “我有一个师妹,她天生没有灵根……”

  “然后她很厉害?”

  “倒也没有。”

  “噗——”

  师姐坐在地上,青磐也收起拘谨,跟着坐下。

  “我以前……觉得我师妹就像个吉祥物……我练功累了的时候远远听见师妹的声音,心里会想,我原来有一个这么吵又爱哭的师妹,虽然那时候她也不认识我,但我还是很高兴……好像是抱着布娃娃当妹妹一样的心态。”

  “我那时候觉得,没有灵根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会保护她……我从来没觉得她自己会因为没有灵根觉得很难过,这件事还是另一个女孩提醒我,她告诉我,我的师妹有潜力,让我转告师妹不要放弃……”

  “仙师,如果你要给我讲什么劝学故事的话,这个铺垫太长了。”

  “谁要劝你学啦,我只是心里很难过,不知道和谁说。”师姐抱膝坐定,不着痕迹地遮去脖子上的伤口。

  “然后呢?”

  “然后经历了很多事,我觉得那个女孩说得对,她是第一眼就觉得我师妹因为灵根的事很难过的人,我想她们一定能成为好朋友,我就把师妹送到那个女孩旁边。但是我师妹失踪了,现在生死未卜,我觉得自己很笨,总是做错事,一点儿也不了解我师妹,也没有问她愿不愿意去……我不是一个很喜欢做决定的人,但是我们的师父去世之后,我就要做很多决定,现在看来好多决定都是错的。”

  师姐摸索着地上的石头随意乱抛,青磐盯着师姐,抱着膝头眼睛一眨不眨。

  “我觉得自己很笨,很不好……除了打架什么都不会。”师姐心里涌动着说不上的难解的情绪,导致她对一个孩子倾吐心意。或者也因为这是个孩子,师姐并没有隐瞒。

  “你会修真嘛。”

  “那也是打架。”

  “让你说得修真一点儿也不酷。”

  “本来就是。”

  如果我师父在天有灵,听见我师姐这么评价二十年的修真岁月一定会大发雷霆然后冷漠点评一句守诫愚蠢。

  “但我还是想修真……就那个陆绍然,他现在不在,我看了那个片子……我觉得我也行。”青磐还是难为情。

  “你笨。”

  “你也觉得自己笨啊,不还是现在当官当得好好的。”

  师姐后知后觉回忆起自己现在还是个理事,不由得苦笑。

  “是啊。”

  “反正我们都会觉得自己很笨吧?”青磐起身,拉起师姐,师姐笑笑:“是。”

  “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我已经闲逛好久了,至少我现在知道,联邦的首都是上央城,华夏星是个大球……还有你是个超级大官,还来我们这里教我们修真。”

  青磐够不着师姐的肩膀,于是拍拍她胳膊,站在坡上指点凝霜城:“阿豪哥哥那种修真者,窝囊,我不喜欢,我要做陆绍然那样的,要做你这样的。”

  “说句矫情话吧,”师姐折了根树枝提在手中,“陆绍然的师父给他赐下这个名,是希望他接续门派的传统,我师父给我取这个名,是希望我听话。你的名字是一块儿大石头,就像你们凝霜城一样,磐石用来搭建房屋的根基,草木都在磐石上面才能立得安稳。你不会成为我们这样的修真者。”

  “磐石……石头的意思,原来我的名字这么土啊。”

  “我还叫守诫呢。”

  “那还是你土一点。”

  师姐抬脚踢倒了他。

  “仙师——你……”

  “教你点实用的,来,打我。”师姐再次踢倒了青磐。

  似乎有句古语叫,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师姐从青磐身上学习到了一份平静的坦然,所以她将今夜复杂的思绪扔在一边。

  似乎倾吐自己的想法并没有什么不好的……师姐的树枝以各种诡异角度落在青磐身上,青磐一次次摔在地上,然后爬起来,龇牙咧嘴地冲向师姐。

  不知过了多久,天际泛白,师姐晃了晃神,就被半大的男孩揽着腰抱摔在地。

  “啊,仙师,你受伤了……我……”

  师姐捂住了脖子上已经结痂的伤口:“不要紧,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