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欣卓也曾在许多广场演出过, 那时候她才刚出国。

  因为出国之事,她与家人之间的矛盾终于爆发,君父君母一气之下, 断了她所有的经济支持, 即使那些钱, 原本都是她自己赚取。

  扣掉出国的一应花销之后, 君欣卓手里并没多少存钱,而国外娱乐圈,也不缺她样的小透明去凑热闹, 只能想尽办法的谋求生路。

  兼职、打工、街头卖艺……什么样的脏活累活,她都干过, 后来也曾与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组成乐队, 从街头卖艺到酒吧驻唱,运气好的时候, 还能接到一些大型超市开幕或者公司年度晚会之类的表演, 收入也比最初的时候丰厚许多。

  但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大多数人有可能为金钱折腰。

  君欣卓也弯过腰, 只是没有当时那些朋友弯得低,唱歌跳舞都可以,但喝酒陪笑却不行。

  如此一来, 她的性格与坚持, 就与整个乐队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即使她是乐队的创始人,即使她是乐队的主唱, 但在她挡住别人的财路时, 她就变得什么都不是。

  小小一个乐队,人数不五过六人, 但是是非非却多不胜数,最终,君欣卓只能痛下决心,将乐队解散,带着小小的一笔积蓄,再次回到了街头。

  她在街头租下了个不足十平米的小店面,每每学习之余,就带着吉他、音响、麦克风和只存在于心里的沈漫卿走上街头,面对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开始独自歌唱。

  最开始的那几个月,因为语言的原因,被她歌声吸引的人并不多,但在她自残似的练好英语之后,就逐渐陪养出了几位算是比较固定的听客。

  些听客可能是比较有素质,也可能是看她可怜,每次听完后,都会放下一些钱到她的琴盒里,些钱不多,但也足够她买两块面包裹腹。

  再后来,她就开始自己创作,唱自己写的歌,有时一曲入耳,引人入歌,悲喜相随;也有被听客吐槽,烂得简直像摧残耳朵。

  好在她到底还是有些音乐天赋,写了那么多歌,虽然没把自己捧红,到底还是卖出去了一些,赚了点小钱。

  完成学业之后,得知沈漫卿要回国发展,君欣卓也跟着回国,但当时国内的音乐环境极其恶劣,盗版光碟横行不说,连流媒体也无视音乐人的版权,向听众提供免费下载。

  与此同时,国内音乐节目也极其稀少,而一般比较有水平的演出,基本都已经被包揽,许多音乐新人,连登台演唱的机会都没有。

  君欣卓无奈之下,只得接受父母的建议,重归影视圈。

  想起些旧事,再看看眼前与人聊天,已经可以名言正顺拥入怀中的沈漫卿,苏锦词不由份外感触。

  兜兜转转么多年,换了时空身份和容颜,故事又回到了重前……

  苏锦词看沈漫卿,沈漫卿用大围巾捂住了半个脸,正在闷声闷气地与人聊天。

  “天气么冷还出来唱歌,听的人多吗?”

  沈漫卿瞧瞧自己周围,苏锦词会儿一直在不停地弹着吉他,但并没什么人围过来听歌,都是匆匆地来,匆匆地走。

  “现在的人都很忙,哪有什么心思听歌啊?”小黄毛满脸苦笑:“哪怕是到广场散步的人,脚步也快得不得了……”

  “样啊……”沈漫卿又问:“那你们样,每天赚的钱……多吗?”

  “不太好说……”小黄毛摸摸脑袋,有点艰难地说:“光在街边唱的话,肯定是没法过日子的,我们平时都在酒吧唱歌,会儿只是趁着时间还早,出来练练。”

  “好样的!”沈漫卿挑起拇指赞道:“比我家那个好多了,我家那个,平时基本都没听她练过嗓子。”

  苏锦词平时休闲的时候,不是在做直播玩游戏,就是在码字,又或者抱着手机忙来忙去,沈漫卿挺喜欢听她唱歌的,但平时基本没见她哼过什么歌,练过什么嗓子。

  “如果不是吃碗饭的人,也不用太过勤练吧,否则我们还怎么活?”虽然广场灯光昏暗,对方又围着大围巾,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被突然如其来的夸赞,黄发青年还是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出来练,也不只是练嗓子,主要是想试试看,到底什么样音乐,什么样的歌,才能让忙碌的人们停下脚步,可以给人们带来些不一样的精神享受。”

  “姐姐不是音乐圈的人,可能不了解我们个圈子。”

  因为沈漫卿一直坐在苏锦词的对面作倾听众状,几个年轻人猜测她可能只是一个路过的听客,和他们一样,是被位弹吉他的小姐姐的歌声吸引。

  一个手里还拿着麦克风把玩的长发女孩接过黄发青年的话,继续说道:“很多人,包括音乐圈里的同行,都对我们些混迹在底层的歌唱人充满偏见和轻视,更有甚者,直接将我们称作街头艺人或者流浪歌手,即使我们有固定的场所驻唱,也会被视作某种不正当的交易对象,偶尔坐到我们面前听歌,也只是为了撒点钱,在漂亮妹子面前充个善人,而不是去当成一种精神享受。”

  “我们需要的是大家的欣赏,而不是可怜,当然,我们也需要钱,我们也要吃饭,但我们并不是真正蓬头垢面的流浪人,也不是那些虱子满身的所谓街头艺人……”黄发青年叹道:“可惜,我们生不逢时,要是早些年……”

  苏锦词停下弹奏,抱着吉他问道:“早些年会怎样?”

  她想听听,些年轻人对当今音乐圈的看法。

  “早些年多好啊。”长发女孩道:“乐坛的门槛低,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台唱,什么人都敢自称为歌手,什么人都敢发专辑……哪里像现在,每天都有新歌突然爆红,我们每天学都学不过来。”

  “嗯。”苏锦词轻轻点了点头,却听沈漫卿道:“要是早些年,你们可能连酒吧驻唱样的工作,都不容易找到,更别说是登台表演或是出专辑唱歌了,年轻人有梦想固然好,但也要惜福,你们想想,再往前数十年,人均生活水平如何?多少人能像现在,走在路边看见你们表演,即使脚步不停,也会放下一块零钱?”

  沈漫卿么一说,几个小年轻顿时接不住话,他们毕竟还年青,只看到自己眼前的事物,没像沈漫卿想得那么远,被沈漫卿么一提,又觉得她说得好像有些在理。

  “其实吧,说到底,音乐圈和影视圈一样,都陷入被资方控制的怪圈。”沈漫卿其实也是满腹苦水,平时她也不好与人说,此刻遇上几个似懂非懂的年轻人,再加上苏锦词在旁,又遇到了今天被指控抄袭之事,说起话来,便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几分意气:“影视圈,不论什么题材,古今仙侠神魔,全都被拍成了霸道总裁傻白甜;音乐圈,歌创作成本低,对音乐表现力要求低,对歌词的优美程度要求也低,只要爱来爱去跟着‘哆唻咪发嗦啦西’,也就成了脍炙人口流行歌曲……”

  “姐姐说得好有道理!”那年轻女孩放下拿在手里把玩的麦克风,鼓掌道:“简直说出了我的心声!想想西方国家的音乐,不但可以摇滚狂嗨,也可以慢摇闷.骚,还能蓝调小资……甚至他们写出来骂人的歌曲,还能拿到国际大奖……哪像我们,除了爱来爱去,就是分手别离。”

  大概是都想吐槽,又是平水相逢,谁都也不认识谁,因此,几个年轻人与沈漫卿聊得极为投契,直到晚上十点多钟,到了几个年轻人登台演出的时间,才依依不舍的告辞离去。

  虽然聊到最后有些相见恨晚的感觉,但最后分别时,几人都很默契地没要联系方式。

  苏锦词和沈漫卿也收拾好东西慢慢往回走,边走两人边小声说着话,苏锦词问道:“沈老板今天是故意带我出来玩的吗?”

  “是啊。”沈漫卿推着自行车,边向前走边回道:“想让苏总看看外面的世界,好让你知道,比你更苦逼的人,还有很多。”

  苏锦词心里虽然很开心,但言语却有些严肃:“……沈老板,您心态,是不是有点不太正能量?”

  “好像是有点吧。”沈漫卿想了想,继续道:“但像我么正能量的人,偶尔不正能量一下也没关系的吧?就像你之前‘神枪杯’比赛打得不好的时候,我看你的对手‘水煮战队’成绩比你更惨,我就觉得很开心了。”

  “……”

  苏锦词记得,她和沈漫卿那天闹了些小脾气,气得沈漫卿都没开车送她去公司,没想到沈漫卿竟然还是在背后偷偷地关心她……感动,好感动!想以身相许!!!

  沈漫卿突然停下脚步,说道:“‘抄袭’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摆平的。”

  “!!!”

  沈漫卿说完,就见苏锦词双目放光地看着她,顿时有些羞赧道:“怎么突然样看我?”

  “感动啊!”苏锦词兴奋得想搓手手:“我女朋友突然变得女友力MAX,简直让我感动得想以身相许!”

  “可你许……许了也没用啊……”

  昏暗的路灯下,沈漫卿偷偷地用眼神巡视着苏锦词那被裹在冬衣里的身躯,想起具身躯紧贴在自己怀中的柔软触感,喉头微微滚动,却耿直道:“我……我还不会、不会……那、那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