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挺过分的。
五十六秒的视频,林绮眠看了快二十分钟。
许月亮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字,都被她拉着进度条反反复复地欣赏,像个张狂的变态。
这个时候，林绮眠倒是庆幸，自己现在是在家里。
要还在许月亮家对面,能做出什么事情，她还真是不敢确定。
看完视频，林绮眠回复了两个字【很好】,便扔下手机去了浴室。
她得再冲个澡。
之前,在还不确定许月亮的许多表现到底是刻意的引诱还是单纯的自然状态时，林绮眠被她勾得心痒难耐，那时,她还觉得,那种强烈的生理表现，有一半来自猜疑带来的紧张刺激。
现在，她倒是不用猜了，许月亮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自己就是故意的。但说完这些话,又害羞得把自己缩起来，这一放一收,简直……能要了林绮眠的命。
她真想把许月亮从视频里揪出来，欺负她，狠狠地欺负她。
让她承担起折磨她的后果。
水声停止,林绮眠裹了浴巾,在浴室外的凳子上坐了良久,这才重新回到书桌前，拿了手机去往卧室。
手机的呼吸灯闪烁着，提示有新消息。
林绮眠知道那一定是来自许月亮的，但竟然有些不想打开。
她得睡个好觉，明天还要继续没有惊喜的工作的一天，她不想睁眼到天明。
但呼吸灯一下一下地跳着，很快就和她的呼吸融成了一样的频率。
认命一般，林绮眠还是划开了手机。
许月亮：
-【是真的觉得挺好的吗？】
-【我怎么感觉怪怪的~】
-【林医生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呀？】
-【要是不喜欢这种形式，我以后就不发了，不发了……】
-【对不起，我就是一时兴起……】
-【可怜猫猫哭哭.GIF】
林绮眠滑动了下两人的聊天记录，的确，许月亮的误会是有理由的。
视频发过来，她二十多分钟才回复，还只有【很好】两个字，的确显得有些阴阳怪气。
但，她确实是在阴阳怪气。
很好，是那种很好，要是让她说出来的话，得是咬牙切齿的。
咬牙切齿，恨不得咬掉许月亮的一块肉。
林绮眠靠着床背，又发了一会呆。
看着时间不早了，想到明天一早许月亮还要赶飞机，便还是清了清嗓子，回了她几条语音过去。
“是真觉得挺好。”
“我很喜欢。”
“刚才在洗澡。”
“以后就这么发。”
许月亮那边立马跳出了正在输入的状态，输入又断掉，输入又断掉，终于，跳出了个“猫猫害羞”的表情包。
好的，现在表情包在林绮眠的脑袋里都有许月亮的替代画面了。
她呼出口气，打字道：【早点休息。】
而后，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手，又一次点开了视频文件。
许月亮同她道晚安，许月亮同她道早安，许月亮不知道她一整夜都经历了什么。
许月亮坐上了飞往B市的航班，这次将自己的行程报告得清清楚楚，要去做什么，可能要无法回复信息多长时间，都跟林绮眠说得明明白白。
生怕林绮眠再误会，一个冲动便又飞了过去。
但林绮眠……已经没有那个精力了。
她顶着个沉沉的黑眼圈，一上午做了五台手术，中午在食堂吃完饭，立马就去新楼的休息室补了个觉。
两个小时，睡得昏天黑地。
下午上班前，她给许月亮发消息：
-【工作想要保持良好的状态，便要保证充足的睡眠。】
-【所以不许熬夜，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十点上床。】
-【十点之前，把视频发过来。】
语气有些生硬，甚至有些凶。
像个管得十分宽的老领导，或者严厉的家长。
但这些要求，与其说是提给许月亮的，不如说是用来警醒自己的。
许月亮搞得她失控，搞得她疯癫，搞得她七情六欲丰盛得仿佛掉进了魔窟。
理智，偶尔会想要往回拉一拉。
许月亮却一点都不觉得她这些场外指导过分，回过了她一大段话，交代了自己的工作时间，表明了自己积极响应林绮眠早睡早起的号召，严格遵守，努力达标，绝对不让林医生失望！！！
林绮眠握着手机，理智又跑掉了。
她真的，好可爱啊……
许月亮的承诺，向来是说到做到的。
这天林绮眠在九点半便收到了来自许月亮的小视频，而且长达三分半钟，竟然是个一天工作的vlog。
许月亮做了剪辑，配了音乐，在视频的最后半分钟，蹲在一个有些暗的角落里，轻声细语地和她聊天。
林绮眠看完视频，才发现自己笑得脸发僵。
许月亮就是这样，可以轻而易举地让她获得发自内心的快乐。
和冲动。
之后的几天，她都在这样的快乐和冲动中度过。
许月亮那颗漂亮的脑袋瓜子不知道是什么结构，每天总能想出点新奇的招数来，让每晚的小视频成了林绮眠劳累一天，最期待的连续剧。
但她拍摄的环境似乎越来越艰辛了，这一晚，直接是在浴室里，坐在马桶盖上，声音小得需要林绮眠将音量调到最大，才能听得清。
看完视频，林绮眠发过去指导意见：【不好拍吗？如果晚上不方便的话，可以恢复到文字的形式。】
【不要！！！】许月亮很快回了过去。
她看了眼另一张床上的周芸，哒哒哒地打着字：
-【我觉得视频的形式更有意思~~】
-【跟林医生说话的时候，就好像在面对面坐着聊天一样~~~】
林绮眠：
-【咱俩坐马桶上聊天啊？】
“噗。”许月亮没憋住，笑出了声。
周芸偏头看了过来。
许月亮赶紧收了笑，侧了侧身子，把自己缩到被窝里去。
-【芸姐在呢，她每天除了陪我处理我的工作，还要管其他主播的事。】
-【电脑就没离开过手，所以我想尽量不打扰她工作。】
林绮眠：
-【你们两住一间房？】
许月亮：
-【刚开始说是单间的，但和芸姐聊天的时候，我知道他们报销还挺麻烦的，就改成标间了。】
-【标间两个人一块也更安全一些~】
林绮眠：
-【玩你大学出游的游戏了吗？】
许月亮这次是真有些忍不住，笑得身子都发抖。
她把自己彻底埋进了被窝里，被窝只剩下手机屏幕那一点光，只剩下手机对面那一个人。
-【没有~~~】
许月亮回复她，配了个软萌可爱的表情包之后，又发了条：
-【我才不是跟谁都玩那个游戏呢~~~~】
林绮眠：
-【看来这家酒店的床挺重，搬不动。】
许月亮捂着嘴，咯咯咯咯咯咯，姿势没摆好，身子没稳住，滚了个圈。
脑袋滚到了被子外面去，披头散发的。
笑得弯弯的一双眼睛，正巧就对上了周芸看过来的视线。
周芸放下了手上的笔记本，道：“乐什么呢，一晚上了。”
许月亮赶紧坐直了，自从来到橙子，她就一直在周芸手下，以前见面的机会不多，这次也是第一次两人长时间地在现实里接触。
她把周芸当老师，很尊重她。
“没什么，跟朋友聊天呢。”许月亮看见她和周芸的床之前遥远的距离，唇角又忍不住扬了上去，“她说话很有趣~~”
周芸笑了笑：“年轻人就是欢乐多。”
许月亮轻轻咳了一声。
周芸跟她说起了工作上的事：“那几个试戏片段，你还是着重于我们之前选的那个角色，明天咱们最好一轮拿下。吃过中饭也就可以回去了。”
“嗯，好。”许月亮点头答应。
周芸顿了顿：“这个剧……本来是不应该接的，太耽搁你直播了。我是看你实在是喜欢，才谈了。”
“嗯嗯！”许月亮用力点头，“谢谢芸姐！！！”
周芸推了推鼻梁上挂着的眼镜：“先不急着谢，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呢。”
许月亮抿抿唇，下床拿了盒牛奶给她：“芸姐喝了晚上睡得舒服。”
周芸笑着摇了摇头：“你啊。”
许月亮是真挺感谢周芸的，周芸手下那么多主播，以前许月亮没火的时候没苛待过她，后来许月亮火了却要转型，周芸虽然跟她谈过好几次，但也没有强硬地去阻止她的想法。
工作上能遇到这样的合作伙伴，已经是很幸运了。
回到自己床上，许月亮跟林绮眠又聊了几句，赶在林绮眠规定的休息时间之前，互道了晚安。
一夜好梦，第二天许月亮早早起床，去酒店餐厅吃了饭，见大堂有面大镜子，四下里又无人，便对着镜子练习了会试戏的片段。
导演发过来的几个片段，她都认真学习了。
这是她的习惯，是她好不容易获得的机会，有任何一种可能，都要做好准备。
周芸起得迟，两人汇合的时候，许月亮神采奕奕。
周芸多看了她两眼，夸了句她状态不错。
两人按时到达了舞剧试戏的地点，这是个小舞团，团里有的也就只是演员们和编舞导演。
清清冷冷的，其他人在排练，导演热情地接待了许月亮和周芸。
试戏非常顺利，许月亮不仅表演了自己最有把握的那个角色，还表演了自己练习过的每一个角色。
这里的导演并不像晚会的导演那么着急，他们有耐心，有时间，仔细地看，仔细地聊。
许月亮被问到跳了几年舞，被问到都学习了哪些舞种。
被问到喜欢哪个角色，被问到对编舞的理解。
还从来没人同她聊起过这些，许月亮这些年从来都是单打独斗，关于舞蹈最多的交流，也就是跟自己上课的老师。
她甚至觉得跳了这么多年，自己根本都不算一个舞者。
她有些难过，但难过只是一瞬间，很快就变成了兴奋。
起初许月亮还能克制自己的手脚不要乱动，只用嘴巴回答问题。但导演聊得实在是太深入了，深入到了许月亮的心坎里，让她憋不住得手舞足蹈起来。
说不清的地方，她便用跳的。
跳都跳不明白了，便睁着一双大眼睛，渴望地看着真正的专业人士。
从练舞室出来，导演将她一路送到了大厅。
周芸正对着电脑快速敲着键盘，望见他们，眉头微微一皱。
许月亮跳着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浑身都亮晶晶的。
周芸起身，同导演交流了几句，便带着许月亮出了舞团。
许月亮的嘴巴停不下来：“导演说我选哪个都可以，现在这几个角色都空缺着，但是两个戏份少的是B卡，他希望我演A卡。”
周芸没说话。
许月亮：“A卡有一个是女二呢！她那个表演非常有难度，有一段要从两米多高的台子上旋转着跳下来。但导演说我没问题，只要多练习就可以了，时间还够。
“他还夸我有灵性嘿嘿嘿嘿，说我很符合女二的形象，我也好喜欢那个角色啊，虽然是个悲剧的结尾，但她好勇敢……”
“月亮。”周芸打断了她的话，“你有没有考虑过时间的问题？”
许月亮愣了愣：“演出现在就只定了B市的三天五场，排练导演说我可以先自己练，团里都是老演员很有经验，合排集中连个四五天也就没问题了~”
周芸掰着手指头：“演出加上来回路程，五天，合排一周，这你就十五天过去了。就算你平时自己练习不耽搁直播，这半个月你总没法播吧？”
她有些生气，语气也越来越严厉：“之前和你挑角色的时候我们也商量过了，找戏份少的就是为了之后不那么麻烦。你要真拿了女二的A卡，之后万一加场了呢？万一不仅加场，还开始巡演了呢？你要怎么办？
“你是不打算直播了吗？直播靠什么赚钱我想你比我更清楚，没法保证时长，就没有用户粘性。
“你转型这事我拗不过你，我任由你播自己喜欢的内容，有别的工作我也尽量挑好的给你拿下，但最近这段的数据怎么样你看了吗？就算你不关注热度和流量，进你口袋的钱你总有数吧？
“你现在还能这样任性就是因为你之前有热度，但热度下去得很快的，你再这样下去，就是拣了芝麻丢了西瓜。这剧一场一千五，够你两个小时直播赚的吗？”
许月亮不说话了，她低了头，盯着自己的脚面。
周芸长叹出一口气，语气缓和下来一些：“我也没办法，你这事本来就开了先例，上头是只看数据不看你什么展望和梦想的。”
她看着许月亮，顿了顿：“你还记得你刚来橙子的时候，主动找我聊天，说想赚钱吗？那个时候你说，只要能赚到钱，把你划到哪个区都行。”
许月亮攥紧了手指，她还是不说话。
周芸：“你再好好想想吧。”
大概是因为这一通争吵，周芸提早结束了自己的出差，回到酒店便收拾行李去了机场。
许月亮的计划原本就是明天回，周芸走后，房间里倒是空荡荡的，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她拆了两袋零食，拿了饮料，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吃着。
与其说是吃饭，不如说是在发呆。
咀嚼会让人产生忙碌感，食物会让人觉得满足。
但许月亮不满足。
曾经的许月亮想着赚钱就行了，活命就行了，但现在的许月亮，钱能赚到了，命能活了，她想要更多了。
她想要跳出不喜欢的职业，她想要拥有伟大的梦想。
她想要获得尊重和认可，她想要为自己感觉到骄傲和自豪。
她想要林绮眠。
她想要光明正大地站在林绮眠的身边，不瑟缩，不自卑，不自怜，昂首挺胸。
她想要勇敢地幻想，幻想自己会和喜欢的人发展成什么样的关系，过上什么样的生活。
她想要所有她失去过的，她近在咫尺的，她好似已经握在掌心的，美好的东西。
她那么贪婪，她食髓知味。
待到天色暗了，许月亮打开了房间的灯。
她知道什么灯从什么方向照过来人会最显得漂亮，她知道什么样的环境和布景，会带给人什么样的感觉。
她打乱了被子，她将小夜灯晕黄的光靠近脸颊。
她脱掉了正儿八经的衣服，只穿一件低胸吊带的真丝睡衣。
她趴进了被窝里，将手机立着靠在床背上。
她调整好角度，给林绮眠拨出了视频通话的请求。
视频很快被接通，画面里的林绮眠坐在书桌前，干净整洁，线条是凌厉而冷冽的，对上她的视线，目光却是温暖又热烈的。
许月亮动了动，装作还在调整角度的样子，声音放柔了，娇滴滴地问她：“林医生，看得清吗~~”
“看得清。”林绮眠的声音好听得不得了。
许月亮笑起来，肩带从肩头自然地滑落，露出大片雪白的皮肤。
她并不在意，更不会把它拉上来，她就这样单纯又认真地盯着林绮眠，同她聊天。
“今晚我不用蹲在马桶上啦！芸姐有事先回去了，现在房间里只有我一个人。”
“不害怕呀~~但是有些无聊，所以今天的小视频变成视频通话了！眠眠要陪我~~~”
“不许笑我偷懒，我今天可厉害了，导演可喜欢我了。我要跟你好好说道说道，士别三日要刮目相看哦！”
……
跟林绮眠聊这些，许月亮已经不再担心。
不担心她不耐烦，不担心她不喜欢，不担心她会对她自以为的成功感到鄙夷。
回酒店的路上，许月亮一直在想，要是坐在大厅里的是林绮眠，那该有多好。
她一定要跳进她的怀里，她要喊着同她分享好消息，她要和她手牵着手，畅想接下来的旅程，会有多美妙。
她能有梦想，林绮眠占了她一半的梦想。
所以，当聊到她胸口发热，身体也发热时，许月亮心里绷着的那根弦轻轻断掉，就像挣脱了栓在脖子上的陈年枷锁。
她放柔了语气，几乎在诱哄：“我就好想和林眠眠分享这些呀~~但你是不是都没见过我直播间什么样子？”
“这周末没事的话，来我家吧，我做好吃的给你吃~~”
“还有欠你的……那遍舞，你还要不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