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下午,林绮眠和许月亮就这样窝在沙发上，聊了好久的各自的职业。
林绮眠鲜少和人抱怨工作上的事，毕竟工作对她来说,算不上难。而且自打毕业,她就清晰地认识到了工作的本质,不过是换取生活所需，再加上一点人生价值感的体验罢了。
但许月亮打开了话匣子，跟她讲直播都是干什么,主播和平台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会遇到什么奇葩的观众和竞争对手,讲她以前几乎不请假,直播间看起来笑得很开心,其实累得要死。
讲她嗓子会哑，讲她韧带拉伤那个月发明了只上半身动的舞蹈,还讲了点因为这个职业受到的歧视，然后就满脸愧疚可怜兮兮地跟林绮眠道歉，说放了她鸽子，害她不能去旅游还感冒了。
林绮眠偷偷地乐,这的确是许月亮害的。
许月亮每说完一段，就会停下来看着林绮眠,下巴搁在抱枕上,歪着脑袋，一脸期待。
林绮眠回应她的话题,自然便要平等地分享。
她把自己平日里那点不耐烦掰开了讲,说得多了,觉得工作的确是一件非常麻烦,让人深恶痛绝的事。
两人有了共同的敌人,目标一致，吐槽万恶的资本家。
说得渴了，许月亮有品种丰富的饮料喝，而“生病”的林绮眠，只能喝凉白开。
就这么聊到太阳西斜，许月亮跳起身，问林绮眠：“还要吃那么多菜吗？”
林绮眠：“够我们俩吃就行。”
许月亮笑起来，夸奖她：“忆苦思甜，学会不铺张浪费，林眠眠同学真是个孺子可教的好同学！”
林绮眠：“还真让你叫顺口了。”
“啊。”许月亮捂着脸跑走了。
晚饭许月亮做的还是不少，林绮眠的菜单，她完成了几乎一半。
只是所有辣口的菜都没了辣椒，各类调料味道都偏淡，吃得林绮眠怅然若失。
好在坐在对面的人够甜，伺候她伺候得十分到位，又夹菜又递纸巾，除了张嘴这事，恨不得都替她干了。
林绮眠就着笑得灿烂的许月亮下饭，别有一番滋味。
吃过饭，许月亮还是坚决不让林绮眠动，推着林绮眠进卧室休息，然后自己去收拾。
厨房里响起声音，林绮眠拿手机，给黄小艺回过去电话。
“怎么现在才打给我啊，”黄小艺着急得不行，“怎么样了怎么样了啊？处得好不好，月亮心不心疼你，你有没有把我教你的东西发挥到极致？？？”
林绮眠：“好，心疼，极致。”
黄小艺：“……”
林绮眠：“你怎么连林梓萱的号都加？”
“林梓萱？”黄小艺愣了愣。
林绮眠：“我妹。”
黄小艺：“啊啊啊好像是有，我嘛，见个人都加，朋友多了路好走，你可不知道，我发你那条朋友圈，多少人上赶着找我打听你消息，快能给你凑齐个林绮眠专属医院直接住院了……”
林绮眠没说话，黄小艺说着说着自己反应上来了：“卧槽林梓萱不会告诉你家里人，然后打扰了你们的二人世界吧！”
林绮眠：“嗯，她自己跑来了。”
黄小艺：“她也没问我啊！”
林绮眠：“她还用问你吗？”
黄小艺：“卧槽卧槽是我大意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哎，那条朋友圈我已经删了，联系上月亮就删了，我实在没想到……”
林绮眠：“不用对不起。”
黄小艺：“啊？”
林绮眠：“来得挺好的。”
黄小艺：“啊啊？”
林绮眠清了清嗓子：“我打电话主要是想说一声……”
她压低了声音：“你今晚也要继续忙项目。”
在家闲得抠脚的黄小艺：“？？？？”
林绮眠：“忙得昏天黑地，什么别的事都干不了那种。”
“我……天……”黄小艺也压低了声音，“今晚能留下？”
林绮眠：“我努力。”
黄小艺夹着嗓子：“嘤嘤嘤你不要跟人家说这些，听得人家好害羞啊……”
林绮眠：“……”
林绮眠：“挂了。”
黄小艺：“我的报酬！”
林绮眠：“？”
黄小艺：“完事了跟我好好讲讲，一个细节都不能漏。”
林绮眠把电话挂断了。
黄小艺又在微信上嚎叫了好一阵，发了一堆“孩子磕疯了”的表情包。
林绮眠没理她，打开手机商城购买东西，唇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许月亮收拾完厨房回来的时候，林绮眠窝在被子里，在看书。
长发散着，落地灯的灯光暖融融的，床头柜上放着的那杯感冒冲剂已经见了底。
许月亮拿着个苹果和小刀，坐到了她身边。
她不打扰林绮眠，低着脑袋慢悠悠地削苹果，从头部开始，细细地一圈又一圈下来，直到屁股都没有断。
“耶……”许月亮低低地感叹了句，拿着小刀的手夹着落得长长的苹果皮想要给林绮眠展示，又想起她在看书，于是笑容和动作都僵在了半空中。
林绮眠却很快看了过来，并且笑着夸奖道：“你好厉害啊。”
“嘿嘿嘿。”许月亮拧了拧身子，笑起来。
林绮眠：“怎么这么厉害啊，饭做得好就算了，削苹果也这么厉害。怎么做到的呢，这么长都不断。”
许月亮拉了拉屁股下的小板凳，凑得离林绮眠近了点，给她解释：“其实慢一点就行了，注意角度，这个苹果皮比较薄……”
她讲解了一通，林绮眠连连点头，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表情。
许月亮嘚瑟完了，把削好的苹果递到林绮眠面前：“吃个苹果，远离病毒。”
林绮眠：“我吃不完，我们一人一半。”
许月亮赶紧分了，两人各拿一半啃。
“好甜。”许月亮眉眼弯弯地感叹。
“好甜。”林绮眠和她吃的是同一个苹果，尝到的是同一个味道。
吃苹果的活动打断了林绮眠的阅读，书放下来，就再没拿起来。
她提议许月亮：“无聊的话，去看看电视？最近有在追的剧吗？”
“有啊有啊。”许月亮点头，“最近有个网剧，讲妖精谈恋爱的，特别好看。”
“妖精谈恋爱……”林绮眠顿了顿，“听起来很有意思。”
许月亮歪了歪脑袋，瞄了眼她腿上放着的书，《水母与蜗牛——一个生物学观察者的手记》。
“林医生要和我一起看电视吗？”她道，“不看书了吗？”
“不看了。”林绮眠掀开被子就下了床，“看妖精恋爱。”
许月亮追在了她屁股后面：“林医生不用特意陪我看电视。”
林绮眠：“怎么是陪你呢，我平时也很喜欢追剧，各种剧我都追。”
许月亮有些意外：“是吗是吗……”
两人到了客厅，投影屏幕落下来，林绮眠将遥控器交到了许月亮手上。
许月亮按了几下，问林绮眠：“林医生平时怎么追剧啊？在家用投影仪，还是用手机？”
林绮眠：“都用，哪个方便用哪个。”
许月亮抿着唇笑了笑，又按了几下，道：“林医生你骗我。”
林绮眠：“？？？？”
许月亮：“电视里连视频软件都没装。”
林绮眠：“……”
许月亮替她装好了软件，打开了自己要看的那部网剧，又笑起来：“林医生连视频会员都没有……”
“怎么可能。”林绮眠怒了。
她怎么能是没有会员的人呢，她在橙子直播都是vvvvip高高高高级会员了！
“你等等。”林绮眠道，“我平时都是直接投屏看的。”
许月亮明显不信的：“哦。”
林绮眠拿起手机，往旁边缩了缩，确定手机屏幕在许月亮瞄不到的位置，然后疯狂地下载各大视频网站APP。
并且直接充值年卡会员，超级会员，超级影视会员，巴拉巴拉一大堆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会员。
好在，网速很给力，充值通道资本家们向来也做得最为通畅。
没一会儿，林绮眠道“好了”，然后投屏了许月亮要看的那部妖精谈恋爱。
许月亮：“哇！”
林绮眠：“说了我追剧的。”
下一秒，页面跳出小广告：【新会员专享福利，巴拉巴拉巴拉拉】
许月亮：“……”
林绮眠：“……”
许月亮：“哈哈哈哈哈哈哈林医生哈哈哈哈哈哈嗝~”
林绮眠看她那笑得前仰后合的样，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
小广告很快消失，电视跳过片头直接开始，许月亮收了笑专心看剧，林绮眠也看剧，一半的注意力看女主面冷心热，喜欢男主不肯说，一半的注意力看许月亮被荧屏的光打得明明灭灭的脸，随着剧情，一会皱起眉头，一会唇角上扬。
看了二分之一集，故事中断，开始插播剧内小广告。
林绮眠想起自己买了一大堆的那会员：“……居然还有广告。”
许月亮凑到她跟前，笑着道：“林医生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其实双十一的时候，这些会员年卡都会打五折哦~~”
“是吗？”林绮眠乐得不行，大方承认了，“那我今天真是亏大了。”
许月亮：“嘿嘿嘿嘿我应该提前和林医生说的，我有这个网站的会员，这个网站的片源最多，所以我买了会员。我应该登自己的账号……”
林绮眠：“以后登我的吧。”
许月亮转头看她，愣住了。
林绮眠打开自己的手机屏幕，晃了晃那一整页的视频APP：“刚才全买了，我承认我不太看剧，这钱不能浪费了。”
许月亮顿了顿，视线下落，不敢再对着她的目光：“那多不好意思啊。”
林绮眠：“有交换条件的。”
许月亮：“诶？”
林绮眠：“双十一的时候把你的购物车分享给我，我实在是算不明白那些满减折扣。”
许月亮笑起来：“林医生哪里会算不明白，林医生是懒得算。不过这些事情确实不值得浪费林医生的时间，好啦，我帮你搞啦，你想买什么东西都可以提前告诉我，我能找到最低价！”
“你真棒。”林绮眠夸奖道。
“没有你我亏了多少年。”林绮眠真心实意地道。
两人就着林绮眠的超级会员，多看了好几集的超前点播。
最新更新结束以后，夜色已经很深了。
电视的吵闹突然消失，许月亮的手指在遥控器上胡乱按了几下，最终还是放下了遥控器，道：“林医生，你该睡了。”
林绮眠懒懒地靠着沙发背，看着她：“嗯。”
许月亮站起了身：“那我……”
林绮眠截断了她的话：“小艺今天又照顾我又加班，已经没劲过来了。”
许月亮：“啊，小艺学姐好辛苦。”
林绮眠：“我昨晚半夜发了一次烧，不知道今晚会不会反复。”
许月亮赶忙往她跟前来了两步：“这会感觉怎么样？”
林绮眠：“感觉生病了不能一个人待在家。”
许月亮的表情一下子耷拉了下来，眼睛水汪汪地看着她。
林绮眠把半张脸埋在膝盖上，只露出眼睛看她：“月亮要走了吗？”
“不走。”许月亮用力摇头，“就是觉得林医生好可怜。”
林绮眠：“嗯，好可怜。”
许月亮的手抬起来，落在了林绮眠的胳膊上。
她轻轻拍了拍：“不要怕呀，我陪你~~”
“叮咚~”有人按响了门铃。
许月亮转头：“诶？这会怎么有人来？是小艺学姐吗？”
林绮眠几乎从沙发上跳了下来：“不是，我去看看。”
许月亮：“我去我去林医生你躺着……”
林绮眠：“我去。”
许月亮：“我去我去。”
林绮眠抓住了她胳膊，把她定在了地上。
“站着别动。”林绮眠命令她。
许月亮愣愣的，半晌，道：“林医生你……力气好大啊……”
林绮眠打开了门，门外的人穿着物业的制服，把一大箱东西递了过来。
林绮眠接过箱子，两人一句话没说，只一个眼神，便完成了交接仪式。
门又关了，许月亮还在原地，脚没敢动，只能伸着脑袋问林绮眠：“是谁呀？林医生你拿的什么呀？”
“没什么。”林绮眠将箱子抱进了衣帽间，“同事寄给我的特产咸菜。”
她拿出咸菜，归置好了。
从另一个方向绕过，又进了侧卧。
侧卧几乎没用过，家政阿姨打扫得倒是一尘不染，但是床单被罩都是灰扑扑的颜色，看起来冷酷又无情。
林绮眠在里面转了一圈，出来的时候，关好了门。
许月亮还在原地，林绮眠没看她，只道：“去洗漱吧，时间不早了。”
“哦哦哦。”许月亮脚步动了。
林绮眠：“用大浴室，可以泡澡，洗漱台下有干净的浴巾，内衣在衣帽间C区从上往下第五个抽屉，都是新的，你随便用。”
许月亮：“……嗯。”
林绮眠：“你睡侧卧，书房旁边那个。”
许月亮：“好。”
林绮眠：“晚安。”
许月亮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这句话，愣了愣，还是马上接道：“林医生晚安~”
林绮眠进了卧室。
许月亮盯着那扇关上的门，松了一口气，又莫名地心悸。
她去到衣帽间，按照林绮眠说的，打开了C区第五个抽屉。
脸瞬间变红。
全都是内衣，还是淡粉淡黄淡蓝淡绿，草莓波点条纹碎花的可爱小内衣。
许月亮感觉到惊奇，想了想又觉得顺理成章，毕竟自己身上现在穿着的这套家居服，也是这种风格的。
但她不知道，林医生是偏爱这种风格，还是说什么风格的衣服都备着，来了不同的朋友，便有不同的招待。
或许第四个抽屉就是冷酷一点的呢。
或许第六个抽屉就是性感一些的呢。
许月亮什么风格的衣服都见过，但许月亮不敢打开别的抽屉去看看。
她不能随意地去窥探林医生的隐私，她和林医生的关系才刚刚开始，还没到那种地步。
许月亮挑了条粉色的，关上了抽屉。
林医生喜欢成套搭配的，那当然要选粉色的。
洗完澡出来，许月亮身上有了和林医生相似的香味。
她左闻闻，右闻闻，觉得血液里好像有了糖果色的爆珠，时不时打破一粒，让人心跳紊乱又心旷神怡。
推开侧卧的门，打开侧卧的灯，如果说在衣帽间只是合理地惊讶的话，那现在的许月亮，就是完完全全意想不到的震撼。
林医生整个低调又奢华，充满艺术气息，极度有品位的高级灰调的家，居然有一个铺着粉色床单被罩的侧卧。
还是那种鲜嫩的粉色。
那种有着白色星星蕾丝边的粉色。
那种一定要配着蝴蝶结把可爱幼稚做到家的粉色。
那种，和许月亮，从内到外，都很配的粉色。
“啊……”许月亮蹲在了地上。
她把脑袋埋了起来，好久好久，热度都没能从脸上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