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的沉默,许月亮的赤色从脖颈延伸到耳尖，林绮眠定定地看着她，觉得就这么一直沉默下去也挺好。
但许月亮到底不这么想,她紧张，慌乱,又身负职责。一低头，就要从林绮眠身侧钻过去。
林绮眠身子晃了晃,只是想给她让开道路，许月亮却瞬间警觉起来，一抬手便攥住了她的胳膊。
“林医生你站稳了！”许月亮道。
林绮眠：“……”
许月亮的掌心热烘烘的，指尖葱白一般,攥着她的力道那么紧，让人觉得全身熨帖。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承认了自己的娇弱。
许月亮听她声音软软的,视线齐平的地方长发垂落在棉质的家居服上,看起来也软软的，便一点都没敢松开。
她一手还提着保温桶，另一只手就这么攥着林绮眠的胳膊,给她一个站稳的力道，劝她道：“去床上躺着吧。”
林绮眠很听话：“好。”
许月亮扶着她往里走,眼睛注意着脚下,余光注意着身边人,便都没在意周边的环境。
一直扶着林绮眠重新躺回到床上,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道：“我应该给林医生发个消息的,我看你家是密码锁,这样就不用你来开门了……”
“没事。”林绮眠道,她张了张嘴，想说没到那种地步，但许月亮掌心的温度还残留在她胳膊上，让她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许月亮却有些误会，手脚都慌乱起来：“我不是要你家密码的意思，我只是……”
林绮眠抬眼：“11728。”
许月亮愣住。
林绮眠笑了笑：“这段时间的密码。我习惯不定时地更换，所以输入指纹更方便。”
许月亮：“哦哦……”
林绮眠调整了一下坐靠着的姿势：“我这会……没什么力气，待会你自己输一下指纹。”
许月亮瞪大了眼睛。
林绮眠没理她讶异的表情，还在调整姿势，由于太“柔弱”，折腾了几下才摆好身体。
摆成了一副无力反抗虚浮的模样。
“你带的什么？”林绮眠抿了抿唇瓣，“我有些饿了。”
“哦哦哦！”许月亮赶紧应声，动作迅速地将保温桶放下，打开，里面清粥小菜一应俱全，连餐具都有。
“我自己熬的，比外卖放心一些……”许月亮把东西一一摆出来，打开餐具盒将勺子递到了林绮眠手边，“我问了小艺学姐，她说你粥这些不挑食，但我记得你不喜欢腥味，所以肉是我去市场挑的很新鲜的，熬的时间也久……”
“嗯。”林绮眠接过了勺子，并在考虑，自己要不要病得拿不住勺子。
许月亮：“哦，对了，勺子筷子都是新的，但是我用沸水煮过，消了毒。”
林绮眠还是把勺子攥紧了。
许月亮端出了粥，左右看看，她这样弯腰弓着身子，动作很不流畅。
林绮眠：“坐吧。”
可床边没有凳子，卧室里也没有凳子，最近的凳子在书房。
许月亮还在犹豫，林绮眠将她手里的粥碗接了过来，小小地尝了一口。
白粥软糯，肉沫充足，皮蛋鲜香。
“好喝。”林绮眠真心实意地夸道。
许月亮抿着唇笑起来。
林绮眠的目光落在离自己最近的床边的位置：“但我在喝粥就不好夹菜了，你可以帮我夹一下菜吗？”
“好啊好啊。”听到林绮眠有需求，许月亮的动作就顺畅多了。
她坐了下来，拿好筷子，捧着菜碗，夹了一点萝卜丝，放到了林绮眠的勺子里。
林绮眠盯着勺子里那一点鲜红的萝卜。
许月亮：“你这样再舀一点粥吃，很好吃的~~”
林绮眠试了下，是很好吃。
她笑起来。
许月亮挺不好意思的，垂下了眼睫问：“林医生你笑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这种吃法，很幼稚啊……”
“嗯。”林绮眠接得顺畅，“幼儿园小朋友一样。”
许月亮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却还是抬眼，努力跟她解释：“这样，方便嘛。”
“嗯。”林绮眠主动把勺子递了过来。
许月亮赶紧给她放上菜：“尝尝这个酸豆角，够味~”
两人重复这样的动作，配合得十分默契。
大半碗粥下肚，林绮眠全身都暖起来，甚至觉得捂在被子里的身体有些热。
但她并不确定，这热量是来自食物，还是来自那个坐在床边，给她喂食的人。
她看着许月亮，许月亮今天难得的没有化妆，衣服穿得也并不精致。
套头卫衣牛仔裤，长发简单地扎着个丸子头。
很随性的模样，适合干活。
林绮眠又笑起来。
只要许月亮在她身边，只要她看着许月亮，许月亮的一举一动，许月亮在想些什么，便清晰明朗得仿佛一副儿童画。
但如果她不在身边，她存在在社交账号里，她在直播的视频里，她在林绮眠的回忆里，那就会变成天边的一轮月，让她可望不可及。
林绮眠想她在身边。
小艺说了，那就要摘下面具，表达需求。
“我……”林绮眠道，“我没这样吃过饭。”
许月亮：“诶，是吗？小时候也没有吗？”
林绮眠摇摇头：“没有，我妈妈很严格，不会这样给我夹菜。我爸爸工作忙，不太管我。”
许月亮的脸颊红扑扑的，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那我这样，你是不是不，不习惯？”
“有点。”林绮眠眼睛弯了弯，“但很舒服。”
“啊……”许月亮顿了顿，偏过了视线，“哈哈哈”地笑起来。
“不愧是我这种懒人吃货的法子啦，舒服那肯定是要舒服的……”
林绮眠：“晚饭也想这么吃。”
许月亮：“嘎？”
林绮眠将吃完的碗递到了她手上，自己滑进了被窝里：“外卖太难吃了，人也没力气，我要在床上吃你做的饭。”
“啊啊，好。”许月亮应得特别快，人却站了起来，一通乱转，把碗筷都收拾了起来，“那我，我去洗碗……”
林绮眠一点都没把自己当个主人，动也不动：“嗯。”
许月亮走到卧室门边上望了望：“厨房是进门左拐那边吗？”
林绮眠：“嗯，有洗碗机，塞进去就好了。”
许月亮出了门：“这点东西哪用费那个劲啊……”
林绮眠听着她的唠叨，彻底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天气还不冷，薄被透出一层橙色的光，像是小孩子才会发现的童话世界。
林绮眠双手抓着被角，笑起来，觉得脸颊有些热。
许月亮就是她的童话世界。
没几分钟，她的童话世界又回到了她身边。
“林医生你晚上想吃什么？”许月亮道，“我看了下冰箱，可能差点东西。”
一旦打开了某个口子，林绮眠提起要求来真是狮子大开口毫不害臊。
她就这样埋在被子里，报了一串的菜名，最后，才礼貌地加了一句：“都可以，看你方便。”
许月亮声音轻轻飘飘的，语调扬高，像哄着调皮孩子的幼教：“嘿，你猜怎么着~~这些菜月亮都会做~~”
“是吗？”林绮眠掀开了被子。
这动作将她的头发蹭得有些乱，睡衣纽扣不知道怎么也松了一颗，雪白的颈，雪白的胸口正中有一颗痣。
许月亮的视线落在那颗痣上，目光慌乱，脸色通红。
林绮眠伸了伸手：“许月亮你是不是也发烧了？”
“啊我没有！”许月亮矢口否认，抬起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甩锅甩得特别快，“你家，你家有些热。”
“是有些热。”林绮眠伸出去的手，落在了自己的额头上，“嗯……”
许月亮奔了过来：“又烧起来了吗？”
林绮眠：“自己摸不来……”
许月亮目标明确地奔向床头柜上放着的体温计：“测……”
“不想测。”林绮眠干脆拿出喝醉酒的架势，皱着眉头拒绝这合理的要求，“体温计太冰了。”
许月亮：“我给你暖暖？”
林绮眠：“暖了它不就测不准了吗？”
许月亮：“……”
林绮眠看着她，不说话。
许月亮同她对视超不过三秒，认命一般放□□温计，大步过来，突然便捧住了林绮眠的脑袋。
转瞬之间，橙光逼近。
许月亮的脑门贴上了林绮眠的脑门，温凉，而两人的鼻息猛然交缠在了一起，湿热。
林绮眠没法去看许月亮的眼睛，距离太近，近得睫毛都能晃在一起。
她只能垂了视线，垂了视线，望见那近在咫尺的唇。
许月亮的唇瓣，有着鲜嫩的颜色，融在光里，让人晕眩。
林绮眠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控制自己的呼吸，还是控制自己的心跳，亦或者……控制她那不正常的，从隐秘的位置，翻涌而上的热量。
好在，下一秒，许月亮便脱离了她。
她比她还慌张，她的慌张全都写在脸上，她甚至抬手扇了扇风，然后下出一个荒谬的判断：“林医生你又发烧了，温度还不低呢！”
“嗯。”林绮眠抬手捂住了脸，笑起来，“发烧了。”
许月亮：“我们还是测一下具体的体温，看要不要吃退烧药，或者去医院。”
林绮眠嗓子干哑：“不急，我想喝点水。”
“哦哦。”许月亮小跑着出去，跑到半路又折返回来拿了林绮眠的水杯，无师自通地找到了她家的饮水机，端了一杯温水进来。
“林医生，喝。”她双手递到了林绮眠跟前。
林绮眠握过去，许月亮大概是怕她拿不稳，一只手抽了，一只手还在。
被林绮眠握了个严实。
林绮眠抬眸，许月亮还没放，瞪大眼睛看着她。
两人对视，一秒钟后，许月亮“啊啊”叫着松了手，喊道：“对不起对不起林医生我不是故意的……”
林绮眠指尖一松，杯子掉到了地上。
地上有地毯，杯子不会碎，但水，全洒在了许月亮的裤腿上。
“啊，对不起。”林绮眠道。
她倒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