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阮恒床边的鱼祈打着瞌睡,她本想等阮恒睡着后再去齐家看看的,可今夜阮痕却迟迟没有入睡。
“你在吗?”
安静的夜里,这声音特别清晰的落入鱼祈耳中。
等的都快睡着了的鱼祈被这一声给唤醒了,带着些迷糊打了个哈欠。
“你如果能听到我说的话,就给我个暗示好吗?”
这话是在和谁说啊?鱼祈环顾四周没看见任何人,况且她一直守着呢,根本没见有人进来啊。
就在鱼祈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时,阮恒再次开口了:“你还在怪我吗?”
打起精神仔细想了想,这八成是在自言自语吧?
果然,没一会儿,阮恒又开始自说自话了:“你如果在,就这么听听我说话也好。”
“道歉的话,质问的话,这些年我说了太多了,你应该也听烦了吧,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经常跟着我,那就和你说说……我有多想你吧。”
她听明白了,这是在和齐筱仙或是白席说话吧,刚才那个老板的话,阮恒虽然嘴里说着不相信,但其实还是往心里去了吧,又因为今天是齐筱仙和白席的忌日,所以他先入为主的以为是他们回魂了。
阮恒平静的躺在床上,愣愣的看着天花板,思考着。
被留下来那个人,永远是最孤独的。
“还记不记得我们以前常去的那片废弃的街道?我前段时间路过了一次,哪儿拆了,那个旋转木马老出问题的游乐园也拆了,还有咱们初中上学的那个D市三中老校区也拆了……我们以前常去的地方,这些年都快拆完了。”
“……我明天打算去一趟海边,以前我们喜欢的那个没人去的海滩,最近也被人发现了,然后说是被哪个老板买下来了,反正以后就要变成景区了,我想再去看看,顺便把你喜欢的东西给你带去?”
明知道他听不见,但鱼祈还是开口了:“只有放在供案或是火烧掉的东西,鬼魂才能收到,你扔海里是没用的。”
“等明天过后,我就要让生活继续往前走了……”
“娶妻,生子,按照我爸妈希望的那样去生活。”阮恒哽咽着继续往下说,“以前我们不是约定过要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吗?还说什么,永远不会变成我们所讨厌的样子,做着违心的事说着违心的话,可我现在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你们都停在了十八岁,一个可以任性的年纪,可我却败给了岁月,败给了生活,对不起,我要食言了。”
说着,阮恒用手臂遮住了眼睛,直到鱼祈隐隐约约听到抽泣声,才注意到他在哭,哭了很久很久,就这么无声的躲在被子里抽泣着。
夜深了。
鱼祈拖着沉重的脚步离开阮恒的房间,带着复杂的心情穿过房门,来到了齐筱仙的房间。
举起玻璃镜,透过镜面,那副画在墙上的画已经变了模样。
少女脚下的红玫瑰变成了粉玫瑰,不少地方甚至出现了白玫瑰。
果然,齐筱仙喜欢的是白玫瑰,这是她利用自己只要到过就会留下的红色怨灵痕迹的这个特点,改涂了画的颜色,只是这是为什么?是有什么她没发现的吗?
“被发现了?”
听到这个声音,鱼祈下意识握住护佑,转身望向身后:“谁!”
“是我呀,我一直都在呢,你抬头看看?”甜甜的少女音嗤笑着。
压下心里的恐惧,鱼祈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慢慢抬头的同时,手悄悄抬起,本想去拿孟婆给她的彼岸花瓣,但只犹豫了半秒,便顺着这个动作去摸了鬼镜。
抬头,入眼的是屋顶上一团黑色的……人?
或许已经不能算是人了,似乎是被什么动物强行撕咬过的脸蛋,一半露着森森白骨,仅剩的那半张脸上还沾着些许在蠕动的活物,两个黑漆漆的眼眶中,一双竖形的小小的眼睛滑稽的放在里面。
手也缺了一只,破破烂烂的裙子烂布条似的挂在她身上,下半身不知道去哪儿了,被强行拼接上了一团不停蠕动的粘液状物体。
和鱼祈预料的一样,现在对方正盯紧了她的一举一动,就在她刚触摸到鬼镜的同时,趴在房顶上的生物猛的跳到她身上,恶心的粘液瞬间裹满了她全身,酸臭的味道占据了她全部的嗅觉。
“还想报信?呵呵呵,来不及咯。”那生物用仅剩的一只手强行拿走鱼祈手里的鬼镜,扔在一旁。
忍着令人作呕的味道,鱼祈开口问道:“你是齐筱仙?”
那生物没有否认:“你还挺聪明的嘛。”
“你一直躲在这里?”不好是自己刚好撞上了她来吧?
索性,鱼祈的运气其实挺好的。
“不是哦,其实我一直躲在隔壁呢。”
“不可能,我……白天去的时候,你根本不在。”其实是柏泉说的不在,难道柏泉还想害她?所以才故意说齐筱仙不在。
想到之前的事情,鱼祈忽然有那么一瞬间对人性失望了。
齐筱仙再次开口,语气里充满了无辜:“当时我确实是不在,其实呀,我从你来的时候就在里面了,也一直在观察着你的一举一动,本来我是打算来和你打个招呼的,可是后来你叫来了一个厉害的鬼差,所以我就躲到隔壁来了。”
“可是我一直守在门口啊,你根本没机会离开白席的房间。”
闻言,齐筱仙忽然就笑了,带着她转了个身,直面那片已经褪色成粉玫瑰的壁画:“你们鬼差都这么死板的吗?我当然是穿墙过来的啊,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花这么大的劲将这墙抹成红色?”
“……是为了掩盖你传过来留下的痕迹。”鱼祈对这个答案有些无语了,是啊!能穿过门,那为什么不能穿墙?一直在恭恭敬敬走门的她好像是个傻子。
“原来你不知道啊。”齐筱仙又笑了,“其实我本来是不想对你下手的,真的呢,好几次机会都摆在我面前了,可我还是放你走了,但谁知道你会突然来看这画儿,我还以为被你发现了呢。”
鱼祈在心里默默对柏泉道了个歉,自己不该冤枉他的,是她自己倒霉啊。
“不过既然事情都已经到了这一步了,那不管你知不知道,我都只好让你永远闭上嘴了。”说着,齐筱仙瞅准位置,猛的张开嘴,直接朝着鱼祈纤细的脖子咬下去!
奈何桥上。
孟婆在桌上摆出了一套精致的茶杯,似乎是要接待什么重要的客人。
“叮铃铃……叮铃铃……叮铃铃……”
远远地就听到了这清脆的铃铛声。
孟婆耐心的等着,时不时看看火候。
当腰间系着无数小铃铛的红袍男子踏上奈何桥之时,孟婆面前这茶煮的正到时候。
一撩衣袍,男子在孟婆对面坐下:“别来无恙啊,孟婆大人。”
孟婆给他倒了杯茶:“把你身上那些小铃铛都解了吧,听着烦的很,尝尝?”
男子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您这煮茶的手艺到底是比不上您熬汤来的熟练啊,这铃铛就不解了,您且忍着些,您也知道,本王素来离不开这些铃铛。”
哟,在她面前还自称本王呢?
孟婆横了他一眼:“到底是当年给你灌得少了,就该再多让你喝几碗孟婆汤,把这破铃铛忘得一干二净。”
“好了,不扯别的,你让鬼侍喊本王来到底是有何事?”
孟婆喝了口茶,语气很是轻描淡写:“倒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这鬼王当腻了没?近期有没有想过挪个窝?”
“何意?”刚反问完,那男子立刻改口,“不腻,本王还能再当上个几千年呢,不劳烦您记挂了。”可别打他什么主意。
孟婆忽就笑了,对他这答复很是满意:“既然如此,那往后几千年就劳烦你多帮老婆子我照看照看双瑯丫头了。”
“那丫头不是在阎罗殿当差吗?您要拜托也该去找阎罗王说去啊。”男子微微蹙眉。
嘴上说着泡的不行,怎么一转眼这茶杯就见了底了呢?
孟婆提起茶壶,给他添茶:“我打算过些时日就让双瑯接替我做这孟婆,等我长眠之后,若是其他几殿不服,你资历……”
没等孟婆说完,那男子就猛地起身:“您等会儿,等会儿啊!您此话何意啊?什么叫长眠之后?”
“哎呦,吓我一跳,都几千岁的鬼王了,怎么还这么冒冒失失的。”孟婆嗔怪道。
男子抓住长眠的事情不松口:“您别打岔,什么叫您长眠之后,给我把话说清楚!”
孟婆并不着急,反而笑道:“你这会儿不拿腔拿调的自称本王啦?”
“你说清楚些。”男子真急了。
“就是长眠而已,又不是陨落了,你急什么啊。”孟婆看的很开,“老婆子我活了有多久了?应该得有上亿年了吧,以前我就告诉过你,这天地之间根本没有什么永恒,所谓的永恒的寿命,也不过是活的比寻常生物久一些罢了,终究还是会有魂灭的一天的。”
长眠是指一种身体不消散,单是灵识溃散的状态,若是没有在一定的时间里从天地间得到足够的灵气再次重聚灵识,那就真的是魂灭于天地之间了。
没等男子说什么,奈何桥的白光忽就亮上了几分。
孟婆起身,笑眯眯背着手,朝桥的另一边走了几步:“这刚说着呢,她这就回来了,这呀肯定是小双瑯回来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