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席卷整个临渊城,以及周边多个郡县。

  厚厚的积雪压垮无数民居,幸免于难的却也被门外的积雪堵在家中不得出行。

  一时间。

  整个临渊城陷入一片白茫茫的死寂之中。

  ……

  容府。

  清早起床,陆清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按照以往,她们起床的这个时间段,府里早就该有粗使下人在外洒扫,可今天院子里却安静异常,连点响动都没有。

  容妗姒见她翻身下床,不禁抓住她的手腕道:“夫君等下秀儿她们端来热水再起也不迟。”

  “不用了,反正醒都醒,我先出去看一下,你乖乖在被窝里别动。”

  哄着她躺好,又掖好被角。

  陆清这才下床,抓过架子上的衣服披在身上。

  当门被拉开的瞬间,萦绕在心头的迷雾终于散开。

  晶莹的积雪像一堵墙似的,把房门堵了个严丝合缝。

  虽然她知道昨晚狂风呼啸大雪纷飞,却也没想到雪会下的这么大。

  这种降雪量,哪怕是放在上一世的华国,也是数十年难得一遇的重大雪灾,根本就不是人力所能抗衡。

  可无论如何,她也要把小姒姒带离这间屋子!

  重新关好房门,眼神余光瞥了眼地上已然熄灭的火盆,想要离开的心情更加迫切。

  容妗姒还不知道外面的情况,问道:“夫君没看到巧儿和秀儿吗?”

  “嗯,没有,我先给你更衣,然后带你离开。”她深思熟虑后,打定主意道。

  只要打开门,这事就肯定瞒不住。

  与其等她自己看到后惊慌失措,不如现在就把真相告诉她。

  似乎是察觉到她的异样,容妗姒裹着被子坐起身道:“夫君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陆清喊了口气道:“也不算心事,这么跟你说吧,我们现在被厚厚的积雪困在屋子里了,想必秀儿她们也一样。”

  “岂不是大家都出不去了,那该如何是好?”她焦急的问道,眼神中透着浓浓的不安。

  陆清拂过她头顶柔顺的发丝,轻声安慰道:“姒姒别怕,一切有我,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

  “可是……”

  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陆清竖起的食指打断。

  “姒姒乖,没有什么可是,你只需要乖乖的等我就行。”

  容妗姒看着她眼神坚定,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陆清帮她穿好衣服,又裹了件厚实压风的大氅,才心满意足的笑道:“行了,你在这等着很快就好。”

  其实面对自然灾害,她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采取做古老也最笨的自救方法,那就是刨雪。

  没有手套又缺少工具,她只能折断圆凳的四条腿,用凳子面当铲子,一下下的铲雪。

  像是挖台阶似的,每挖出一级台阶,就用挖出来的雪夯实,达到可以承受一个人的重量而不下陷,再继续挖下一个。

  陆清在努力的忙着自救,被困在宗祠的容芷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她本就是受罚之人,吃穿用度和取暖这一块,肯定不如自己院子里来的舒适。

  晚饭后给她填的火盆,可外面狂风呼啸大雪漫天,夹杂着雪花的大风,顺着门缝,窗缝一刻不停的往里刮,把仅有的一点温暖都吹散了。

  没奈何。

  容芷只能凑到火盆边取暖,胆战心惊的看着在烛火摇曳下,忽明忽暗的一个个牌位,像是隐藏在黑暗中的妖怪,正朝她伸出一条条触手。

  本就害怕的紧,耳边还总是能听到,如同鬼泣般尖锐的风声。

  吓得她抱住膝盖,蜷缩在火盆边一动不动,生怕自己一动就会被妖怪抓走。

  可能也是精神紧绷的缘故,她烤着火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身体每一处都在叫嚣着冷,好冷。

  她激灵灵打了冷颤,从梦中惊醒。

  眼前是早已熄灭许久的火盆,周身寒气弥漫,靠近门缝和窗缝的地面上,已经堆积起厚厚一层积雪。

  容芷冷的牙齿直打颤,双臂环胸哆哆嗦嗦的起身来到门前喊道:“外面有没有人?”

  “宗祠里太冷了,给我加一个火盆。”

  可她等了好半晌,都没有听到回应。

  她不死心的又喊了一遍,“外面有没有人,倒是说句话啊!”

  回应她的只有凛冽的风声。

  她气恼的狠狠踹了一脚宗祠的大门,心中大骂,一群该下贱胚子,竟敢不理会我,等我出去定要让你们好看!

  可能是骂的不过瘾,她又将矛头指向始作俑者陆清夫妇,骂的那叫一个难听。

  可不管怎样该冷还是冷,无奈之下她只能在宗祠里一圈圈的走。

  走累了就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冷了就再起来走周而复始。

  鞋底都快被她走穿了,好再是听不到外面的大风,寻思着这下外面总该有人了吧。

  然而。

  无论她如何叫喊,辱骂,外面一片死寂。

  大门是被铜锁锁死的,想要出去根本不可能,她只能用力把门推开一条细缝,顺着门缝往外看。

  这一看不要紧,惊得她一屁股跌坐在地,口中喃喃出声,“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

  她也终于想明白,为何刮了一夜的暴风雪,却渐渐消失,外面安静的可怕。

  原来厚厚的积雪把窗子和大门全部覆盖,继而隔绝了风声,让她误以为风雪停了。

  ……

  千客来客栈,在暴风雪的洗礼下,不堪重负被积雪压垮。

  由于正直深夜,入住的客人都处于熟睡中,继而在灾难降临之际,能逃出生天的人,可谓是凤毛菱角。

  要不是常年带军四处征战的库纳勒警觉,在客栈垮塌之际,顺手拉了白瑞琦一把,他恐怕就要长眠雪下了。

  他心有余悸的拍着胸口,喘着粗气道:“库纳勒谢谢你。”

  “保护殿下,是臣下的职责,只是没能救出部分行李,怕是要让殿下受些委屈了。”他叹息道。

  白瑞琦抬手拍了拍他宽厚的肩膀道:“凤亓国有一句话说得好,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库纳勒你就别想那么多了,我们还是先找个地方取取暖吧。”只穿着一件单衣的他,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

  也不想着去搭救心爱的姑娘了,满脑子只想赶紧找个地方暖和暖和。

  库纳勒也不戳破,反倒是提醒道:“殿下现在的积雪厚是厚,但不实,只要一脚踩进松雪整个人都会陷进去,到时候想救都救不了。”

  毫无经验的白奇瑞吓得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紧张的看着他问道:“那该怎么办,总不能在这里干等着啊!”

  “殿下跟我爬着走。”

  说话间,他已经趴在雪上,一点一点的往前爬。

  白瑞琦犹豫片刻,终是抵不住寒意,也趴在雪上跟着他往前爬。

  只穿着一件中衣的他,只感觉一阵钻心的寒意,顺着自己的四肢百骸,涌入全身,冻得他牙齿都跟着直打颤,一股强烈的尿意刺激的他险些尿了裤子。

  两人爬爬停停,总算爬到了知府衙门,被正在清理积雪的几名衙役所救。

  知府楼泰然亲自接待了他们,先是让他们沐浴更衣,洗去一身寒凉。

  这才坐下来询问,“不知库纳勒将军和二王子殿下,用什么办法来到知府衙门?”

  库纳勒也没藏着掖着,大大方方的道:“在很多年前,我就遭遇过这种天气,当时也是大雪漫天,城里的房屋大半被积雪压塌,百姓们就是趴在雪面上,一点点往外爬。”

  “不爬不行啊,不爬就只能被饿死或冻死在屋子里。”

  楼泰然眼睛一亮,忙叫来聂熵吩咐道:“叫外面的人别铲雪了,先按照库纳勒将军的办法,五人一队出去救人,务必要把还活着的百姓都救出来。”

  聂熵抱拳领命,“是,大人。”

  ……

  容府。

  陆清的动作很快,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做好了阶梯,她朝小姒姒招招手道:“姒姒,我们能出去了。”

  容妗姒走到门旁,看着一级,一级打磨平整的阶梯,眼圈有些微微泛红,她是亲眼看着陆清一点点的铲雪,夯实,担心不稳自己一遍遍的走上去尝试。

  要说不感动是假的,她一下子扑进陆清的怀里,不管不顾的埋首在她还粘着不少冰渣的胸口,闷闷地道:“你这个傻瓜,干嘛要对我这么好……”

  陆清憨憨的笑了,深邃的眼眸里亮晶晶的闪烁着幸福的色彩,轻拍着她的脊背,轻声道:“我愿意做你一辈子的傻瓜。”

  容妗姒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又是感动又是高兴的道:“一辈子那么长,我才不信。”

  “嘿嘿,那你就慢慢去鉴证一辈子吧,乖我们先出去,二姐她们可还等着我们去救命呐。”

  听她这么一说,容妗姒一下子就急了,刚刚光顾着儿女情长,都忘了大家伙还处在生死存亡的边缘。

  赶忙脱离陆清的怀抱,抹了把眼泪道:“那还等什么,咱们快走吧。”

  陆清哪能看着她冒冒失失的就往外走,一把拽住她训斥道:“你跑出去不要紧,要是陷进雪里,你让我拿什么救你!”

  容妗姒知道自己给她添麻烦了,老老实实的低着头站在一边,看她空手毫不费力的拽下一张厚重的门板,惊得眼珠子差点没凸出来。

  瞠目结舌的指了指门板,有指了指陆清,好半晌没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