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迟,时间紧迫,陆清快步走穿过花厅来到安置药三七的客房,推开房门的瞬间,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腥臭味。
她暗叫:糟糕。
连门都顾不上关,快步走到病床前,查看药三七的情况。
原来用以封住他周身穴道的金针少了一枚,八成是薛海背人的时候,给不小心碰掉了。
导致药三七体内的剧毒,又缓慢复苏的态势。
还好她来的及时,若是再晚上个把时辰,剧毒侵入心脉,就算是大罗神仙也回天乏术。
……
回到席间招呼客人的容妗姒被人拦下,那人曾依附左相麾下,暗地里帮忙传递消息。
左相府倒台,给予找寻新主子的他,就把注意打到临渊王亓静萱的身上,怀着跟当今陛下的亲姑姑站在同一阵线的心思,总不会再出错吧。
可能是胸中郁结难舒,多喝了两杯的他,瞧见竟是新娘子亲自出来招呼客人,不禁抱怨道:“陆医师还真是好大的架子,竟然叫新娘子出来招待客人。”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在邻桌敬酒的容妗姒,一字不差的听了个全,大大方方的淡笑道:“药国手身中剧毒耽搁不得,夫君只能先以救人为本,怠慢之处还请诸位大人海涵。”
京兆尹徐清音帮忙解围道:“陆医师以德报怨,虚怀若谷,真乃我辈楷模。”
可也有人不买账,嗤笑道:“谁人不知京兆尹徐大人是王爷的爱徒,帮着师父的朋友说几句好话也是在所难免。”
径直把话题引到派系上,也不知安的是什么心。
眼瞅着心仪已久的小美人遭人攻讦,明面上是王府客卿,背地里却是暗卫首领的曲清筱凉凉的瞥了那人一眼,语气淡漠的道:“说来说去不都是凤亓国的臣子,刘大人这般阴阳怪气,岂不是藐视陛下,藐视整个凤亓国皇室正统?”
不就是扣帽子嘛。
像谁不会似的。
京兆尹徐清音循声望去,想要看看为她说话的人是谁,却正巧撞进某人幽深似一池寒潭,古井无波的双眸,清冷的俏脸倏然一红,嗔怪的瞪了她一眼,旋即收回视线。
故作无事发生,自顾自的端起酒杯小口轻抿着杯中美酒。
藐视皇族在凤亓国可是重罪,一经查实是要被削去官职流放三千里的,但凡智商没离家出走的人,都不会信口胡说。
刘大人的冷汗“唰”的就下来了,脸色更是青一阵白一阵,除了呵斥一句,“一派胡言。”就再也不敢多说其他。
多说多错,在被人抓住小辫子,到皇上那参上一本,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把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兵部尚书典唯会心一笑,捉摸着恐怕要不了多久,京兆尹府上就要办喜事了。
门外还在商量事宜的亓静萱和晏佩,听到席间不愉快的对话,忙三言两语结束交谈,把事情交代下去,就重新步入礼堂。
二人对视一眼,晏佩清了清嗓子,见诸人的视线都汇聚在自己身上,这才满意的开口说道:“没有新郎官的酒席自是不作数,依我看莫不如请诸位移步,先去见识一下陆神医的精湛医术,看她是如何起死回生解救药国手。”
“诸位意下如何?”
这也是之前二人在门外商量好的事,借着这次机会,让陆清当着京中重臣的面,好好施展一次她神乎其技的医术。
其一:为她彻底打响知名度,让这些人把陆清的能耐宣扬出去,不再盲目追捧药王谷的医师。
其二:也算是为她搭建一些人脉关系,毕竟人活在世,就免不了会生病,以后有的是机会接触。
其三:则是望长远考虑,既然凤亓国本国就有艺术精湛的神医,国内想要继续深造的医师,还需要远赴药王谷求学吗?
答案:当然是不会!
毕竟谁都不喜欢舍近求远,这就能给凤亓国笼络住一大批学医的好苗子。
只是想要做到这一步,还需要不短的时间积累和经营。
能做到什么程度,就连她们自己心里都没谱。
一听能近距离观摩老师治病救人,小郡主亓舒雅第一个响应号召,态度谦逊有礼又不失皇族风范的道:“能有如此良机,是舒雅的荣幸。”说着朝晏佩行了个晚辈礼,牵着性子跳脱的妹妹,站到她身后。
有郡主带头,京兆尹、刑部尚书、御史中丞、兵部尚书等,几位有身份地位的朝中大员作陪,其余没见识过陆清医术,只是有所耳闻的人,也纷纷来了兴致。
“那正好,大家都去见识一下,陆医师的卓越风采。”
有人笑呵呵的开口道,确丝毫不提人家的医术。
反倒给人一种逛青楼楚馆,看姑娘的调调。
晏佩笑而不语,依旧双手负背,老神在在的站在那。
她是真的一点都不着急,到时候自有陆清亲自打脸这些有眼无珠的混账东西。
召集好众位宾客,她这才转身带着诸人前往客房。
……
此时,陷入中毒昏迷的药三七,已经被人小心抬下床,安置在当初为晏佩手术,曾用过的临时手术台上。
除了一些必备器具,床边还放置着一个盛了半盆清水的铜盆。
一切准备就绪。
陆清招呼着紫菀,用高度白酒给双手消了毒。
“一会儿你听我口令,我说拔针,你就要以最快的速度,把你爹身上的金针一起取下,我会在同一时间给他下针,务必要做到无缝衔接。”
她说的郑重,紫菀却有些为难的道:“这么多金针同时拔出,我担心自己的实力不足……”
关系到父亲的身家性命,她不得不小心视之。
陆清凉凉的看了她一眼,语气不善的道:“运用你全身的内力施展摄针之术,你尽管放手一试,其它的不必顾忌。”
她虽然看不上心狠手辣的药三七,可紫菀却是个善良的姑娘,之前也曾奋力想要救下,即将遭她父亲毒手的自己。
只是剧情翻转的太快,她才被人拦下,药三七掷出的银针,就被陆清原路打回,并身重剧毒危在旦夕。
紫菀被她骇人的眼神吓得直接红了眼眶,小白兔似的乖乖点头,委委屈屈的站到一旁。
准备联手的二人,没有去管那些围观的凤亓国官员。
陆清站在手术台前,深吸口气吩咐道:“准备。”
一旁的紫菀忙运转起全身内力。
“取针!”
随着她一声令下,紫菀几乎使出吃奶的力气,瞬间抽干全身内力施展医武的必修技——摄针之术。
在外人看来,只见密密麻麻的银色亮点,很是突兀的齐齐自药三七身上飞出,像是受到什么东西的牵引一般,朝着紫菀纤细白皙的手掌聚拢而去。
下一秒,被她牢牢攥在掌心!
垂眸细看掌心的一小把金针,愕然发现竟少了一根!
紫菀的心倏的跌入谷底。
完了。
这下全完了。
膝盖一软就要软倒在地。
“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把针收起来!”
陆清的话,犹如一颗闷雷在她耳边炸响,让她险些陷入自责无法自拔的心境为之一震。
她定睛一看,原来那枚缺少的金针,正以一种诡异的姿态,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束缚在半空。
距离父亲的身体,也不是仅仅尺许远。
想要再次使用摄针之术,可内力空空无法动用,只能伸出两指捏过金针,预想中被她强劲的内力反弹的情况没有发生,手指就像穿过一道薄薄的温润气流,很轻易的就把金针拿了回来。
在她收摄金针的同时,陆清也没闲着,一边注意着她那边的情况,灵巧的双手一边结出一个个繁复的手印。
随着没一个手印落下,都有一枚金针,精准的刺进药三七的穴位。
陆清使用的这套针法,紫菀从未见过,就连药王谷的藏书楼,都没有这方面的相关记载。
她一眼不眨的看着对方施针,时刻注意着她手上结出的不同手印。
只是这套手印太复杂,仅仅一遍她根本就记不全。
就算陆清不计前嫌,倾囊相授,她也要学上个一两个月,才能熟练使用。
可看样子人家也没比自己大几岁,这么复杂的手印打的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不说,还有余力一心二用,帮她稳住落下的金针。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陆清露的这一手,不但磨平了紫菀心中的那股子傲气,更是让她有种无地自容的感觉。
把站在门外围观的文武大臣们,看得是一愣一愣的,忍不住惊呼出声。
“好一手精湛的医术,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手法之绝妙,真是让人心生叹服。”
“你们快看药国手脸上的黑气散开了!”
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其余人马上定睛细看。
可不是嘛。
随着陆清一针针落下,药三七脸上的黑气,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回缩。
除了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以外,与正常人并无二致。
众人刚要发出喜悦的欢呼,就听陆清突然开口道:“紫菀拿刀,割开他的手腕,用那个水盆接流出来的毒血。”
紫菀不敢耽搁,咬咬牙抄起桌上的小刀在火上烤了烤,心道:父亲,莫要怪女儿不孝,女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挽救你的生命。
小手颤抖的划开父亲的手腕,霎时大股大股的黑血,顺着他手腕的创口流出,伴随着猛烈的恶臭,刺激着在场所有人的嗅觉神经。
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有不少人转身跑出老远,时不时有呕吐的声音传来。
直到黑血把盆里的清水全部染黑,药三七的手腕处才渐渐流出鲜红的血液。
陆清长舒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道:“排清他体内余毒,滋养脏腑的活儿,就全都交给你了。”
“陆神医,谢谢你。”
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感谢的话。
她知道陆清还有急事要做,能抽出宝贵的时间救她父亲,已经是天大的恩情。
清理余毒和滋养脏腑这样的小活儿,就算陆清不说,她也不好意思再继续麻烦人家。
陆清没再多说,朝她点点头,洗干净手走出客房。
在门外全程围观的文武大臣们,无不心悦诚服,纷纷上前祝贺她救活药三七。
恭维的话更是说的一套一套的,听得陆清一个头两个大。
还好有亓静萱和晏佩上前解围,她才能“有惊无险”的突出重围,拉着容妗姒一溜烟跑了个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