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吟了片刻,方道:“你我男女有别,长期共处恐遭人非议,这几日你暂且留下,日后我会为你寻个好去处。”
女子闻言,心中一阵欢喜,破涕为笑道:“多谢公子!……”
翌日晌午。
每日此际,正是阮清羽亲自下厨的时候,今日倒空出了双手,闲来无事便在小竹院里的靠椅上晒太阳。
今天的阳光格外温暖,既不刺眼也不昏暗,照在身上极是舒服,这让他想起五年前曾过的天差地别的日子。
那时候的他根本活在不见天日的阴暗里,不是作为人而活,只是作为一把杀人的利器,他不知道自己除此之外还能做些什么,以为活着的目的和意义就只是为了那个人。
从没有想过沾满鲜血的双手,还能沾满米水和菜叶,还能曝晒在温暖的阳光下吸收光和营养。
或许,这就是充满未知而奇妙的人生。
他不禁望向穿梭在厨房和园子里的粉色身影,目光也变得有些悠远。
阿福进入园子的时候,看见阮清羽正枕着双手悠闲的晒着太阳,上前行礼道:“公子。”
阮清羽应了声,道:“可有什么新消息?”
阿福摇了摇头,道:“虽然没有新消息,但是昨天来的那位姑娘,我已查出她的身份。”
阮清羽没有作声。
阿福接着道:“那姑娘乃是京城的一名游伎,名叫泠柔,自幼丧母,父亲又是个赌徒,因为还不起债务才将女儿卖给月西楼的老鸨,没过三年就死在了赌桌上。
泠姑娘不远千里来到东海县,似乎是为躲避一个人的纠缠,此人乃是金陵宝香堂的东家,陆家庄的庄主,陆右亭。
说起这个陆右亭,不得不提他的宝香堂,宝香堂垄断了金陵的绸缎生意,金陵每十个人当中,至少有六人身上的衣服都是从他那里买来的,陆右亭也就是在近三年中名声大噪。”
阮清羽清淡的眸子闪烁着一丝趣味,道:“听你这么说,那姑娘倒是遇上了个不错的人选,为何却偏偏躲到了东海县来?”
阿福道:“公子有所不知,泠姑娘与陆庄主结识以前,曾与一个书生有段过往,当时街坊也有些流传,只是那书生后来应试高中,进了翰林院后再也没了来往。直到新帝即位,惩处了一批旧臣,这位翰林学士也未幸免。此后,泠姑娘便鲜少露面,似乎因为一段情伤,一直未能从阴影里走出来。”
阿福顿了顿,复道:“公子,泠姑娘的出身跟来历并不算清白,公子何不给她随意寻个去处,何必留在身边?”
阮清羽却笑了,悠悠道:“这世上来历不清白的人多了去了,何况,我一个人未免也有些寂寥,暂先留下她吧。”
阿福只得点头称是,继而道:“公子,还有一事。”
阮清羽道:“说。”
阿福道:“下月初八,会宾楼将举办一场茶会,邀请了各界商客,沈老板希望公子也能出席。”
阮清羽却道:“那茶楼我早已不管了,就不去凑这份热闹了。”
阿福道:“可是秦夫人、好像也会随秦家庄主同去……”
阮清羽面色微变,默了片刻后,方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相思不相见
碧绿的莲池在夕阳的晕辉中,闪烁着迷人的光彩。
一只素手轻点水面,惹得四周的锦鲤争相游来。
她斜倚栏杆,耳鬓一缕乌黑长发随着微俯的身姿轻撩水面,波动了一张莲花般清艳出尘的玉容。
她叫程蝶,是这片庄园的女主人,也是茶商秦川的夫人。
她为人妻时是双十年华,而今已二十三岁。
这些年里,几乎每到斜阳映山之时,她都会来这一片莲池,看晚霞中自由徜徉的鱼儿,仿佛自己便化身成了它们。
她喜欢在莲池看夕阳的美景,也喜欢在莲池看夜晚的星辰。
每当那时,天边的星光倒映在静谧的池水里,隐约而朦胧,深沉而宁静,纵然迷失黑暗里的人,也会对这样的光,生出向往。
与往常不同的是,今夜的她,并非独自一人观看这月色,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儿,一边轻拍着襁褓,一边喃喃道:
“宝宝,你看,今晚的月光多美呀。”
声音清悦婉转,宛若那廊角悬挂的风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