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水不映月>第35章 从这里开始

  江愉没想到,自己这次还能错开。这是一个牧云行基本都在办公室里的时候,她敲门无果,在门口站了半个多小时之后,拨通了陈萱的电话。

  陈萱根本没想瞒她,所以直接讲清楚了来龙去脉——除了她和步久白后来做的事。

  江愉正在走廊里踱步,挂了电话直接愣在那里,她有些难以置信,本以为顺风顺水的日子、本以为会被所有人喜欢的队长,她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没有什么犹豫,她扫了一辆校园单车,向北门骑去。

  陈萱说李叶淑已无大碍,但既然知道了就应该去看望一下,江愉把自行车蹬得飞快,脑子里竟然闪过了“会不会遇到牧云行”的念头。这样太不人道主义,好像把看望队长变成了一种有利可图的事,她告诉自己要纯粹一点,但是在门口买水果的时候却带着难掩的心虚。

  她买了很多东西,走进病房的时候手勒得发紫。

  李叶淑的病床是靠窗的那个,她的角度刚好能看到门口,她第一反应便是皱眉头:“江愉?谁告诉你我在这儿的?”

  “来看看你。”

  江愉难以控制的看过整个房间,她接受了这个事实——自己就是挂念能不能见到牧云行,而老师也确实不在这。走过去之后,她看着蒙着纱布的李叶淑,不禁痛心道,“恢复的怎么样?”

  李叶淑看见她手里拎的东西更生气了,掀开被子就想下床:“买这些干什么?我又不缺……”

  李叶淑大学以来被身边人照顾的太多了,她总感觉无以回报,所以总有种不想给别人带来麻烦的心态。她并不是什么处事圆滑的人,情急之下说话难免直接。

  江愉背对着她,把东西放在窗台上,转过来的时候看见李叶淑已经站起来了,赶紧把她扶到床上:“诶你别,你再摔倒可怎么办。”

  李叶淑叹了口气:“你走的时候拿走。”

  江愉笑了笑,似乎没想到这样的对话会发生在她身上,她学着自己父亲平时的口吻说:“家里有,你就收着吧,万一我以后也——”

  “别,别乱说。”

  江愉不许她再推脱,拿过小凳子来坐在她床边,就聊了一小会儿,江愉看了看表,便准备要离开了。

  李叶淑是一个很好的人,也是个不可多得的队长。但她实在是太过懂事,做事也总是软软的——似乎统领全队用的全是感情,不是威慑力。

  江愉和她并没有什么共同话题,也因此总是善于把握一个聊天的时间,在快要冷场的时候速速离去。

  她边拿羽绒服边问:“所以你怎么吃晚餐?”

  一说起这个李叶淑眼神中又有了抱歉,她不好意思道:“大家轮着帮我带,今天好像是曹乐烟。”

  “啊,那还行……”江愉点了点头,站在边上穿羽绒服,这时病房的门吱呀呀的打开了。

  陪护一床的老人冲着刚进来的人说:“这个门是该修修了哈。”

  “确实。”进来的人回应着。

  江愉猛地一愣,这个声音太过熟悉,让她魂牵梦绕了这么久。她转过身去的时候,衣服只穿了一半。

  牧云行手里拎着保温盒,撞上她的目光。

  自灵台一行之后,她们俩一直没见过面。

  隔着各自的思考和一些明目张胆的把戏,对视似乎只能无言,像已经发酵的葡萄碰撞,然后碎成一滩。

  “牧老师?”

  李叶淑终结了两人的对视,惊讶的看着牧云行:“不是说……曹乐烟吗?”

  “嗯……”牧云行回神,把保温盒放在床头的桌子上,“我正好有时间,顺道来看看你。”

  江愉不动声色的脱了羽绒服,牧云行用余光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然而只是垂了垂眼,什么也没说。

  李叶淑稍微有些奇怪,她只觉得两人吵架了,反正气氛很不对劲。

  她不禁疑惑起来,江愉到底做了什么,连牧老师都开始冷处理了?

  牧云行拿出碗来倒出米粥,把筷子拿出来正要擦一擦,被李叶淑接了过去:“我来吧老师,你吃过了吗?”

  牧云行摇摇头:“我一会儿出去吃。”

  江愉你听到了吗。

  仅仅几分钟,江愉已经自己解开了心里的疙瘩,她们之间微妙的气氛是不会说谎的,所以一切还在稳步进行。李叶淑在场的现在,还额外带来一种熟悉的、偷腥的感觉。

  她的注视从未停止,但好像先开口是作为老师的义务,牧云行看着江愉道:“准备走吗?”

  赶我?江愉心里的小人有些傲娇的鼓起腮帮来,但她还是故作自然的重新把羽绒服拿下来,回到:“嗯,正好晚上有点事。”

  李叶淑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想,闷声吃菜,不敢参与她们的交流。

  江愉有了新的点子,当即开始执行新的行动。她笑着冲李叶淑挥手道:“那我先走啦。”

  李叶淑小心翼翼看了眼牧云行,也摆摆手:“路上小心。”

  江愉没看牧云行,牧云行也没理她。

  真是搞笑。

  不知道为什么,江愉从走廊往电梯走的时候,满脑子都在循环这四个字。

  她看着电梯镜面里的自己,回想着刚刚逼仄病房里的,自牧云行出现之后她就变得手足无措,走的时候羽绒服的下摆甚至挂到了一号床的衣架。

  总之就是狼狈,她回忆着牧云行的表情,老师狼狈吗?

  老师要比她老练的很,江愉只能感觉到老师的不自然,回想起来却没有任何线索。

  电梯到了一楼,她直接坐在了大厅的椅子上,目光紧锁电梯间,盯着里面走出一波一波的人来。

  老师绝对不像表现出来一样自然,她的一举一动决没有那么游刃有余了,江愉确信这件事——或者说不得不确信。

  接近半个小时了,还是没有牧云行的影子。

  江愉有些慌神,想办法找了一张武警医院的平面图,她仔细看那些画着电梯间的地方,有些当初对□□时的紧张感。

  西边还有个电梯间,好像上天给她开的玩笑。

  她挫败的靠在座位上,冰凉的金属靠背让她清醒,对啊,早该想到的,这么大的医院怎么可能只有这一个出口。

  只有坚定地相信着理智的人,才会痛恨面对感情失控的自己。

  她看着时间又走过几分钟,终于下定决心般拨通了牧云行的电话。

  “老师?”

  老师那边的背景音是人们的交流声。

  “嗯,怎么了?”

  “那个——我就想问问你走了吗?”

  牧云行有点听不见她说什么,捂着手机走了出去:“正准备走,你说。”

  江愉心里的小人跳起来欢呼,她镇定了一下,面不改色的说出早已想好的那套说辞:“啊,没什么大事,就是西边那个电梯停了,你要是走的话出病房直接右拐就行——我刚才就绕了一大圈。”

  牧云行微微蹙眉,顿了顿回到:“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江愉简直被自己的机智感动了,她觉得自己一定是有点这方面的天赋。

  她舒服的靠在已经被暖热的靠背上,充满期待的看着电梯间。

  牧云行挂了电话,转身回了病房,她嘴边若有若无的带着一抹笑意,可能是觉得江愉这个把戏太过拙劣。

  她来的时候就乘的西边的电梯,那时完全没有停开的迹象,一想就知道江愉在骗人。小姑娘这次又想干什么?牧云行识破了她的计谋,反倒觉得有点好奇。二号床来了拜访的人,本就狭小的病房瞬间被挤满。

  牧云行本就准备离开了,她回去跟李叶淑打了声招呼,便拿起大衣来走了出去。

  她想也没想就往右手边走去。

  可能在识破江愉的那一刻,这个决定就已经做出来了。

  林飞远错过了无数个上报这件事的机会,直到看着大家都离开了会议室,他还在纠结着应该作何选择。

  他和牧云行找李叶淑谈了很多次,可这位软心肠的队长如何也不愿再去追查这件事了。

  她不是好心,她就是软弱,治理队伍全靠感情和热心,应该严厉的那部分靠陈萱。

  如今也是这样,可能会引起事情扩大的举动,李叶淑宁可白挨这一顿也不会去做。

  没办法,原生家庭和成长经历决定了这件事,任后来的人再怎么温暖也改变不了了。

  说到底他们只是老师,没有义务鞍前马后。

  对学生要真心、又不要过分影响自己,这件事其实兄妹俩都做的很好,只是表现出来的程度不同罢了。

  但是江愉出现在了林飞远的视野里之后,他有点搞不懂自己的妹妹了。

  “老师,好巧。”

  “哦?”牧云行看着她那双澄澈的眼,认真道,“确实很巧,这学期忙吗?”

  江愉勾唇笑了:“不忙,游泳结业之后更轻松了。”

  意有所指,一语双关。

  牧云行懒得跟她玩这套,摆摆手直接开始打直球:“行了,别说你等这么长时间就是想噎我这一句的。”

  江愉也不装了,扯扯她的袖子道:“老师,中央公园有家新开的烧烤……”

  牧云行径直往医院大门走:“大晚上的不吃那么多。”

  “别慌,那那那——”

  江愉小步追她,出了医院之后牧云行却顿住了,指了指对面的“老鸭母鸡汤”问道:“有兴趣吗?”

  “必须有!”

  “江愉,”牧云行走了两步,下定决心般回头道,“你看到了,我最近真的很忙。”

  江愉愣在原地,她只知道自己心里那些敏感的想法一直翻山倒海,不知道老师竟然也感觉到了。

  这些天的委屈似乎一下子消失了,她的脸上终于又扬起牧云行熟悉的那种笑容:“看到了。”

  牧云行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

  江愉简直想一个冲刺跑进那家店里,好像怕丢了老师似的,她往前走了两步便回过头来。穿过人潮对视的时候,牧云行心想,就从这里开始吧。

  在逐渐沦陷的阵地里变成对方的俘虏,既然喜欢是一件疯狂的事——还有什么比违背信条更疯狂呢?结课了就不是师生,她们比谁都明白,这根本不是理由。

  一步步迈过斑马线,来吧,让我一步步走入你的陷阱。

  陈萱是个完全谈不上理智的人,但是一直苛刻的执行着自己的准则。

  她知道以李叶淑的性格绝不会追究什么,也不会让事情扩大。

  那个永远不会曝光秘密的巷子里,她一次又一次忍住了暴力的倾向,看着白洁在地上拼命喊人。

  她从不克制自己的情绪,但这次破了戒,只要白洁肯给李叶淑道歉,这件事就算完了。

  并不严重的伤,其实是对李叶淑尊严的摧残,陈萱不知道怎么才能补全那些伤痕,但这是她能想到最合理的方法。

  “她占着省队的名额干什么?”白洁一把鼻涕一把泪,歇斯底里的控诉,本来躺倒在垃圾桶旁边,说起这个她激动地支着身子。

  陈萱骂了一句,抬脚踩在她肩膀上,歪了歪头冷冷地说:“然后呢?”

  “她——”

  “你还能编出什么来?明知道她不想进队。”

  “她故意打乱我的节奏——就是故意的,我就在她旁边。”

  陈萱紧咬着后槽牙,她踩在白洁身上的脚又用了点力气,疼的白洁呲着嘴掉泪。

  她知道自己同这人没什么好说的了,打开手机的录音,弯腰放在白洁嘴边,命令道:“道歉。”

  白洁不说话,含含糊糊的喊了个名字。

  陈萱切了一声,别说现在谁也听不到,就算有人来又能怎么样?

  她陈萱做每件事的时候,就从没怕过什么所谓的突发情况。

  她抬了抬脚,从口袋里甩出一把匕首来对准白洁的肚子。地上的人表情变得惊恐,无助的张着嘴拼命摇头。

  “道歉。”

  “好……好……你别冲动……”

  她道了歉,第一遍不行又录了第二遍,陈萱做这件事倒是很有耐心,陪她耗到自己满意为止。

  所有做错事的人都应该道歉,陈萱依偎在步久白怀里一遍遍的看这个视频,却是越看越觉得心酸。

  “还给她吗?”步久白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

  陈萱不说话,倒带回去又播了一遍。

  “你也知道对吧,用处不大。”

  陈萱的声音哑哑的:“以后给她?”

  她是个自尊至上的人,在冷如冰窖的生活中,她苦苦的维持着自己和队长的自尊。

  步久白把她搂得更紧一点,低声道:“好,我们先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