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看海,感觉无论如何都是个并不明智的决定,但是夏天的海边太热闹了,甚至被沙滩上的人挡的看不到海的影子。
其实老太太所谓的想看海,到最后大概也就是在海景房的窗边坐一天,这种情况下冬天的海就显得广阔的多。
林飞远提前在海边订了套别墅,其实这件事兄妹俩都很熟络——
从前在这里训练的时候没少这么出来玩,只是牧云行刚说要订的时候他已经把房间号亮出来了。
牧云行其实有点被捷足先登的感觉,但还是一脸嫌弃道:“多大了,订了就订了呗。”
林飞远得意洋洋的表情一如小时候:“我就说吧妈,还是儿子有用。”
“你大爷的,”一说到这个话题牧云行简直一点就着,这两个人在这件事上有着莫名其妙的好胜心,“订个酒店而已,吃的我安排。”
谢乔在一旁生无可恋的摇摇头,心想自己是永远躲不掉这兄妹俩的无谓斗争了。
“是吗?我听听你想带奶奶吃什么?”林飞远佯装思考道,“哦~老王烧烤,还是体中食堂?”
牧云行不甘示弱,阴阳怪气道:“笑死了林飞远,只会吃老王烧烤的可不是我吧,我听听你想吃什么去?不会是啤酒吧?”
“喂,喝酒怎么了?”他转向牧予岚道,“妈,不说别的,你真得尝尝这里的啤酒。”
牧予岚正在看戏,闻言及为配合的点了点头:“你们安排就行。”
车内的空间很大,老太太在后面放倒的座椅上半躺着休息,张姨在她旁边坐着,两个人虽然眯着眼,可都很享受这样的氛围。其实这就是出行的意义,如今倒也不在于看海了。
她们家和灵台离得算近,大概下午两点便到了目的地。
三个小辈忙活着办了入住,老太太说有点累了,便直接把晚饭安排成了送餐。
其实牧云行和林飞远看着吵吵闹闹,但大小的事都筹备的很妥当,不知道是不是长时间在外面训练的原因,他们对生活总带着一种淡然又轻松的感觉。
牧云行的那些“狐朋狗友”们也都知道她过来了,于是张罗着攒了个夜宵局。晚上,她想溜出门的时候,正巧遇到了一楼的牧予岚。
落地窗外是傍晚萧瑟的海,牧予岚在瑜伽垫上静坐,整个人一动不动。
牧云行站着看了她一会儿,牧予岚之前疲于工作,每次出现都匆匆来匆匆去。
如今窗边映出的静态剪影,让牧云行真实的感受到了母亲退休的事实。
牧予岚真的老了,保养得再好,眼角的皱纹是不会骗人的。
牧云行发现它们的时候总带着些无奈,没有办法的,她成熟起来母亲就会衰老。
这种事不会因为伤心而改变,所以只能心里默默的承诺,要对母亲好一点。
对奶奶也是。
牧予岚冷不丁的开口了:“看什么,想出去就出去呗。”
“能看见我啊。”
“废话,”牧予岚嘱咐道,“不早了,你是想出去干什么?”
“夜宵——随便吃点东西,他们喊得我。”牧云行一五一十的告诉她,这种事没什么隐瞒的必要,她几斤几两牧予岚心里有数的很。
“去吧,你哥和乔乔刚才也出去了——回来别吵昂。”
牧云行点头道:“行,你们早点睡。”
她就知道林飞远也闲不住,她打车往体中去,冥冥中觉得能遇到他。
老王烧烤,两个人虽然嫌弃的要死,来之后的第一顿夜宵还是选了这里。
算不上整洁的店面里只有几张桌子,大部分顾客都坐在街边大吃大喝。
明明已经接近凌晨,可这里还是坐满了人,桌子上铁盘子并不规则的摞在一起,人们坐在小马扎上,小马扎放在啤酒瓶堆里,把矮方桌围满,有几个兴致高涨的便站起来大声吆喝。牧云行到的时候看见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大概分了两个“帮派”,她看见林飞远和谢乔在最边上的角里坐着——她就知道会是这样。
“我靠牧姐!”一个穿着单薄卫衣的男人第一个发现了她,拿啤酒瓶捶了捶桌子,“哎哎哎!牧姐来了牧姐来了。”
“来的晚了点,”牧云行有些抱歉的笑了笑,“一开始没打到车。”
坐在这边的这群人都是和牧云行同期的队友,听见吆喝纷纷看向这边。
张青扬几乎是飞出来给了她一个拥抱,差点没把牧云行撞倒:“想死你了姐们!”
“我靠!”牧云行赶紧往旁边躲,“你身上净油,别过来!”
桌上的人哈哈大笑,有些成熟的男人是以前的队长,这会儿感慨道:“有日子没看见你们闹了。”
“切,”张青扬摆摆手,“谁稀的抱你——赶紧坐。”
“诶老刘,”旁边的人指了指桌子对面的啤酒篮,“看看还有吗?再要一提?”
“好嘞!”叫老刘的男人看向牧云行,“牧姐别收着,今天不醉不归!”
牧云行呵呵一笑,自信道:“你别后悔。”
“还得是你,”张青扬略带调侃的比了个大拇指,“啤酒天后。”
牧云行见招拆招:“行了啤酒小王子,你也别谦虚。”
这时候老刘抱来了一箱酒,直接放在了她俩中间:“来了二位,想吃什么随便点啊,我请客。”
“放心,”张青扬拍拍他的肩,“今天高兴,吃空你们家。”
“哈哈哈行!”
牧云行及其熟稔的用桌子边开了两瓶酒,递了一瓶给张青扬,凑过去低声问:“没备孕吧?”
“你大爷的,”张青扬扬手就要打她,要落下来的时候两人却笑作一团,“没够。”
牧云行起身给这桌的每个人都碰了碰酒瓶,一个个透绿的瓶颈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她站直了身子,开玩笑说:“谢谢各位还记得我。”
桌上的人发出一阵唏嘘声。
她笑了笑,接着说:“我也不会说话——都在酒里了!”
她仰起脖子来直接吹了一瓶酒,底下一阵喝彩声。要坐下之前被队长伸手制止了,男人慢悠悠的说:“你这话前半句我不赞同,谁不知道咱小牧最会说话?”
“哈哈哈哈就是就是。”
牧云行早已习惯了这种起哄,自如道:“嗐,就是想吹瓶。”
“哈哈哈,”大家都被她带些自黑的玩笑逗笑了,因为还有些醉意,每个人都红着一张脸,笑得前仰后合,“说的是,牧姐就是馋酒了。”
牧云行喝完这瓶就落座了,然而席间时不时就有人站起来碰杯,牧云行和张青扬两人也是来者不拒,真高兴了又跟着吹瓶。
说起来有段时间她们俩是队里唯二的女生,天天跟着男生胡吃海喝,酒量也就练出来了。
另外一拨人是林飞远那一届的,两拨里偶尔有些交流,大多时间还是各聊各的。
牧云行爱极了这种氛围,她一直觉得无论再过多少年,这拨人和这个地方永远会让她回到那段时光。而这些人也都因为她的到来而异常兴奋——
毕竟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聚过了,一些信誓旦旦说今晚不喝的人最后也都拿起酒瓶来。
快要散场的时候,周诚突然问道:“对了牧姐,你什么时候走?”
他是个妥妥的富三代,也一直是队里出手阔绰的大佬,还因为太喜欢染发被教练骂过无数次。
他现在是挑染奶奶灰,一副看似普通的墨镜倒着戴在后脑勺上,皮夹克上全是铆钉,和年少时几乎没什么区别。
“我?”牧云行正啃着烤鱼尾巴,想了想说,“三四天吧,有事儿?”
“我爸包了个游艇,大后天来一块玩不?”
张青扬这才想到这件事,放下酒瓶道:“对对对,忘给你说了,来呗好不容易聚一次。”
“大哥们,”牧云行颇为佩服,“这么冷的天你上海上吹风去?”
“坐里面啊,两层呢——打牌和捣台球的都有,不来白不来。”
牧云行确实动心了,挑眉道:“晚上?”
周诚一听这话,嘴边立马带上笑容:“懂我,就是晚上。”
“没问题,”牧云行现在的笑容带了点醉意,倘若不是看惯了这张脸,周诚绝不能保证自己能忍住不心动。她拿酒瓶和他碰杯,淡淡道:“下次姐姐请。”
“得嘞。”
当晚,他们这群人一直吃到凌晨两点多,最后上届的队长雇了几辆车把他们一一送回家。
牧云行和林飞远在车上唱歌唱了一路,谢乔从没见过这两人这么默契,一番捂嘴大作战无果后,她干脆加入了他们。
三个人吵吵嚷嚷的一路走到别墅前,然而在林飞远拿出钥匙的那一刻,他们都异常默契的住了嘴。谢乔和牧云行面面相觑,然后无声的笑了出来。
晚归要安静,都是成年人了更要乖乖听话。
牧云行很上头,虽说是千杯不倒,然而这种兴奋的高潮冲击的人安稳不下来。
她的房间窗户也很大,清冷的灯光下,海浪无声的靠近又离去。
看不见边际的黑海,她跪坐在窗边,把海面同月亮一同拍进手机里。
“终结理智。”
她发的朋友圈,只配了这四个字。
她有几年没发过朋友圈了,这次会带着想让江愉看到的心思吗?在酒精里神经变的麻痹,晕乎乎的,什么也想不明白。
江愉罕见的熬到两点多,全都归功于一本刚发现的宝藏小说。
她看书喜欢一口气看完,也就是这样的巧合让她刚好看到了牧云行发的朋友圈。
终结理智,落地窗,深夜的海。
她仅仅因为牧云行发朋友圈了就感到开心,点赞之后发现地点竟然是灵台。
阔阳省灵台市,和桦庆毗邻。
她高兴的差点从床上弹起来,牧云行没有发朋友圈的习惯,所以这条是专门发给她看的吗?
她想了想自己的假期,快乐之余显得有些千篇一律,何不来个说走就走的旅行呢?
等明天吧,她心里已经想好了计划,贸然前行怎么说都不太合适,她决定明天白天试探一下——还是第六感,她就是知道牧云行不会拒绝。
所有合理或者不切实际的幻想在她脑海里演绎起来,有种今晚就出发的冲动,想要奔向你。
光荣的失眠,慢慢的分不清是浅梦还是幻想。
第二天一早——其实不能算一早,牧云行十一点才下楼,一眼就撞上了牧予岚嫌弃的目光。
“哟,醒啦?”牧予岚露出“和蔼的笑容”,“还早呢,不再睡会儿?”
“妈……”牧云行讨饶道,“下午去海洋馆吗?”
“海洋馆又不是没去过——”
这次换牧云行嫌弃:“行了吧,你以前那叫逛吗?走两步一个电话,能玩好才怪。”
牧予岚虽然很想反驳,但确实想不到该怎么说。她认真考虑了片刻,点头道:“行,去就去呗。”
“奶奶呢?”
“你哥租了个轮椅,推着她出去溜达了。”
“那正好,”牧云行打了个哈欠,“下午接着用。”
“小风起来啦?”张姨从厨房里走出来,招呼她道,“来坐着吧,给你弄了点鸡蛋羹,马上吃午饭了将就吃点。”
“好嘞,我先刷牙洗脸去。”
很快,牧云行从坐在大理石吧台旁,她一手拿着勺子吃鸡蛋羹,一只手打开了手机。
聊天软件上有个红色的四,她依稀记得自己昨晚发了朋友圈,点开软件之后果然看到了江愉的消息。
怎么说呢,计谋得逞的时候,似乎已经不在乎这是不是自己的计谋了。
“老师,你在灵台?”
“这不巧了?我也正好要去。”
“见见我吧老师,要不我沿着海边找你。”
第四条消息是一个叼着花的狗头。
牧云行勾唇笑了,她懒得再推拉,到这一步觉得应该让事情自由发展,于是打字道:“初七再来。”
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