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她说–罔然>第9章

  “她以前,是个很好的人,很要强。小时候我的成绩只要有一点儿达不到她的预期,她就会打我。她不许我犯错,犯了就要打,有时候是屁股,有时候是脸。我记得有一次她扇了我一巴掌后,我就晕了过去,醒来她抱着我,桌子上的练习册全是血,鼻血。

  “我那时候很不理解她,觉得她真坏,尤其是那时候她生了我弟弟,我老以为她更疼我弟弟,重男轻女嘛。当时写作文也说了她很多坏话,后来我班主任还特意来开导我。

  “可你知道嘛,我后来想想,觉得我妈妈真的很疼我。三年级有一次,几个男孩子闹着玩,把我推倒在地上,鼻子磕破了,也流了很多血。当时谁都没当回事,连我自己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她一听说这件事,就带着我闹到学校,找老师,找那几个男生的家长,让他们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道歉。道歉了还不够,又让人家家长陪着我们娘俩一起,坐车去市里的医院拍片子,就怕我哪里真的磕坏了,落下后遗症。我当时觉得她小题大作,不可理喻。可我学生时代,那十几年里,再也没被别的什么人欺负过也是真的。”

  阿遥微微抬起头,五指在脸上压出红印,她眼圈也是红的。“那时候家里那么穷,可她从来没叫过苦,我和我弟弟的吃穿用度样样都是最好的。初中的时候我住校,连星期天都不怎么回家。她那时候不管再忙都会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来看我。哦,对了,有一年咱们市突然下了一场大暴雪,气温创了历年来新低,她是唯一一个冒着风雪到教室给我送厚棉袄的人,晚上的时候她又来一趟,把我宿舍的被子换成了十几斤重的大厚被。她一个人,地上的雪几乎能没膝弯……就连很多家庭条件比我好得多的同学,也都很羡慕我有那么一个好妈妈。”

  “阿遥,你……”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我从小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可从她嘴里说起,我还是觉得心口很酸,某个地方热涨着,压抑的情感几乎要喷薄而出。

  “小十,她真的不是一个坏妈妈,可我……我也不知道后来是怎么了,这个家突然就垮了,我妈也垮了,我都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了。”

  她抬头望天,但想通过这种方法止住眼泪是大错特错,所以我推过去一包纸巾,“擦擦吧,遥遥,这不是你的错……”我也不知道是谁的错,但总之,我看到的结果就是这样。

  我喝尽手里那一瓶酒,怕浪费就又把阿遥剩下来的喝光了。她想是调整好了情绪,又笑嘻嘻地看着我,“刚才说的话你不会真当真了吧?那看来我还挺有编故事和演戏的天分的啊,北影中戏不要我真是他们的一大损失!”

  我一直都以为,在一个人的眼睛里,阅历和悲伤是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的。岁月流逝在脸上烙下的痕迹可以通过整容等技术手段去除,眼睛怎么骗人?

  头晕,我拒绝承认这是因为我喝醉了,“阿遥,我们去睡觉吧,我困了。”

  “不是说好陪我吗?”阿遥嘟起小嘴唇,对我颇有微词。我当然不容许她质疑我,于是生拉硬拽把她从阳台拖到浴室,“遥遥,你这身上都有味了,你这脸再不洗估计都要烂掉了!”

  所有陪什么陪?赶紧洗白白上床睡觉去吧!

  “什么呀,你就是想喝酒才找借口,林烟十你个坏蛋,混球!”

  她极度不满,可在我“暴力”压迫下又别无他法。然后她哼了一声,赌气般在我面前一件件把身上的衣服脱掉,那具莹白身子如一尾活鱼没入我早已为她准备好的洗澡水里。

  我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自己上涌的热血,不让它们从我鼻孔里流出来。冷不防身上一凉,原是这小孩气性的大龄捣蛋鬼朝我身上泼了一捧水。我忍不住瞪她一眼,阿遥在浴缸里对着我笑得开怀,竟然还死不悔改顶风作案,又朝我身上泼了好几下水。

  再一再二可不再三,我个小鲨鱼不发威你还真当我是酸菜鱼啊?于是我一把将身上的睡衣掀掉,随意丢在地上,然后一脚迈进浴缸,伴着哗哗的水声,和她扭打在一起。

  浴缸不大,还好阿遥和我都是属于偏瘦的体型,这样上下叠着也不显拥挤。皮肤相贴,她全身滑地像条鱼,我甚至怀疑一个不注意,手里抓着的人就会刺溜一下跳脱,离我而去。

  浴缸太滑,水汽沾湿了我双眼,朦胧间我只感到一只手在我腰侧轻搔几下,这地方是我死穴,当即我就支持不住,笑倒在她身上,“不是告诉过你不要碰我这里嘛?”

  她没回应,我诧异抬头,见她一双眼眸沉沉。我们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儿,水气氤氲,朦胧中带给人无线遐想。

  后来说不清是谁的身子先动,又是谁先靠近了那最后一步。只知道最后两瓣唇贴在一起的时候一簇火苗从我心口烧遍全身,暖融融惹得我几乎流下泪来。

  ……

  阿遥似乎轻笑一声,把我的脸放开,一根手指头往下,在我胸口画着圈,“这就受不了了?看来我家小十还是太过纯情了呀。”

  “才不,明明是你太厉害!”我嘟囔道,她凑过来盯着我的眼,“小十,你醉了。”

  “胡说,你才醉了,我没醉,我林烟十那么厉害,怎么可能喝醉酒……”

  手指是冰凉的,花瓣样的唇是灼热的,她的声音贴在我耳边,喑哑含情,像是藏了十多年的佳酿,“小十,你喜欢我嘛?”

  醉了,乱了,天旋地转,我再分不清谁是谁,只能哽咽着浅浅唤出身上人的名字。

  “……怕了你了。”我听见一声叹息,仿佛是来自那个遥远的六年前,又好像不是。

  

  、有梦来

  印象里,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快乐过。

  刚下过一场雨,脚下的青石板路尚有水痕。我大步往前走,不敢跑起来,生怕一个不小心滑倒了弄脏身上新换的干净衣裳,却又嫌自己这样慢,恨不能一下子就奔到那个人面前。

  只是胸腔里的这颗心到底还是不安分,路边野花开得正艳,挂着雨珠的样子更是我见犹怜。我一路走走停停,到达目的地时手里已经编好了一个花环。

  “有什么开心事,在我家门口傻乐成这样?”温热的手在我头上轻轻拍了拍,我转过头,看到来人忍不住咧开一张大嘴,“石溪姐!”

  在我那短短十几年少得可怜的人生阅历里,我一直都觉得夏石溪是我见过最美的女人。

  这种美不在于她外表如何艳煞旁人,相反她长相至多中上,丢在女人堆里乍一眼绝对不会被人注意到的那种。但只要她动起来,哪怕随便一个动作,都能牢牢抓住人的眼球。

  估计这就是所谓的美人在骨不在皮吧。

  此刻夏石溪右手夹着一根烟,手指白嫩细长如削葱,这烟也是细细长长的,配着那十指大红色的蔻丹,便多了些勾魂摄魄的意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