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的夕阳照耀在海岸线上, 潮汐变化莫测,潮涨潮落拍打向岸上的礁石沙滩,吐出不少白沫子, 又裹挟着急速退去, 夜晚将至, 海岸开始涨潮,一次次的翻涌, 似乎是蓄力一般, 等待着又一次的高潮。

  白日煦朗平静的海面开始躁动不安,潮汐涨落的声音听来有洗涤心灵般的静愈, 却似乎带有着诱哄的性质引人往前。

  沙滩是松软潮湿的,脚丫陷在里面, 沙堆从指缝间挤出,舒服极了。穿沙滩裙的女孩拎着一个红色的木桶,蹲在沙滩上挖贝壳。

  每次潮涨, 她总欢快地笑起来踩水,潮落后又蹲下去继续挖, 有她小腿高的木桶里已经放了不少的漂亮贝壳。

  裙摆被海水濡湿, 不知不觉间,她发现周围的潮水已经没至膝盖。

  正当她手足无措感到恐惧的时候, 一双手突然围至她的腋下, 从背后将她抱了起来。

  “太阳快落山了,小孩子可不能乱跑。”

  温和爽朗的声音传来,女孩呆呆转头,看到了一个笑容甜美的漂亮姐姐。

  池沅将女孩抱入怀里, 白皙光luo的足淌着水往岸上走。

  沙滩上寂静一片, 白日里热闹的观光游客基本快走光了, 只余下零星几个人远远地架着拍摄机器,没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女孩被陌生人抱着,也不吵闹,只是红着脸看池沅,低声道,“姐姐,你长得好好看。”

  池沅轻笑,拍着她的肩头,伸手指向远处的海天一线,颜色复杂的夕阳在海水的映照下变得更为绚烂,最中间的橙黄、淡粉,以及渐变后的紫红和深蓝。

  “现在的大海是彩色的,远远地看,非常漂亮。但马上,太阳就没了,到时候天空和大海就只剩下了黑色。”

  “我不喜欢黑色,”女孩道,她呆呆地望着天上海上的漂亮云彩,“如果大海一直都是彩色的就好了。”

  池沅:“大海可是很危险的,以后可千万要注意,别走太远。”

  她将女孩一路抱上了岸,找到了她正在礁石上收拾遮阳伞的父母。

  今时今日,大海或许一个生命都不会带走。

  池沅是来度假的,难得的国庆小长假,她闭了拳馆的门,带着母亲来了海岛,细算起来,自从自己开始打拳击后,自己与母亲的相处时间就被大大缩短了。

  就算是队里放假,她也大多都泡在训练室里,没空去想其他。

  退了役,她仍是没闲下来,马不停蹄开了拳馆,忙忙碌碌地教授管理。母亲总是抱怨她的工作太忙,什么时候能稍微停下来休息休息,这回的海岛之旅,也是在母亲百般的劝说下,才踏上的。

  海岛上嶙峋而立的是一些高大的石屋,在村子里参差不齐地错落着,形状各异。外表看起来朴实无华,里面却是现代化,各种设施一应俱全。

  走过被绿植包裹至半面墙的民宿大门,池沅绕到后门进去,就闻到了浓浓的饭菜香,母亲围着围裙坐在摆满饭菜的餐桌上。

  见到池沅进来,她道,“可算是回来了,我还想着要不要出去喊人。”

  想到以前小时候自己贪玩到了饭点还不回家,母亲挨家挨户喊人,声音传遍大街小巷的场面,池沅忍不住汗颜。

  “就我们两个人吃,用不了这么丰盛吧。”

  池琳将围裙解下,“都是那位李小哥送的,说是他们家自己种的,太多了吃不完,就给我们送来了。”

  她双手搭在桌子上,有些似笑非笑地看着池沅,母女俩相似的眉眼,笑起来眼尾弯弯,却十足的温婉。

  “按我来看,他应该是对你有意思。”

  池沅扶额,无奈地望天,“妈,你想到哪去了,我们住在他家开的民宿,这送菜过来,就是想表达人家热情好客。”

  池琳很无奈,自家女儿似乎在感情方面非常缺心眼,一个个明着暗着给她示好,她愣是没半点反应。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妈给你找。”

  池沅摇头:“妈,您就别操心了,我暂时没这想法。”

  池琳夹了一筷子牛肉放进池沅碗里,“你现在可都三十好几了,还说没想法,我可不得着急吗?”

  池沅低头,吃着那块牛肉,默不作声,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见状,池琳也没再接着逼问,只是觉得池沅自今早起来,整个人的状态就很不对劲儿,像是有心事。

  吃完饭回了房间,池沅再度打开房间内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是一大串的文字,是一个小说网站。

  池沅拨着鼠标轮往下。

  “历经诸多坎坷,当江宛挽着沐声的胳膊走进婚姻殿堂的时候,她泣不成声地哭了一路,沐声见状,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淡薄的唇轻启‘小傻瓜怎么这么没出息,嫁给我,以后一定不会让你受委屈。’”

  “江宛含泪点头,明眸中带着亮光,这一瞬间,那些她在网上被迫背负上的骂名,和姜辞曾经带给她的侮辱似乎通通都不重要了。只要有这个人还愿意一直陪着她,那她所受的苦都不算什么。”

  早上醒来,已经把全文反反复复看了不下五遍的池沅再一次皱起了眉头。

  离谱,就离谱。

  她都把剧情改的面目全非了,江宛和沐声不但结婚了,婚后不久江宛重回娱乐圈还真的火了,成了比姜辞还年轻的影后。

  曾经的恶评也被作者给圆了回来,崩塌的人设是公司强制给立的,那些被骂演技花瓶其实是无脑编剧乱写,完全浪费江宛精湛演技的剧,都是坏心眼经纪人故意接的,甚至那些脚踩多条船的言论都被打上了假,怀疑是得罪了资本故意整她。

  拜托,她背后站的沐声就是资本好吗?真相暴露出来,就说是有人暗害,时间过了还不到两年,江宛就以受害者的姿态站到了荧幕下。

  粉丝给的口号:“凤凰涅槃,注定不凡。”

  真是离谱她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池沅脑壳疼地又跳了几章,翻到仅有的那么几段对姜辞的描写。

  “在生下池氏小公主后,姜辞上位的阴险目标终于达成。没脑子的妻子池沅因车祸去世,偌大的池氏没有了继承人,总是哄得池母开心的她如愿以偿地入主了池氏。”

  “可得到江宛和沐声结婚的消息,她的脸色终于变了,她愤恨不平。沐声的背叛,同母异父的妹妹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女人,妒火在胸腔中熊熊燃烧。”

  再往后,就是与没发生剧情改变的原文一模一样的情节。

  为了复仇,黑化了的姜辞将江宛丢在了深山里三天三夜,被人找到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而沐声的结局也没能摆脱最终的宿命。

  沐母入狱,沐氏破产,她本人流落街头。

  不同的是,这回的姜辞是彻头彻尾的赢家,她没有设计害死池沅,摆脱了牢狱之灾。

  “所有的事都尘埃落定,姜辞心里却没有复仇的快感。本来,复仇就不是件会带来快乐的事,有的只是无尽的痛苦和煎熬。”

  “她的表情寂寥地望向远方,呆愣地、孤独地、似乎带着某种渴望,可她所要寻找的东西却注定已经失去。”

  池沅偏执地反复看那几段,泪眼婆娑间仿佛又看到姜辞低眉浅笑的样子。

  无边的痛苦朝四方涌来,要将池沅溺毙,她无力地伏在桌上抽泣,心脏每时每刻针扎一般的疼都在提醒她一个事实。

  她与姜辞已经永远的分别。

  为什么会这样?池沅反反复复地在脑海中质问,又崩溃地站起来在房间内来回踱步,自她早上从床上醒来,发现自己回到现实世界之后,她就在不断呼叫系统。

  可她喊了一整天,无人应答。

  一定是哪里出现了差错,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那个噩梦般的公路,神经质的她控制不住地重复书中的台词,车辆在失控,池沅根本摆脱不了原书中早就定下的结局,所有的努力,只是或早或晚而已。

  池琳觉得池沅的不对劲儿更加明显了,距离离岛的日子越近,她周身的烦躁焦虑越明显,像是在等待些什么,又好像丧失了希望。

  她不希望看到池沅这样,但数次的询问下,她得到的答案却都是“没事”。

  停留在海岛的最后一天,池沅坐在岸上的礁石上看着海平面的太阳一点点沉下去,直至消失不见,暗色的天降临,统治着这片波澜壮阔的海域。

  回了拳馆,池沅缓了好几天确认了工作内容,在其他人看来自己不过是出门玩了一周,但眼前这些本该熟悉的场景,对她而言已是一年之前。

  黄粱一梦,她有时候文艺地感伤起来,不由深思,自己是不是同故事中的卢生一样,大梦一场,转眼成空。

  就连她小臂上那块小小的烫疤似乎都在提醒着她,那真的只是梦。书中的池沅自小养尊处优,没有过任何的磕碰,身体光洁无暇,这副带着伤的身体真的是她本来的身体。

  可梦中桩桩件件明明都那般真实,不似虚幻。

  而现在唯一能证明的就只有那本书。书中脉络的改变能证明她确实到了书中的世界,一切的源头也都是这本书。

  她几乎每天都要去看,内容情节虽已滚瓜烂熟,但更像是在确认着,确认那个世界存在的证据,倘若哪天连这本书都消失不见了,那她才真是可怜到毫无念想。

  又是平静地生活了一年,期间,池母多次提及相亲的事情,都被池沅搪塞了过去。且不说她喜欢上了一个女人,她喜欢上的还是个只存在书里的纸片人,只这一点,就够让旁人觉得荒诞了。

  拳馆的工作很是惬意,池沅将自己全身心投入其中,颇有拿工作忘情伤的意思。

  可日子久了,难免遇上个糟心事。

  这天,某个让池沅觉得糟心的人进了门。

  那女人穿一身简单的橙色运动服,白色的帽子,脚蹬运动鞋,进门之后就开始用一种审视打量的目光看着拳馆。

  前台有些莫名,走过去问她有什么事。

  她抱着胸,语气相当傲慢,“我是你们池老板的朋友,她人呢,让她出来见见我。”

  这嚣张的语气不像朋友,倒像是找上门的仇家,前台小姐姐皱眉,直接把人请了出去,又被对方死乞白赖地推开,往里闯。

  彼时池沅正在擂台上和学生对打,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前台小姐姐很是无语,“池老板,这位小姐非要进来找你。”

  池沅将目光落在对方不屑的眉眼间,哂道,“这年头没素质的人还挺多,什么阿猫阿狗都有,你打电话叫一下保安,把人直接请出去。”

  那不速之客听得这话,脸色铁青,拳头紧攥着,望向池沅的眼神直冒火,“池沅,你有什么脸把我赶出去?!你个曾经被禁赛的暴力狂竟然还在这儿教人打拳,真是误人子弟。”

  拳馆里有几个学生一边做力量训练,一边偷眼打量过来。

  池沅心里有数,只淡淡道,“呵——那可比上不了台的废物强多了。”

  “你……”对方像是被踩了痛脚,扒着拳击台边上的围绳,就想要冲上来给池沅一拳。

  池沅挑眉,嘴角上扬,冲她勾了勾手,“上来啊,我俩打一场,看看从来都没赢过我的你再被国家队辞退后,又有哪些进步了。”

  周围顿时爆发出一些窃笑,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那人听得脸色刷白。

  面子上挂不住,女人不气反笑,双手抱胸走到那些学生面前,大声道,“知道你们这位教练曾经做过什么吗?她曾经被禁赛一年,因为殴打同队的队友。”

  “她还是个精神病,天生的暴力狂,你们跟她打?小心哪天她犯病急红了眼,把你们打死。”

  她洋洋洒洒地说了一大堆池沅暴力又可怕的证明,这就是她此行过来的目的,把池沅的名声搞臭,黄掉她拳馆的生意。

  自从她离开国家队后,她的职业生涯就走到了尽头,窘迫的生活困境不得不让她离开了她心爱的拳击事业,选择了别的行当混口饭吃。

  这几年她的经济状况更加差了,却猝不及防在新闻上看到池沅退役开拳馆的消息,那瞬间,她感受到自己一直以来对池沅的妒忌就从未消散过。

  在强手如云的国家队,池沅年纪尚轻,就是队内的王牌。

  自己拼尽努力才只能勉强留在国家队,成绩只能倒数垫底,而池沅甫一加入,就得到了重点培养。

  她知道池沅是有天赋的选手,这样的人在拳击界都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遇到她,是同辈拳击手的噩梦和不甘。

  这代表,其他人都会被她的光芒所遮挡。

  很不甘心,为什么世界上会有池沅这种人?

  越待在池沅身边,这种自卑嫉妒的情绪就越是增强,终于,有一天,它爆发了。

  代表国家参赛的名额定了下来还是新人的池沅被委以重任,赫然在正式选手的名单中,而她却成了预选。

  这是她唯一能轮得上的机会,本该能有的机会。她知道自己资质平平,能打一次哪怕明年直接让她退役她都很乐意。

  可这机会落到了事业刚刚起步,未来还有无数机会的池沅身上。

  她怎么能不恨呢。

  所以她选择了在比赛的前一天约池沅出门吃饭,暗中的狗仔也早就待命。

  她故意挑池沅不可触犯的禁忌说话,问她的精神病,问她在学校被孤立,问她的母亲未婚先孕私生活不检点,说不定连让自己怀孕的男人都不知道是哪一个。

  池沅生气了,她的目的达到了。

  狗仔们拍到池沅气极揍我一拳的样子,她趁势将之前拍到的池沅躁郁症的心理治疗记录一并给了媒体。

  果然,当天的体育新闻全都是这篇对池沅质疑的报道,体委会迫于压力取消了池沅的参赛资格,她被禁赛一年。

  可兜兜转转那个机会还是没落到她头上,觉得此事有争议的教练不同意让我上场,她也被就此打入了“冷宫”。

  现在她退役了,依然干着拳击的行业,每天教学生们打拳,这一切也都是她曾经梦想的退役后的生活。

  毁了一次还不够,她想毁第二次。

  可这回她注定还是那个跳梁小丑,掀不起波澜。

  “那篇报道我们都知道,”池沅的学生们目露不屑,“门口的宣传栏上就贴着,你要是想诋毁池老师,还是趁早滚吧。”

  “你们……”

  “虽然我们不知道你是谁,但池老师是光荣退役,代表国家出战为国争光,可谓是拳击界的顶梁柱。喏,书架上一系列的奖杯奖牌都在,足以可见她的实力,她教了我们这么久,什么样的为人我们心里一清二楚。”

  “拳击是爱好,也能成为发泄压力的手段,我之所以会练拳击,都是因为我脾气暴,现在挨打挨多了,知道暴力解决不了问题,还得多用脑,我父母说我气质温柔内敛了不少。”

  “哈哈哈哈跟我对象走在街上,我对象挽着我,全程都安全感满满。”

  “池老师暴不暴躁另一回事,但她对我们的教导都是有意义的,我们分得清好坏,还是请小姐回去吧。”

  池沅沉默地看着这一幕,眼底温柔一片,她不好意思地吸了下鼻子,对表情崩塌的前队友道,“如你所看见的,觉得满意吗?还想来挑刺,我奉陪。”

  前队友灰溜溜地瞪了池沅一眼,离开了。

  只怕她以后再无想跟池沅见面的意愿了,没对比就没有伤害。

  平淡如水的日子中,池沅心中却空了一块,一旦停下工作,那股扎根于心的思念就会开始泛滥,她不知道想要走出失去姜辞的阴影还需要花多少年。

  “叮——系统上线,宿主大人好久不见呀!”

  一道熟悉久违的声音在某个午后在她脑海中响起,似乎还带着点刚睡醒的语调,慵慵懒懒地。

  却听得池沅有想暴揍它的冲动。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要完结了,大家放心,是he。虽然中间有一会子突然有想be的邪念,还是被我摁灭了,我当时怕是疯了,哈哈哈哈。

  番外写完,下一本写《绑定渣a系统的恶毒女配人间清醒了》(会多存点稿再开。)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阳×关道 5瓶;

  自动充值 5瓶;

  余生护妻 3瓶;

  一一一 3瓶;

  端木星九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