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双鱼>第15章

  “同学不要紧张,我们是人鱼委员会的,不会伤害你的……那边坐,稍等。”路彦在校园的中心广场撑着一只印着人鱼委员会标志的帐.篷脚,他单膝跪地将松动的锁扣固定好,裤脚上沾的灰还没掸掉,又忙不迭地跑去扶伤患。

  这位伤患是从慎行楼半空中救下来的,当时和一堆同学被防护网兜住,虽然只是擦破点皮,但她失去视力摸瞎这么长时间,留下了巨大的心灵创伤,加上这位同学精神阈限不是那么高,经过这么一折腾,此刻显现出了一些应激反应。

  校医简单处理过她的伤口后,估量了一下,把人送来了人鱼委员会的帐.篷里。

  校园中心广场上有三种颜色的帐篷,白色的是校医所在,负责初步对伤患进行物理急救,军绿色的属于司鱼院,医疗部队针对精神扰动严重的同学进行药物干预——所有药物从就近的特医院空运而来,专治此类疾病。

  最后一种帐篷属于人鱼委员会,这类帐.篷颜色比较梦幻,是靛蓝色和乳白色交融的色彩,水彩分布和线条走向乍一看毫无规律,细瞧却能品出一些别样的美感。

  如果负责空运的司员有空从天空俯瞰下面的话,就会发现这些元素融汇了一副完整的江海图,图中重点突出了一对游离群体之外的双鱼,一蓝一白,像是一对灵动的水滴互相嬉戏互相依附——这是人鱼委员会的双鱼标志,是人鱼族的信仰。

  人鱼这个族群比较迷信,日常活动也会涉及些许占卜之类的形式,因此她们对于双鱼的崇尚是根植在血统里的。

  人鱼文化给大多人鱼灌输过一种思想,人鱼老祖宗起源于瀛洲仙岛,祖辈们并不与人类接触生活,而后来到岸上的这些人鱼都是被族群流放的罪人,她们生来有罪,需要用自己特殊的本领赎罪。而双鱼就是连接瀛洲于大陆的引路者,双鱼生于大海归于大陆,可以让离群的亡灵魂归故乡。

  之所以人鱼愿意把希望寄托在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上,也是因为这些年的社会矛盾。

  人鱼虽然很受社会关注照顾,但其实大多数人鱼过得并不顺心,她们不能婚姻自由,一言一行皆受监督管控……她们的自由来自施舍。

  最头疼的是,随着人类精神阈限逐年下降,社会群体性焦虑愈演愈烈,开全国大会的时候有几个代表提出了一个缺德的意见——希望人鱼委员会为特科院的研究贡献一份力量。

  通俗点讲,就是说——你们人鱼吃着我们的政策红利,整日尸位素餐良心不痛吗?特科院这些年啥也没研究出来,就因为你们守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不肯舍身让他们采集血清。

  不出意外,会长韦欣和那位代表吵了起来。

  韦欣:“五年前那场闹剧还没够吗?人鱼数量本来就稀少,难道你们要让我们全体死在特科院实验台上吗?”

  代表语气尖锐:“谁能知道你们到底是真的数量少还是不肯暴露自己身份?毕竟现在特科院被束手束脚,基本不敢发什么声了。”

  “呵。”韦欣冷笑:“看来你们是不相信人鱼监测系统吗?还是说你们不相信司鱼院的监察和特科院的技术了?”

  特科院是这个次等声波肆虐时代的特有产物,具体工作就是研究全人类的情绪相关药剂并直接对接国有制药厂……但特科院不能只凭着一堆理论瞎搞,他们要想真正取得实际成效,绕不开一个环节,人鱼。

  人类都会受到极强的次等声波,但人鱼却能全须全尾地生活,这说明了什么?

  特科院那群科研狂热分子盯得眼都红了!先是采集人鱼血清研究药剂,临床试验成功后大规模生产了一批,解决了小部分人的当下之急。然而他们依旧不满足于人鱼血样,便又再次取样人鱼的脊髓、脑细胞、甚至是鳞片……

  实验都会经过一个反复失败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在特科院殒命的人鱼达到一个界限后,人鱼委员会全体不干了!

  当时的人类以为她们只是小打小闹吵吵几天,因而随便安抚了一下就把这事儿揭过去了,没想到随后的人鱼血清全部失效!人鱼更是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打断了血清的连续性供给。

  刚开始人类代表还肯好声好气地哄着她们配合实验,后来见委员会这边态度强硬,代表也不甘示弱地和她们吵了起来。

  两方谁也不肯退步,都为了自己族群利益争得面红耳赤。

  最后这场争吵以“人鱼监测系统”的全面覆盖而结束。

  所有无心荣华富贵的人鱼无法再潜行在暗处,她们被迫加入人鱼委员会,接受国家和社会的统一管理。

  虽然在某些特殊情况下会有漏网之鱼,但全局来看,人鱼自此没有了自由。

  人鱼和人类的矛盾自此根深蒂固。

  为了缓和矛盾,人类方面把特科院拉出来堵了枪口,不进把他们数落得灰头土脸,还紧急中断了特科院的实验进程,让他们不得再擅自用人鱼做实验,实在万不得已也得和人鱼委员会申请通过才行。

  人鱼委员会当然不会通过,人鱼这个族群爱记仇,一代人的矛盾需要几代人的更迭来消除,但问题是,人鱼寿命平均一百岁以上,几代过后还有人类吗?到时候的地球环境还能允许人类来追赶着适应吗?

  更别提人鱼委员会这边根本不肯通过特科院的申请。

  和特科院尚且如此,司鱼院也好不到哪里去,只不过人鱼委员会斗过了特科院却始终没有扳倒司鱼院,社会依旧需要一个专门的机构来监督这些人鱼,因为总有一些声音反对人鱼……觉得她们拥有致幻的本事,始终是社会的一颗引雷。

  这也是为什么韦欣当年不肯信任祈乔,宁愿把戚夕丢海里也不愿意让她呆祈乔身边的原因。

  “现在的司鱼院比五年前好多了,可能因为换了个真心实意办事儿的司长吧。”韦欣坐在轮椅,身后的徐井舜推着她来到阳光之下,她打手语道:“而今不比当年,要是她们还是五年前那德行,我不一定能吵赢。”

  “五年前您嗓子还不至于这般差,整个委员会和您吵架都不一定能吵赢。”徐井舜挽起袖子将袖箍调整到合适,然后双臂发力把韦欣连人带轮椅搬到了广场台阶上,“会长,该吃药了,我去给您找药。”

  “我没事不爱跟人吵架,你看……司鱼院都走上正路了,我有什么理由斥责她们?”

  韦欣摆摆手,对着阳光眯了眯眼睛,随后就着正午阳光喝下了那极伤嗓子的药。

  广场上的音响终于调试好了,方才那充斥着校园的广播也在广场上响了起来……

  “同学们好,我是人文科学院的云鸿煊,下面为同学们诵读校园安全须知条例……”

  老教授云鸿煊本来正愁该说些什么来把正等声波传到校园里,结果祈乔的手下正好给递来了一份校园安全须知——如果戚夕能听到这个广播,那她一定能听出,这文件就是祈乔在教室里给她看的那个“合同”。

  校园里,能听到广播的同学全都不约而同地被这个声音吸引,不只是因为播音的人是大家耳熟能详的云鸿煊教授,而是因为老教授的声音能让处于痛苦中的人们解缓精神压力,原本岌岌可危的精神阈限像是被某种神奇的力量拔高了一截,头痛、失明、声哑等症状都有不同程度的减轻。

  临了,老教授和往常一样随口撒了几句鸡汤:“同学们,无论我们身处什么样的困境,都要坚信可以绝处逢生,不要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社会各界都在看着我们,你们是这个时代的炬火,将来于国于家都会成为中坚力量……我是一条人鱼,一直受惠于国家却没机会报效社会,我年轻时候曾经发过誓,除非我身死,否则有生之年绝不再抛头露面,但为人师表的,怎么能读着圣贤书却与大道背道而驰呢?同学们……”

  老教授说话有种奇特的韵律,不高不缓听起来很是熨帖,徐井舜听了一会儿,对韦欣说:“云老也是内院的元老,他站出来力挺人类,那内院……”

  韦欣:“他隐退多年,人不微言也轻,他一个人的意见左右不了大局,委员会内院那些古怪的长老们还是不待见人类。再者说,云鸿煊年轻时候也不是站在人类这边的,他一心搞学术,结果人鱼身份被爆出后,各界都在声讨他,说什么他云鸿煊能走到学术界上层都是因为有致幻的本事,他们那般诋毁他,他还愿意站出来,看来人老了就是会心软会糊涂……

  等等?那不是路彦吗,不是要他去跟着保护戚夕了吗,他怎么还在这里磨叽?”

  徐井舜:“会长,您才是老糊涂了吧?戚夕是一个人去的明宇楼。”

  广场上的伤员逐渐安静下来,恢复平静的同学们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只有帐篷角落里的一个男生蜷着不说话。

  “郑字恒?”刚刚发完水打算找个角落歇会儿的路彦低调地溜到男生身边,他鬼鬼祟祟地背对着路人,终于甩掉了身后的一大帮女生。

  郑字恒麻木地摸了把脸,朝他打招呼:“嗯,你好。”

  路彦拧开瓶盖把水递给他:“兄弟往前看,不要太伤心了。”

  “往前看不了了。”郑字恒说,“我努力这么多年,从考大学到筹备考研,就是为了一直追随他的脚步。”

  路彦感到莫名其妙:“不至于吧,老教授不就爆出一个身份……难道你也看不惯人鱼吗?”

  “没有。”郑字恒擦擦脸说,“我研读过老教授的所有著述,最喜欢的是他刊登在人文杂志上的一篇文章,当时他的字字句句都在合理抨击社会对人鱼的畸形追捧,我一直以为他是站在人类角度斥责人鱼,却没想到他自己就是一条人鱼。”

  “教授既然主动公开身份,以后估计不会给你们代课了。”路彦拍拍他肩膀:“估计司鱼院这会儿不会放你们回宿舍。教授应该还在播音室,等下我偷偷放你出去。”

  明宇楼。

  戚夕靠着办公室的书柜问祈乔:“大明星,别跟我说你亲自来这里只是为了被关小黑屋,万一对方头目不肯见你而是直接炸了这间屋子呢?”

  祈乔腰部抵着办公桌,两条长腿闲适地别着,看起来丝毫不当回事:“炸了就炸了呗,算我运气不好。”

  戚夕:“……”

  “哎,说来也真是运气不好。”祈乔学戚夕一样抿住唇,歪歪脑袋看着她,“你说那帮人是不是内讧了啊,花这么大力气布好棋局,结果事到临头突然一把掀了棋盘,我猜她们不是因为咬钩而气急败坏地下手,很可能是内部成员意见不统一搞出来的烂摊子。”

  确实,从司鱼院与委员会察觉开始之前,反鱼组织就给特定的人注入了控斑及神经毒素,就等着在一个大家都呆在宿舍的日子搞一个大事情出来,结果被祈乔她们提前一激,这位负责人就沉不住气提前触发了控斑!

  而这时该在位置的“牧羊犬”还没有到位,虽然提前造成了混乱与恐慌,但其实事件的危害性却极大程度地降低了。

  等司鱼院的精英们控住场,哪儿还能轮到她们这帮宵小来兴风作浪?

  “我如果是你,一定不会做这种在人家地盘上嘲讽对方的事儿。”戚夕说,“至少我会假装若无其事地安排下面人把伤员送回宿舍午休,到时候看着她们重新触发一次控斑,一次性把祸患连根拔起。”

  “我来铲除领头的,其他人去清理最后的,是这个思路没错,但谁能想到我们撞思路了呢?”祈乔笑着看戚夕,“看呀,咱们是不是很有缘。”

  戚夕:“我可不想要这种一起被关小黑屋的缘分。”

  听到这里,宋茹趁机去拉戚夕的手:“夕夕,我不会让你们被关这里的,我去找姓白的求求情!”

  戚夕俯身捡起了地上掉落的笔,没有碰她,也没有接她的话茬。

  “注意扇他巴掌的时候不要再伤到手指。”祈乔扫了眼宋茹尚未痊愈的指甲,然后彬彬有礼地让开路:“去吧。”

  宋茹没费多大劲儿就出了办公室,她走后不久,戚夕才抬眼望向了祈乔,祈乔朝她默契一笑:“小文科生挺配合的呀。”

  戚夕没说话,但她不得不承认,祈乔手段确实又夺险又强硬,这个女人尚未见过反鱼组织多少人,就把对方此次行动的规模推算了个差不多,甚至直接在人家地盘上诈对方的信息,还诱骗对方咬自己的饵……咬两次。

  戚夕垂眸:“你也看出来了。”宋茹有问题。

  此刻的宋茹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引起了戚夕她们的怀疑,她顶着一张哭花了的脸出门后,从下属手里接过帕子擦了擦脸:“没意思。”

  递帕子的男人低眉顺目道:“秦主任在楼下等您很久了。”

  宋茹把浅栗色的碎发掖到耳后,斜眼看了男人一眼:“你就是尹仁他哥哥?”

  “尹义。”尽管尹义的身高足有一米八以上,但当他对着不足一米七的宋茹讲话时,一直是一副恭顺的模样,“听闻家弟在您手下做线人,承蒙这段时间的照顾,实在是感激不尽。”

  “哦,你们兄弟俩倒是挺会往上爬的,一个位极特科院高层秘书,一个被我选做头号线人。”宋茹神色淡淡,大步往楼下走,“巧了。”

  但不巧的是,下楼之时刚巧与对她破口大骂的男人狭路相逢,那男人换掉了先前的那个白衬衫,要不是他对着尹义点了一下头,宋茹差点没在擦肩而过的时候认出他来。

  宋茹脚步一顿:“站住。”

  男人认识尹仁,知道他是特科院的人物,当时自己进反鱼组织就是为了将来走点关系进入特科院,所以刚刚考虑到要保持良好形象所以才没理会这个小丫头,此刻被当面叫住,他当即舌头顶了顶后槽牙说:“到底还是得靠自己男人才能出来,怎么?被关怕了?后悔了?”

  宋茹继续下楼,头也不回地对尹仁吩咐:“给我烧了他喉咙。”

  “是。”

  几秒钟后,惨叫声响起,一只强腐蚀性的药剂被灌进了男人的喉咙,烧得他满地打滚,整个人浑身痉挛着抽成一团。

  宋茹没敲门,径直推开门走进去:“哪个蠢货把祈乔也给抓来了,你们特科院不会不知道她不仅仅是个唱歌的吧?”

  背对着宋茹的男人缓缓转身,露出一张架着银边眼镜的长脸,多年的学术沉淀让他有种文静的书生气,但此人脖颈处横了一道狰狞的伤口,乍一看像是盘了一条虬结的老树根,两种完全相悖的感觉在他身上充分展现,给人一种奇异的观感。

  作为特科院的旧人,多年的重压把男人的骨肉压榨成了一根瘦高的棍,又因为“谢柳”谐音“蟹柳”,宋茹一见到他就会联想到没几两肉的蟹柳。

  “蟹柳,幸亏我以防万一早早地混在了人群里,不然你要我怎么收场?”宋茹质问,“是要祈乔一推门发现我坐在高位上使唤别人吗?”

  男人语气和缓:“小宋,你上次派人去试探祈乔之前也是知道她身份的,怎么如今把自己摘出来就转头来批评我了。”

  宋茹:“那你也没必要这么急吧?你觉得以我们这点三脚猫的手法能让司鱼院司长栽跟头?司鱼院那么多人又不是吃白饭的。”

  “今时今刻,特科院不可避免地走了下坡路……也是托了这位新司长的福。”男人背着手缓缓踱步,“以前廖司长在位时,特科院还有一席之地可以发声,但祈乔上位后并不愿意上特科院的船,使得特科院只能与诸位坐而论道了。”

  “所以你等不及了,打算拼一拼单车变摩托。”宋茹抬起自己绑着的手指甲,“所有的不自量力都会给你恶意回馈,看到我的手指了吗?上次在酒店劈的,因为不合时宜的自大,一个小小的次等声波仪差点要了我的命。”

  男人苦涩一笑:“难为你了。”

  “蟹柳先生,我以为上次事件之后我们已经达成了一个共识——对我们来说,降低存在感是最妥帖的存活方式。你看到了吗?不仅仅是司鱼院众人的精神阈限在退化,人鱼的能力也在逐步退化,今天的我不能抵抗次等声波,明天就有可能轮到她们不能抵抗……”

  蟹柳打断她:“不可行,你的设想不是走向天下大同就是走向全盘倾覆。”

  “可是……”

  “前不久是你着急地触发控斑,差点使我们功亏一篑,如今又是你跑来指责我沉不住气……小宋,你这样可不太好啊。”蟹柳摘下眼镜不慌不忙地擦拭,“令堂还躺在我们特科院的床.上,你要知道,只有我们都好才是最佳方案。”

  听到母亲的消息,宋茹手指登时狠狠抓住了座下的沙发,受伤的指甲再次破裂渗出血来,她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一样:“行,你厉害,你爱如何就如何,我管不着,但我需要提醒你的是……和祈乔关在一起的还有一条挺厉害的人鱼。”

  “既定控斑持有者没抓到,派下去的人便改抓了她的舍友……那竟然是一条隐藏的人鱼吗?有多厉害?”蟹柳丝毫不担心,“一条年轻不经事的人鱼,能掀起多大浪花?”

  “多厉害?能被委员会会长当宝贝疼,多年来天天围着她转,你认为呢?”宋茹说,“既然我们阴差阳错地抓错人了,不如及时止损赶快把这俩大佛送回去,如果你愿意搏一搏,最多按着原计划赶快把所有控斑持有者和K毒素潜在患者处理了——别忘了,我们的初心只不过是闹点动静出来给社会施压。”

  “精心布局这么久,你真的只甘心‘闹点动静’?”蟹柳目光阴郁,“你在观察到云鸿煊被送走的那段时间着急启动控斑,难道心里没有一丝松动,没有杀死司长的念头?虽然不知道你和祈乔有什么过节,但我以为我们应当同心戮力。再者说,虽然祈乔动不得,但她被我们这边托着,司鱼院必定会把她们司长的安全放在首要位置,我们也有更多余地周旋。”

  “我先前得知司鱼院会把控斑持有者放回宿舍,这是个好机会。”宋茹目光直视窗外,眼中像是结了经久不散的霜,“那好,第一步我们从上层入手,动不了韦欣和祈乔就把那内院的老东西铲除了,他活了大几十年了,哪怕是人鱼的体质也该到了一碰就散架的地步了……谢柳,把你们特科院最毒辣的东西送给老先生尝尝鲜。”

  “你不是对那条新人鱼挺感兴趣的吗?她呢?”

  “留着,别动。”

  “宋茹聪慧,危急情况不办傻事。”戚夕坐在祈乔不近不远处,把往事拿出来条分缕析地解释,“……但拿上次酒店的事情来说,她在众人马上离开出口的时候叫唤了一嗓子,直接把容成和的躁乱给激发了,引得人鱼楚芸切断逃生出口……再者,她为什么不早说是自己手机安装了监听,而是欺瞒着我,直到后面瞒不下去了才承认。”

  戚夕不相信她是真的缺心眼,再怎么缺心眼的人也不会在已知危害的情况下下载一份监听文件,更不会做出“我怕他们还在监听我的手机,所以不敢告诉你”这种行为。

  种种细节经不起推敲,戚夕一闭眼去想,就能想到那些不好的结果。

  她总是不忍心直面矛盾,直到方才……祈乔直接当着自己的面去诈宋茹,自己只好顺着她的话搭腔,而时刻担心同伴不听命令的宋茹一时心急竟然上了当。

  宋茹这个时候出去,坐实了她的身份——少说也是二线负责人。

  “反鱼组织至少派了三个层级的负责人来组织此次活动。”祈乔说,“我去和白易航问路的时候,他向上联系的那位应该只知道我是一个明星,不知道我也是司鱼院的人,所以我才被关到了这里半天也见不到她们老大,这属于反鱼组织次等层级的小领导。

  刚刚的宋茹……是叫这个名字吧?这丫头鬼精鬼精的,为以防万一,她混在人质当中把控事件走向,对了,这丫头估计还以为自己没在你面前掉马呢。她应该属于第二层级的领导,没有执行事件的绝对话语权,只能和人家商量着来或者特立独行然后挨训

  至于第三层级的人,这个人不认识你,所以把你当成了替代品抓来了……这应该是我的老朋友了,连植入控斑这种事情也要按部就班地来,此人应当不喜欢自己布下的局被一个小女孩搅和了,现在指不定在哪里跳脚呢。”

  戚夕忽然想到了什么:“那我方才说‘我要是你,肯定会把伤员送回宿舍然后把所有感染者连根铲除’是不是提前泄露了你的计划?”

  祈乔:“计划就是这个计划,让他知道也没关系,反正他就算知道也得照样按着步骤来。”

  戚夕有点牙疼地问:“那你真不怕你这老朋友一个不如意把你直接灭口了?”

  “怕。所以这不是正要准备走吗。”祈乔嘴上说着怕,却没表现出一点怕意,甚至还继续损了几句,“对手的实力太弱的话就留给司鱼院新晋的孩们练手了,五分钟后司鱼院的人来接应这里的同学,宋茹走后,说不定那疯子会直接把办公室炸成渣。”

  戚夕看了眼办公室里昏迷的同学们,到底还是不放心:“你先走。”

  她很识趣地没有问祈乔要去干什么,既然对方没说,应当是不愿意告知自己的,但戚夕心里依旧对她有种无端的信任。

  祈乔目光专注地望着戚夕,嘴角噙着不大明显的笑意:“好。”

  戚夕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在祈乔的注视下开了口:“……注意安全。”

  祈乔揉揉戚夕头发:“走了。”

  说完,祈乔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形状奇特的匣子,然后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地朝门口走去,戚夕在身后静静盯着她的背影,见她走路的时候身稳肩平步步归一,像是走红毯一样十分有韵味。

  尽管门口有几个反鱼组织的人守着,但祈乔却丝毫不把这些人放眼里,她正要拆开匣子,戚夕突然走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腕:“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