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言念君子 温其如玉>第52章 成亲

  锦盒中的一枚玉佩在月光下隐隐泛着白光,拿起玉佩迎着窗外昏暗的光线,熟悉的样式,似乎又少了些什么,细细摩挲着,仿佛这样做就能与之产生感应,告诉她这股子熟悉感是从何而来。

  尽管已经在尽力回忆,仍旧只有一些片段一闪而过,想抓却抓不住。

  放下手中的玉佩,取出里面垫着的纸张,与桌案上的字迹有些许的相似,可细看又更像是自己的字,又或者说像是自己刚开始习字时会写出的字。

  轻笑一声,她似乎知道这是谁的屋子了,只不过没想到这些东西都会被她保留下来。

  有些感动,却也有些无奈,自己什么都不记得,她却还在一个人承受着这一切,怎么想都不太公平啊。

  锦盒中还放着一些小玩物,看着都是手制的,每一件她好像都能想起是怎么做的,甚至还能感受到送人时对方的欣喜。

  把东西一件件收回锦盒,盖上盖子,锁好,重新放回原位,靠在椅背上深吸一口气,呼出。

  脑海中的一些片段出现的越来越频繁。

  闭上眼睛,那人的身姿逐渐清晰,许是年幼,还有些圆润,想要再搜寻些再年长一些的记忆,却只剩下了被收养之后的了。

  有些的确与言旖婳所说的故事重合,其实她已经不记得手臂的伤痕从何而来,却在刚才有了模糊的影像,一个瘦小的身躯抱着一堆已经着了火的纸张,灼烧着衣物也灼伤了肌肤。

  还是那个人,轻柔的给伤口上药包扎,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却因为那人泛红的眼眶而感到窒息。

  叹了一口气,从座位上站起,凭着记忆顺利地走到门口,伸手搭在门闩上,却久久没有动作,直到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外面的人大概也没想到一开门就会看到一个人,往后退了两步就被拉住,再退可能就要摔下台阶了。

  这也不能怪言旖婳,毕竟温杍惜头发散着不说,脸色还有些苍白,一声不响的站在门口,想不被吓到都难。

  回过神后认出了面前的人,回头看了眼院里坐着的人,拉着温杍惜重新回了屋,还顺带着关上了门。

  或许是黑暗的环境让温杍惜混乱的神经得到了规整,难得的清明让她将面前的人与记忆中的人重叠。

  没有犹豫,将人抱了个满怀。

  言旖婳显然有些被她突然的举动给弄懵了,许久才反应过来,将两人稍稍拉开了一些距离,轻声询问:“怎么了?可是还有哪里感觉不适?”

  没有回答,只是摇了摇头。

  其实她早该发觉的,同样的音色,同样的气息,同样的关怀……

  老实说当时她知道这回事的时候也没有太过在意,就算言旑婳与她讲述,也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并没有什么真实感,可是现在,她是真的可以感觉到自己内心深处的酸涩,模糊的记忆在脑海中闪现。

  一直不知道自己要找的那个人与自己是什么关系,一直不清楚为什么第一次见到言旖婳就不讨厌她的触碰,如今有了答案,心中倒是也轻松不少。

  “怎么了?”她竟然一时有些担心温杍惜是不是把脑子摔坏了。

  抱着言旖婳的手又紧了紧,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闷闷的,“没事……”沉吟片刻又开口道,“公主有幼时的画像么?我想看一下。”

  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应下了,走到桌案边,看到自己压着的纸张不知何时被人拿起,看向身边的人,只见她侧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有太过在意,点起灯盏,走到靠墙的一个箱子前,打开翻找了一阵,才从底下找出一份画卷,语调中还有些许的不确定,“许是这份。”解开绑着的绸带,还贴心的解释着,“这些都是宫里送来的一些东西,也有每年生辰宫廷画师送来的画像。”

  展开递给温杍惜,上面的小人的确很是稚嫩,看着像是刚会走路的样子,怯生生的,唯独一双眼睛显得灵气十足。

  目光移到箱子底下的其他画卷上,“我可以都看看么?”

  言旖婳倒也不介意,欣然应允了,她自己也很久没有看过这些了,现在正好可以与她一起回忆一下。

  随着年岁增长,五官也逐渐展开,慢慢的和记忆中的样子重叠,只是……

  手中拿着两张画像,来回地看着,总觉得差了些什么。

  身边的人轻笑一声,“你倒是眼尖。”接过她手中得到画卷,“这中间是少了一年的,那年我也与你说过的,不受宠,所以生辰便也就没有这些个东西了。”

  说着又在箱子里翻找了起来,拿出了另一份画卷,这份画卷被藏得很深,甚至还用绸子包裹了起来。

  缓缓打开,解释着,“这是恢复盛宠后的,只是……我并不喜欢,收起来便没有再看过了。”将画卷递给温杍惜,自己则转身收拾起来。

  像是有一种吸引力,指尖一直勾起绸缎的一角,稍稍用力便让里面的画卷露了出来。

  展开,便是刚才在记忆中一闪而过的人,只不过并没有记忆当中的开朗,光从画面之中便能看出对方的阴郁,嘴角虽是上翘,却没有带上一丝笑意,如果让她评价,这幅画像的确是有些压抑的。

  她真的想起来了,陪读时的初遇,拯救了她阴暗的童年,她愿意为这个人做任何事,当时是,现在依旧是。

  那个所谓家,因为李氏垮台,对她大打出手,有人抢走了她别在腰间的玉佩,却不知道她藏在怀里的东西,在她还有些许意识的时候便想着将她活埋。

  已经记不清当时是怎么熬下去的了,只知道心里的人一直支撑着她,说好会再次相见,怎么样都想要再见到她。

  或许正是因为这样,自己才会来到这深宫之中,不管怎么说,总归还是让她找到了。

  零碎的记忆借由着一个个小物件拼凑了起来,明明是自己的故事,却一直都只能从旁观者的角度听人诉说,这样的日子到今天总算可以结束了。

  想要说的话有很多,却都不是现在该说的,明明当时说好了会一直记得对方,结果自己却食言了,徒留她一人揣着回忆找寻她这个不守承诺的人。

  是自己对不起她,让她虚度了这六年,只为了能找到自己的影子。

  之前听言旖婳说起,只觉得这人真是好福气,可就是不懂得珍惜;现在回想起来,她对言旖婳似乎更多的是亏欠,想要弥补,不管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放下手中的画卷,“以后有我在,不会再让你露出这样的表情了。”

  真挚的话语让她恍惚间回到了六年前,这人向来是说到做到的,那时她真的为了自己甚至连命都差点丢了。

  心里的不安让她拽住了对方的衣衫,深深的褶皱与泛白的指节诉说着她到底用了多少力气。

  即便已经知道了面前这人或许真的是女子,可感情这东西果真是越想控制越控制不住,只是几日不见便让她心心念念,应答的声音轻到不能更轻,“好。”

  轻拍她的手背安抚着,思索该什么时候告诉她自己的女子身份才好,本来早就该坦白的。

  只是犹豫了一会儿,便错过了这个时机。

  房门被人敲响,“公主,五公主派人来请。”

  “知道了。”随意的应了声,抬手替温杍惜理了理衣襟,“要叫人进来帮你束发么?”

  “不用,我自己可以的。”握住在自己肩上放着的手,有些歉意,“今日真是麻烦公主了。”

  “麻烦倒是不至于,只是把我们都吓坏了。”顿了顿,她又补上了一句,“本宫可不想都还没有成亲,就落得一个克夫之名。”

  “公主放心,下官的命硬得很……”话音未落,双唇便被指尖抵住。

  “别乱说。”她可禁不起再来这么一次了。

  乖巧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原本不如自己,见到自己要恭敬的喊一声大人的人,现在摇身一变成为驸马,原本不屑与她交好的人,现在都想重新来结交一番了。

  有些人乐得往温杍惜身边凑,而有些人则是嫉恨她到不行。

  宋老丞相本想着驸马之位定是他家的,谁知竟真的被截了胡,起初没有在意宋明旭讲的事,如今一看,想必也是有些手段的人,朝堂上待了久,他可不信这是完全的缘分。

  他之前就听人说自己的宝贝儿子在街上与人起了冲突,甚至还惊扰到了公主,现在想来,一定是这个人从中作梗,不然公主与他的儿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怎会落到如此地步。

  定是瞒着公主,瞒着他们众人,做了什么手脚,毕竟她对公主的心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前不屑去关注,现在真是想注意都晚了。

  可是又不能再在这种时候对她动手,就只能每日上朝,针对一番,可温杍惜也不太参与朝堂上的谈论,没什么可让他拎出来针对的地方,撒不了气,就只好恶狠狠地瞪上一眼。

  起初她可能还会感到一些寒意,但是到后来却是完全没放在心上了。

  毕竟瞪她的也不止这一个人,还有那个被关了许久还没放出来状元和他被牵连贬职的义父冯大人。

  冯远的舞弊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令人没想到的是,他这里竟问不出旁的了,原本的冯巡抚也因牵连而被下放贬职,按理说舞弊案没有查到他,他与冯远也只是收养的关系,根本就可以完美脱身。

  现下却不知道被谁加了一把火,愣是把他也拉了下来。

  他怕是到时候要举家搬迁了,都还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自己又是哪里出现了破绽,才会被人抓住马脚。

  可是若是让她报复回去,她也没有这样的心思,他们或许早就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又或许他们都已经忘了还有自己这样一个人了,不然怎么可以这样毫无芥蒂的利用她的身份。

  只是,他们如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真的有一个人守了她六年,她已经找回了最在意的人,当时的恨意也随着时间记忆而模糊。

  现在的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把所有的邀约都推脱掉,就算实在不喜,还是会留下几个有用的;和虞江私下依旧会约在茅草屋,只不过两人现在还是待在宫里的时间更多一些,毕竟她们的心上人都在这深宫之中。

  言旑婳看着面前给自己倒茶的人,虽说和往常似乎差不太多,但真的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仔细想来,这样的改变就是昏迷那日之后发生的。

  斟酌着开口询问:“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温杍惜敲着棋子的手顿了顿,而后又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落下一子,嘴角微微上扬,“公主,你输了。”

  “……”愣愣的看着棋盘,明明之前还势均力敌,怎么突然就变了风向,心知或许是因为自己的三心二意,可对方也是如此,怎么就是她输了,“你怎么……都不让让我。”

  这声音听着好像还有些委屈,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跟对方相处的时间久了,自己也有些小孩心性了。

  温杍惜笑着收下了她这略带娇嗔的埋怨,还特别正经的认起了错,“那还真是下官的不是了,公主大人大量这次就莫要与下官计较,下官下次一定不会这样胜之不武了。”

  “如此……如此本宫就不与你计较了。”本就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别扭的应下,捋了一下垂在耳边的发丝,试图盖住自己有些发烫的耳朵。

  压下嘴角又要勾起的弧度,抬头,“今日阳光充足,若不是你这几日不能出宫,我就带你出去走走了。”

  “倒也无妨。”脸上的热度不散,一时也不敢看向温杍惜。

  倾身勾起了她刚顺过的那捋发丝,在指间缠绕了一圈,轻声道:“总有机会的。”

  或许是因为没有注意,又或许是根本就没想要躲开,看着这个近在咫尺的人,眼中只有自己的身影,强烈的心跳怎样都压制不住。

  不知何时起,温杍惜这样亲近的举动就像是能控制自己一般,甚至让她会期待着对方能够更近一步。

  没有再近一步,而是松了手,重新坐会位置上,看似有些遗憾的开口,“只不过,明日下官就不能来了。”

  “为什么?”一阵慌乱袭上心头。

  “公主莫不是忘了,成亲前三日新人不得见面?”眉眼弯弯,显然说话之人心情很好,哪儿还看得出刚才那不舍的样子。

  意识到自己被戏耍了,有些羞恼的说道:“那你赶紧走。”说完她又有些后悔了,毕竟自己没有真的要赶人的意思。

  “才相处这么些时间就要赶我走吗?那我以后不来了?”本来也就只是想逗逗对方,哪成想对方当真了。

  “你敢!”一着急,脱口而出。

  看她眼眶有些开始泛红,立刻改口,“我的意思是,驸马府已经建成了,以后我们就搬去那里。不回宫了。”

  “你!”气愤地将手中的一枚棋子朝温杍惜扔了过去。

  要是以前,她定不会做出如此不合礼数的事情,但是对面的人是温杍惜的话,她想对方应该不会介意自己小小的任性一回吧。

  这么小的一枚棋子就算被扔到也无所谓,温杍惜就连躲都没有躲,任由棋子撞到自己胸口,落在手上。

  将棋子放回棋盒,嘴角含笑。

  看着对面这人,虽是羞恼,心里却又泛起阵阵的甜意。

  直至新婚当天,言旖婳都在想,若是真的与这人错过,她可能真的会后悔一辈子,好在没有这个机会了。

  坐在花轿中,听着周遭喜庆的声响,拽紧了衣袖,心跳快的不像话。

  昨夜一晚上都没能好好睡着,现在竟也没有丝毫困意,整个人都精神的不像话。

  不知过了多久,花轿总算停下,被人牵着趴在一人的背上,不用想就知道这人是谁。

  拜完堂,乖巧的坐在屋内等着她来。

  坐得有些久了,意识都有些开始混沌,过了一天一夜,困意算是袭来了。

  ‘吱呀’房门的开合声,又立刻驱散了她这来来回回的睡意,随之而来的,还有浓重的酒气。

  让她在盖头下微微蹙起了眉头。

  虽说这成婚的步骤要一步步来,可她还是忍不住出了声,“桌上的醒酒汤快让驸马先喝下。”

  下意识以为边上还有人,却不知在温杍惜进屋的那一刻就都被赶了出去。

  “公主不必担忧。”神色自若的坐到桌边,重新倒了两杯酒。

  “可你身上的酒味……”就和浸在酒缸里了一样。

  “只是一不小心被洒到……”小心地掀开她的盖头,纵使平日见得再多,都抵不上此时的这一眼。

  想要说得话,戛然而止,手上的动作也做到一半时就停住了。

  “怎么了?”轻声询问。

  轻咳一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拉起言旑婳的手,将一个酒盏放到她的手中,“该喝交杯酒了。”

  看着她微红的耳朵,自觉地略过此事。

  正要抬手,却又被对方压下,抬头便看到她已然变得肃穆的神情,“我有话要与你说。”

  近些日子来,难得的一本正经,她似乎已经可以猜到她想说的是什么了,“你说。”

  “其实…”总归是要让她知道的,一时又有些难以启齿,尤其是在正视了自己之后,带着这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让她一点也不想说出可能会让对方反感的话。

  半晌都没有听到下文,叹了口气替她接上,“你是想说,其实你是女子吗?”

  猛地抬头,满脸的诧异毫不掩饰,“你怎么……”

  “那我已经知道了,还喝交杯酒吗?可别误了吉时。”不想让她有什么负担,一句话便带过了这个问题。

  压在心头的问题得到了最好的答案,心情也轻松了不少,“自然。”

  屋外鼓乐齐鸣,屋内一片旖旎。

  一人本就无心朝堂,一人寻到了一直以来的念想,两人有了驸马府便很少再回宫了。

  有了她们在前,虞江便立刻请旨,言旑玖也一直在皇帝耳边叨叨着虞江的好。

  实在受不住两方的念叨,言旑玖还未及笄就已经把此事定了下来。

  哪知才成婚不久,虞江就拐着言旑玖回了本家。

  而言旑祈则是不知何时又离开了皇宫,无迹可寻。

  深宫内的争斗已经与她们再无任何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