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隋想来说,大概没什么时候能比现在更让人难堪了。

  隐藏在心多年的情愫,被人突然暴露到了当事人跟前,那个明知道得不到的当事人。

  她和肖菏的交集不多,每次她都仔仔细细地把发生的每秒刻在脑海里,但对于肖菏来说,不过就是句几乎连语气都没有的“我不记得了呢”。

  不记得也好,不记得也罢,但真的不能像现在这样,面对面而站,视线却从没落在她身上。

  肖菏扶的是谢时艺,回答的也是谢时艺,那双多情的眼睛滑动,从谢时艺的额头落到鼻尖,再从鼻尖落到谢时艺被性感的红裙紧裹出来的诱人身体上。

  隋想的脑袋里随着音乐声轰鸣,好会儿才想起来,此刻被她疯狂嫉妒着的人,竟然是自己今天才开始正式交往的女朋友。

  替身女朋友。

  隋想不知道谢时艺是怎么知晓她对肖菏的感情的,在她的印象里,她从来没有同别人这么详细且夸张地描述过她对肖菏的感情,但她没法否认,那些都是真的。

  场面混乱,塌糊涂,身体比大脑更快地作出选择,她落荒而逃。

  谢时艺直盯着她的身影出了酒吧,这才使了点劲把自己站直了,同她身后的肖菏道:“谢谢。”

  声音听着清醒多了。

  肖菏挑挑眉,两步跨过来在她对面坐下,拿了个干净的杯子,给自己倒了杯酒。

  “还喝吗?”肖菏举着酒杯问谢时艺。

  谢时艺重重地跌坐到椅子上,把面前的酒杯扒拉到了边:“不喝了。”

  肖菏问:“不愿意跟我喝吗?”

  谢时艺把拍在桌子上:“喝什么喝!小孩子家家的!酒是什么好东西吗!”

  肖菏笑起来,好会儿道:“你胳膊破了。”

  “我知道。”谢时艺拧着手臂看自己的胳膊。

  状况看起来非常糟糕,血流了好几道,也不知道止住了没有。

  谢时艺皱了皱眉头,突然抄起旁边的酒瓶,朝自己破烂的手臂,就是通倒。

  “艹啊……”还是没能像个勇士样把痛叫声憋住,酒精撞上新鲜的伤口,火辣辣地仿佛能烧到心尖上。

  肖菏看着她,没动。

  谢时艺的眉头快要拧成蚯蚓了,把这波痛忍过去了之后,长长地松了口气。

  她抬眼,对上肖菏的视线,勾起嘴角扯出个微笑:“消毒嘛。”

  肖菏:“嗯咯。”

  谢时艺:“刚才那人是我女朋友。”

  肖菏:“嗯。”

  谢时艺:“今天是我两交往的第天。”

  肖菏:“嗯。”

  谢时艺:“因为我长得像你。”

  肖菏:“不像。”

  谢时艺:“怎么我像下你你都嫌弃啊!低配版不行吗!”

  肖菏:“不嫌弃,咱俩都好看。”

  谢时艺哈哈哈地笑起来:“你这话我爱听。”

  肖菏也笑了笑。

  两人就这么沉默了下来,还好台上有表演,不会显得尴尬。

  服务生过来收拾了碎了的酒杯,看到她的伤口后,非常熟练地拿了医药箱,给她清理包扎伤口。

  谢时艺支棱着胳膊看年轻帅气的小服务生:“经常干这事啊?”

  小服务生:“也没有,我们店很安全的。”

  谢时艺:“这么安全我胳膊怎么破了呢?”

  小服务生:“您不小心。”

  谢时艺拍他肩膀:“有你这么说话的吗?以后不来你店里了哦。”

  小服务生给她忙活完,笑着道:“来不来我们店里不打紧,以后您小心点别弄伤自己就成了。”

  谢时艺:“啧,个陌生人都比我那同居了五年的女朋友人间有真情,人间有真爱……”

  肖菏:“什么?”

  看着注意力没在这边,抓bug倒是抓得挺准。

  谢时艺露出个傻笑:“我重生了你信吗,我从五年后穿回来的。”

  肖菏笑着喝了口酒:“嗯。”

  谢时艺:“看你就不信,那我跟你说点将来会发生的事吧。”

  肖菏放下酒杯,正正经经认认真真地看着她。

  谢时艺:“你会火,大火,住豪宅开游艇,出门都是私人飞机,国家有难捐款就是两个亿。”

  肖菏抬手捂住了嘴,笑意还是从眼角透了出来:“承您吉言。”

  谢时艺知道她没信,她也就这会借酒装疯,也没敢让人信。

  世事轮转,变幻莫测,已经把谢时艺的三观击了个粉碎。

  不管时空怎么变换,不管她此刻身处何时何地,发生在她身上的,需要她去承受,去接受的,不过只是天而已。

  从清晨到夜晚,所有人生既定的线路都被揉吧揉吧攒到了块,毛线团般,解不开理还乱。

  往后怎么走,她需要时间。

  伤痛要怎么平复,要不要平复,她也需要时间。

  喊叫了天,到了这会,突然累得慌。

  谢时艺挥了挥手,对肖菏道:“你不用陪我,忙你的去吧。”

  她自认是个是非分明的人,肖菏虽然在这整件事占据着重要的地位,但她和隋想的纠葛跟人家压根又扯不上关系。

  冤有头债有主,今晚已经折腾人家小姑娘了,没道理再没脸没皮地占着人家。

  肖菏看着她,有两秒钟的时间,没动。

  谢时艺不再理她,把面前桌子上的东西往旁边扒拉了两下,腾出块地方,将另只完好的胳膊放上去,枕着。

  偏头的角度,刚好看向舞台。

  到了这会,才算开始真真正正地看起了表演,仔仔细细地听起了歌。

  不知道歌唱到哪句时,肖菏起身离开了。

  重新戴上了她的棒球帽,背起了她的吉他,从人群挤过,消失在门后。

  谢时艺按了按发涨的太阳穴,决定睡觉。

  肖菏路穿过小道,来到正街上时,刘奇的车已经在路口等了她很久了。

  “大哥,”刘奇从摩托上下来,嘴里叼着的烟随着他说话抖抖,“你知不知道天多热啊?”

  肖菏上上下下扫了他圈:“还行,滴汗都没出。”

  刘奇把头盔递给她:“那是我体质特殊,你以后要是进了GEM,可千万别这么不守时了,不是谁都跟我样,会供着你啊。”

  肖菏把吉他扔给他,自己抬腿跨上了车:“我不会签GEM。”

  “你不签它签谁啊,GEM是现在国内造星最牛逼的公司了。”刘奇说到正事,把烟掐了,抱着吉他盯着她,“是不是还有其他公司找你了啊?不是说好了这些事都我管吗?我当天和尚撞天钟,等你有了专业的经纪人我就不管了成不成?”

  肖菏转头看他:“天天想得怎么那么多呢,没人找我,我谁都不想签。上车。”

  “那《新创作》你还参不参加了?”刘奇梗着脖子站在原地没动弹。

  “参加。”肖菏很直接。

  “你怎么参加!!!”刘奇把车座拍得啪啪响。

  肖菏:“自由人也可以报名啊。”

  刘奇:“你见过自由人进决赛的吗!”

  肖菏笑了下:“今年,我。”

  刘奇快气疯了。

  肖菏的自信在他这里简直称得上狂妄。他和肖菏认识快十年了,熟人眼里无伟人,肖菏的家庭状况什么样,肖菏遇到过什么样的困难,肖菏为了坚持做音乐吃了多少苦,他清二楚。

  别人看到的是肖菏的魅力和才华,敢说句她绝对会取得好成绩,但在刘奇这里,所有的现实因素都摆在面前,差点都不行,差哪点都不行。

  《新创作》是目前肖菏遇到的最好的机会,皇帝不急太监急,刘奇恨不得替她去签公司,替她去当个舔狗打通关系。

  “要是不行怎么办!怎么办!!!”刘奇继续拍车座,拍得他手疼。

  肖菏:“你先上车,回去了说。”

  刘奇:“不上!!!”

  肖菏戴上的头盔于是又摘下来了,她叹了口气,对刘奇招了招手。

  刘奇凑了过去。

  肖菏道:“你说了啊,我要是签约,以后大事小事都得听公司的。第件事就是把自己的社交账号和人际关系清理遍,我得是个没谈过恋爱的,今后也不会谈恋爱的……”

  刘奇:“对啊,你是要□□豆的人啊,爱豆哪能随随便便谈恋爱啊,爱豆的爱情只能留给粉丝自己代入想象。”

  肖菏噘了噘嘴:“奇奇,我谈过几次恋爱啊?”

  刘奇搡她:“你问我!我能数的清吗!你自己数的清吗!你是不是从娘胎里就开始勾人啊!妖精样!!!”

  肖菏嘿嘿地笑:“没那么夸张,但世界上有趣的女孩子那么多,我不能出个道就跟出家了样吧。”

  刘奇盯着她:“你就是不想听人话罢了。”

  肖菏:“我死了我的歌就死了。”

  刘奇:“二者也不是不可以共存。”

  肖菏:“嗯?”

  刘奇:“你要是签约前就结婚了,GEM也不能拿你怎么样。”

  肖菏眉毛挑,翻身下车,抬腿就跑。

  刘奇吓死了,边追边喊:“大哥大哥你干嘛!”

  肖菏个高腿长体质好,跑起来的时候满头的卷毛随风飘扬着,如同只撒欢的小马驹。

  刘奇路追进酒吧,胸口砰砰跳,挤过人群,呼吸都没喘匀。

  就只见肖菏终于停下了步子,双手撑在张圆桌上,圆桌对面大概是个趴着的人。

  肖菏对那人道“喂,我们结婚吧”,刘奇觉得自己年纪轻轻要死于心脏病高血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