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地，言夏感觉脸颊有些发烫。
她愣了愣，嘴唇微张，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刚才商挽冬认真的神色、一丝不苟的语气，就像在对她表白一样——如果去掉前面那句“朋友”的话。
等不到言夏的回应，商挽冬抿了一下唇，问：“怎么了？”
言夏垂着眼，卷翘的眼睫投下两片圆弧形的阴影。
尽管不愿承认，她的情绪总是轻而易举就被商挽冬牵动。
哪怕只是一句无心之言，也足够在她的心中泛起涟漪。
言夏小声说：“……那你要是交了其他朋友怎么办？”
商挽冬一顿：“不会。”
言夏刚想问她凭什么这么确定，就听见坐在车里的言思秋远远地喊：“喂——你俩聊够了没！还上不上学啦？敢不敢再拖拉一点！”
两人匆匆上车，来到学校。
穿过校门，周围的目光有意无意地聚集过来，细微的讨论声嗡嗡地响起一片，又很快散去。
A班教室里还有人没齐，许多人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补作业。
言夏拿着昨天从何晓玉那里抢来的器材室钥匙，来到了教室的最后一排。
高高大大的体委正在和邻座聊天，神采飞扬。
言夏将钥匙放在他的课桌上，说：“麻烦你了，谢谢。”
体委和周围的人皆惊讶地看向她，目光有一瞬间的古怪。
察觉到他不自然的神色，言夏蹙眉：“怎么了？”
“……没事没事。”体委干笑两声，摆了摆手。
言夏转身离开，那几道莫名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回到座位上，才终于消停。
身旁的陆以星打了个长长的哈欠，睡眼惺忪道：“数学作业写了没？借我抄一下。”
“写了。”言夏把数学试卷摆在桌上，疑惑道，“你怎么这么困？昨晚干什么去了？”
陆以星懒洋洋道：“看直播。”
言夏：“……又是看女主播跳舞吗？”
“不是，游戏直播，守望先锋。”陆以星说，“我什么都看，只要有趣就会打赏。”
言夏：“原来如此。”有钱人的乐趣好难懂。
过了十几分钟，何晓玉也来到了教室。
她第一眼便找到了言夏，神色瞬间扭曲。
言夏正襟危坐，一手托腮，一手拿笔，目光落在试卷上，垂头时的模样漂亮又乖巧，就像老师眼里最喜欢的那种好学生。
这一幕落在何晓玉眼里，就更是虚伪了。
言夏昨晚是如何心狠手辣地把她们关进器材室、又一走了之的样子，她现在还历历在目呢！
自己可是灰头土脸地晚归回家，还挨了父母一顿骂！
这女人，着实狠毒，诡计多端！
何晓玉死死地盯着言夏，慢慢地坐下来。她想象了许多和言夏算账的画面，甚至觉得会和对方打起来。
谁知，言夏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一言不发地做着卷子，仿佛不屑于施舍她一个眼神。
何晓玉又气又急，但一瞬间想起自己的计划，只能不情愿地强压下心中的怒火。
她心道：得意什么！再过几天，你就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了！
言夏对她起起伏伏的心境一无所知。
第一节 下课铃响，有人看着窗外，忽然轻轻喊了一声：“下雨了！”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看向窗外，顿时激起一片兴奋的声音。
“真的下雨了！”
“好耶！”
下雨意味着不用去操场跑操，而是可以呆在楼上休息了。
言夏恍惚地抬起头来，早晨自己说过的话一语成谶，气温竟然真的降了下来。
她抬眼望向窗外，操场空无一人，细密的小雨仿佛千万条银丝，直直地坠向大地，将塑胶跑道浸成一片深红。
整座湖城都沐浴在这样的细雨里，染上一层挥之不去的郁灰色。
所幸雨后的清风掺了微凉的空气，驱散了夏季带来的闷热。
陆以星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对言夏说：“去食堂不？”
言夏惊讶：“才第一节 课你就饿了？”
“不是，我想喝奶茶了。”陆以星说，“下去走走呗，好困啊。”
言夏想了想，转头问商挽冬：“姐姐，你喝奶茶吗？”
商挽冬抬起脸，道：“可以。”
言夏弯了弯眼：“你想喝什么？”
商挽冬思忖：“你看着买吧。”
“好，我马上回来。”
言夏起身，和陆以星一起走出了教室。
看着那抹纤细窈窕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商挽冬收回了目光。
柠檬味的信息素远远淡去，周围的时间仿佛都变得很缓慢。
教室里外人潮涌动，一簇簇热闹的人群，像与她无关。
墙壁上的时钟指针嘀嗒嘀嗒地向前走，商挽冬默默地数着时间，练习簿上枯燥的白纸黑字渐渐让她分了心。
走廊外雨声不歇，细细碎碎地摔落一地。
怔愣时，有冰凉的东西轻轻贴了一下她的脸颊。
耳边有人压着嗓子，故作低沉地说：“商小姐，您的外卖到了。”
商挽冬猛地回过神来。
一潭死水般的世界又重新开始流动。
她看见言夏趴在窗边，及肩的黑发被风扬起，少女的嘴里叼着吸管，唇边带笑，眉眼灵动，一手拎着一杯淡金色的奶茶，身后是朦胧不绝的雨幕。
像是大面积的灰色里唯一鲜艳生动的风景。
“金桔柠檬，七分糖。”
少女眉眼弯弯，肆意耀眼，“喏，给你，记得五星好评。”
奶茶和吸管立在桌上，杯身浮起一层白蒙蒙的水雾。
商挽冬用吸管搅动着被子里淡金色的液体，小小的青柠也跟着左右浮动。
她轻声说：“去了这么久。”
“不久吧。”回到座位上，言夏瞟了一眼时钟，“也就十分钟。”
商挽冬看着她手里的淡绿色液体：“你喝的什么？”
“海盐抹茶芝士。”言夏说，“挺好喝的，你要来一口吗？”
黑色吸管递到她眼前，边缘带着濡湿的水痕，和牙齿咬过的不规则矩形。
商挽冬垂下眼，眼睫如蝶翼轻颤。
她轻轻含住。
馥郁的抹茶掺杂着浓郁咸香的芝士奶盖，直抵味蕾。
熟悉的海盐味在舌尖上转瞬即逝。
舌尖轻轻舔过唇瓣，商挽冬表情淡然：“还行。”
言夏问：“柠檬呢？”
“不错。”
和商挽冬一起生活这么久，言夏早已明悟，商挽冬嘴里的“还行、不错”，就是很好的意思。
她点点头，用牙齿叼着吸管：“下次还买这家。”
喝完一口，商挽冬重新拿起笔。
言夏看着她洁白的卷子，说：“你好像没写多少嘛。”
商挽冬看了她一眼。
言夏笑眯眯地看着她，催促道：“你写，你写。”
商挽冬收回目光，很快便集中精力，继续写题。
一分钟后，她默算出选择题的答案，黑色水笔刚在括号里画出一个圆弧，言夏便吹捧起来：“哇，姐姐好厉害。”
商挽冬：“……”
她每填一次答案，言夏就开始花式夸夸：“这题好难的，你都会呀！不愧是姐姐！”
“做得好快，姐姐好帅！”
“牛蛙！这就是年级第一的含金量吗？”
“爱了爱了！学神竟在我身边！”
“……”
商挽冬的思路屡次被彩虹屁打断，眉尖深深拧出沟壑：“闭嘴。”
言夏弯着眼，像只记吃不记打的小狐狸。
她点了点试卷，得意洋洋道：“你看，有我在，你做题速度快多了。”
商挽冬：“……你不添乱就算不错的了。”
旁边的傅媛酸溜溜地说：“真羡慕言夏你的话痨呀，不像我，不太会说话，总是特别安静，生怕吵到别人。”
好家伙，这就开始茶起来了？
“其实我也话很少呢。”言夏笑了笑，还以颜色，“但是姐姐平时太静了，我就得负责活跃气氛，不然她不习惯的。真羡慕你可以不用说那么多话呀。”
傅媛表情一僵：她这是在跟我炫耀吧？！绝对是吧！！！
“没想到挽冬平时在家是这样子啊。”傅媛斗志燃起，掩唇轻笑，“其实她在学校里和我说话蛮多的呢，我们相处得很融洽。”
言夏一脸感兴趣地说：“是吗？那你俩同桌多久了呀？”
傅媛略微得意：“两年了呢。”别人可是没有这个机会的！
“那真不错。”言夏装模作样地伸出手指算了算，笑道，“忽然发现，我和姐姐都认识十几年了呢。”
傅媛一听，尖指甲差点刺破练习簿的纸面。
捏马，幼驯染了不起啊！！！
言夏不禁邪魅一笑：果咩内，瓦塔西的茶艺在君之上！
茶艺比拼第一战，以傅媛气得找借口去厕所告终。
言夏获得大胜！
她望着傅媛落荒而逃的背影，食指戳了戳商挽冬的手臂。
“姐姐，你听得懂我们刚才在说什么吗？”
商挽冬摇头：“我听不懂，但大为震撼。”
前排的陆以星转过身，语重心长地说：“冬子，听姐一句劝，茶艺学这块□□，你把握不住。不要学她们。”
商挽冬挑眉：“茶艺学？”
“你不用懂这些。”言夏双手捧住她的脸，振振有词，“答应我，你只要做一个清纯不做作的木头Alpha就好了。”
商挽冬缓慢地眨了眨眼：“好。”
作者有话要说： 冬子：君の茶艺学本当上手
谢谢家人们！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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