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我还是穿裙子吧。”

  见系统久久不再给出建议,柯露斯塔也不耐烦再等下去,她随手拎出了一件同样是高领的过膝长裙, 米色打底, 天蓝色与棕色在肩部与袖口勾勒花纹,裙摆上面印了一圈好似星辰般的图案,风格看上去颇为圣洁优雅。

  这件也是格罗莉亚送的……难以想象这位贵族姑娘究竟往她的衣柜里塞了多少当季新款服饰。

  柯露斯塔一边嘟囔着“配条长袜会不会好一些”, 一边开始更换衣服、梳理头发。直到她准备完毕, 理了理裙摆, 自信满满地推开门抬脚踏出去, 往外面一站后——

  差点就被冻得直接扭头钻回寝室。

  “克拉拉女神在上呀,”她被一阵阵刀子般的冷风吹得牙齿打颤,抱着胳膊抖了抖, 欲哭无泪道,“吹我的风不是风,北地雪山的冰锋……不是还没到雪季么?这才几月份呀, 居然就已经冷成这样了——说好的王城四季如春呢,难不成是虚假宣传?”

  “不, 这是神力弥散所造成的影响, ”系统说, “王城一向是魔法师们聚集最多的地方,再加上大陆中凝聚不散的圣力, 所以才会一年到头都拥有舒适的气候。而如今的诺比利已经没有多少残存的神力可供挥霍,如果再这样下去,哪怕是终年和暖、位于大陆中央的王城,过不了多少时间,也会被同化为北地或大陆边缘那样, 并不适合人类居住的地域。”

  “但是,照这样说的话,即便西赛德镇拥有圣力之源,可碰上寒流时,也还是会冷得让人发抖到快把牙齿都颤下来啊。”柯露斯塔用力搓了搓手,往掌心哈了口气,边下楼边抖抖索索地道。

  “西赛德镇地处大陆西方海岸,本来就是寒流的必经之地,哪怕没有圣力之源,遇到严寒的冬日,海洋也是该冻就冻,绝不会比在神力充盈的情况下更冷,”系统唰地在柯露斯塔眼前投影出了一张半透明的诺比利大陆地图,一本正经地为她讲解道,“所以说,海滨地区冷不冷,地理位置说了算;圣力的消散只会带来气候的反常,而西赛德镇冬季的寒冷是正常现象,与是否得到圣力之源的庇护根本无关。”

  系统停顿了一下,不带任何嘲讽意味地、平铺直叙地说:“不然,每年雪季都会冰封的海滨小镇竟连续多年四季如春……这么明显的气候失常绝对逃不过公爵世家的眼睛,那么我合理推测:圣力之源被欺诈女神找到的时间,恐怕得至少提前个几百年吧。”

  “……行了行了,别分析了,大地理学家——你越说,越让我觉得问出这种低级问题的自己简直傻到无以复加,”柯露斯塔翻了个白眼,狼狈地掏出手绢擤了一下鼻涕,哭丧着脸道,“受冻就算了,还要被鄙视智力,哪家的女主有我这么惨呀!”

  虽然柯露斯塔要比约定的时间提早许多走出寝室,但因为寒意难敌,她仍然选择加快自己的步子,打了一路的冷颤,闷头直冲着向教学楼跑去。

  穿着单薄的少女直到穿过长廊时才终于抬起头,偷空朝上望了一眼,只见因为今日突如其来的降温,前几天还相当繁茂的紫藤花也失去了颜色,被冷风一视同仁地吹成了蔫了吧唧的垂丧模样。

  “唉,吹入骨髓的冷风摧残着我,使我遍体生寒、身心俱疲,”感同身受的柯露斯塔顿时来了戏感,当场便好不要脸地做出一副热泪盈眶的模样,假哭着感叹道,“我真像一朵娇花。”

  系统:“……”

  这是真冻傻了吗?

  是自己的业绩太差么,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要遭受这种载体的折磨?

  然而,柯露斯塔却听不到系统心中悲愤的抗拒——事实上,忽然任性中二起来的叛逆属性乙女游戏主角见它不理自己,反倒更加来劲了。

  她站在廊下,深情地冲头上淡紫色的花朵们伸出一只手,满脸着迷地望向自己半屈半展、弧度优美的指尖,惟妙惟肖地模仿起吟游诗人的腔调,动情而凄切地咏叹道:“当我身边没有炉火的时候,便只能饮一口冬夜里的风,让它狠狠溶到我的皮肤、我的骨头里去……这股风恐吓我、摧残我、折磨我,将我变成枯萎的紫藤;它还让我疲惫、灰心,垂下头去,像一只斗败的鹌鹑——”

  “……文采斐然。”系统干巴巴地捧场道,“虽然听起来有些奇怪的样子。”

  柯露斯塔看上去则相当满意这个评价,甚至还强忍着打冷战的冲动,如同跳华尔兹那样,相当豪放地站在走廊中央转了几个梦幻的圈。

  裙袂飘然间,上面印着的图案好似许多枚纷纷滑落的流星,竟然折射出了一星半点的、奇迹般的银色光芒。

  转了三圈半后,柯露斯塔猛然站定了下来,略有些头晕地晃了晃,差点左脚绊右脚,摔个四仰八叉。

  不过她运气不错,最终还是顽强的没倒下去。

  ——系统发出一声裹挟着满满失望意味的长叹。

  就好像注定要让系统这个观众备受折磨似的,柯露斯塔甚至还迅速调整好了自己,模仿着专业舞剧演员的姿态,掀起裙角向前凌波微步了两下。

  直到她扑在一枝紫藤面前,才像是终于把情绪酝酿到位了那样,忽然慷慨激昂地开口,一字一顿大声道:“但是!——”

  系统吓了一跳,差点就要启动最高自卫预设,当场联系总部申请撤离援助了。

  “但是,我却不会轻易被寒冷击倒!”棕发少女的眼中像含着一汪水,抬手捻住一片藤萝的花瓣,热血又不失怜爱地叹息道,“我虽是柔弱的花儿,却也是承载着希望的天选之子……我的心脏是木柴,血液是火种,只要我仍活着一天,我的激情、我的斗志——就永远不会熄灭!”

  “……我便是这个世界所选中的,最关键、最独一无二的——救世主!”

  扔下这句中二又澎湃的结语后,柯露斯塔陶醉般闭上了眼睛,心满意足地将双手合掌在胸前,手心相贴、十指相扣,像是祈祷那样微微低下头,总算是给这场即兴表演——也是对系统的折磨——画上了代表终结的句号。

  “我真是个被念书耽误的诗人,”她真情实感地冲系统感叹道,“给我一把竖琴,我就能撼动整个世界!”

  系统:“………………”

  神经病啊!

  没有诗人命却有诗人心的柯露斯塔显然从系统良久的沉默中,完美解读出了对方无语的心态,她轻轻撩了撩头发,不屑地说了一句“你真是没有欣赏眼光”后,便要转过身,像个正常人一样朝教学楼内走去——

  然而,在她来得及动作之前,肩头就被某个站在身后的人带着些迟疑意味地轻轻拍了拍。

  “……!”

  柯露斯塔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那张本就被冻得煞白的小脸此刻都快发绿了。

  她原本对系统的轻蔑神色顿时僵硬下来,像是被什么人灌了石化魔药那样,一顿一顿,嘎嘣嘎嘣,十足绝望地转过头去。

  下一刹那,意料之中的,她对上了银发少年那张欲言又止的俊美面容。

  ……淦!

  这是什么教科书般标准的社会性死亡场景!

  棕发少女总是神采奕奕的金色眼眸头一次彻底丧失了高光,她迎着温德古怪而诡异的眼神,颤抖地启唇试图抢救一下,却尴尬到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那个……刚才……我——”

  “……”

  温德抿了抿唇,看起来像是斟酌了许久的词句,搜肠刮肚一样干巴巴地、毫无说服力地夸赞道,“刚才那篇诗歌作的……很有水平。嗯,挺不错的。”

  柯露斯塔:“……”

  不,我不是想让你夸我,也不是脑子有问题,你听我解释啊!

  ……

  偌大而空旷的魔药教室中,装着两个各自受到不同类型惊吓的倒霉孩子。

  银发少年沉默又惊魂未定地清洗着待会儿将会用到的工具,而离他八丈远的柯露斯塔,则在抓紧时间,冲着系统一刻不停地碎碎念着,以排解自己无地自容的心绪。

  “我真傻,真的,”棕发少女一边悲苦地榨着茹草花汁,一边痛彻心扉地检讨道,“我单知道周末的教学楼前一定不会有人……却没料到温德他居然也来的这么早,还那样恰巧地看到了我发疯的样子!”

  系统看她是真的尬,也没好意思再雪上加霜地发出什么“你还知道自己是在发疯啊”之类的嘲讽,只得含含糊糊道:“这个……合格的绅士往往不会让女孩子等待自己的。”

  “就是因为他太绅士,我才觉得更尴尬了啊!”柯露斯塔欲哭无泪道,“怎么办啊老系,你有没有什么失忆道具之类的——如果他把这件事告诉格罗莉亚,那我的一世英名……岂不是就全都毁了!”

  虽然系统不知道她在格罗莉亚那儿有什么英名,但看这位一向不要脸皮的临时载体此刻这副凄惶的模样,它到底是有些不忍心,遂绞尽脑汁地安慰道:“不要担心了,临时载体……按照温德的性格,他是不会把别人的窘事向外乱说的。”

  可是没想到,这个情真意切的善良回答居然没能得到尬帝的满意。

  柯露斯塔扁了扁嘴,相当不悦道:“我才不是别人,我可是格罗莉亚的——呃,那个……最起码也算个闺蜜好吧!”

  系统心道你还挺自觉哈,咋不说斯妲朗桂是人家闺蜜呢。

  “好吧,就算是闺蜜,”腹诽归腹诽,面上还是要过得去,它熟练地将临时载体的抱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相当敬业且敷衍地安抚道,“温德是受过严格礼仪训练的贵族。所以说,无论您刚才念诗的样子有多好笑,他都不会笑;无论有多想分享给格罗莉亚,他都不会这样做——呃,除非忍不住。”

  察觉到柯露斯塔眼神变得越来越凶戾,系统立刻停止分析,心虚地补充道:“就算是想描述,那也背不下来您作的诗歌不是?”

  “我都已经这么惨了,你还在内涵我!”柯露斯塔的面容狰狞了一瞬,将手中药杵“砰砰”捣向研磨碗中的茹草花,恨恨说道。

  “是夸赞您,尊敬的临时载体。”系统镇定地纠正道。

  作者有话要说:  大大们请大声告诉我,我尬到你们了吗!!!

  如果尬到了的话,那请问你们的脚趾抠出了莫高窟还是秦始皇陵!

  评论区揪一位抠出最佳建筑物的大大发红包吧,反正我快要被自己尬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