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任何想法！”
许斯月忍不了了, 终是先开了口，似是在跟许清瑶赌着气，气呼呼地偏过头去。倒是不见什么愧疚表情, 反倒依旧笑意盈盈的, “好啦，是姐姐错了人，我允许你吃一根棉花糖好吗？”
“我要两根。”许斯月嘟着嘴, 强硬道。
“行，但说好了，最多两根, 再多不行了，糖吃多了对牙不好, 我不想你才十二岁牙齿就掉光光。”许清瑶双手捧着许斯月的脸颊让她转过头来, 郑重其事地说道, “知道吗, 糖一天不可以多吃。”
“知道了, 我要那种小的棉花糖，我吃两个。”许斯月说着拿手比了比, 比出一个很小的棉花糖, 最多只有两手握拳合起来那么大。
许清瑶放开许斯月, 转而又在她可爱的鼻子上轻点一下，说道：“好，都依你，不过得看看到底有没有这么小的棉花糖。”
“清瑶, 你真好。”许斯月站得挺直，稍稍低头望向许清瑶，从方才的生气到现在的目光柔和, 转变只在须臾之间。
“那不是一直以来的事实吗？”许清瑶难得没有谦虚，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紧接着又似想起了什么，立刻又说，“小月牙，不要叫我的名字，要叫姐姐。”
许斯月轻眨双眸，不知存了什么心思，嬉笑着喊了许清瑶一声“姐姐”，朝她调皮地做了一个鬼脸。
离开游乐园之前，许妈妈给许清瑶跟许斯月买了一堆好吃的，都是她们爱吃的。
准确来说，都是许斯月爱吃的。
等回到家后，许斯月一去洗过手，就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撸起袖子大有一番要把那一袋子东西在今天就消灭光的架势。
不过，架势只是架势，许斯月拆开后却只是看了眼里面的东西，并没有去碰。许清瑶问她怎么了，她的回答是这样的：姐姐教过，晚上一定要少吃东西，尤其是甜的东西，不然会胖成一只小猪猪。
许清瑶听后颇为赞同地点点头，给许斯月比了个点赞的手势，“嗯，你是正确的。”
许斯月嘿嘿一笑，“我哪次没听过清瑶的话，我是个听话的人。”
一听这话，许清瑶强忍着笑意，不由质疑道：“那在游乐场里是谁说要吃棉花糖的？这也叫听话？”
“清瑶，我后来不是听话了吗？”许斯月有些委屈，立刻撂下包装袋，转身直视着许清瑶，刻意噘着嘴跟许清瑶卖萌。
许清瑶最受不了她这副撒娇模样，不得不在她脸上“对对对，你是听话了，是姐姐不讲理，你是那个最听话的孩子。”
“清瑶。”
许斯月的声音很轻柔，像是飘荡在风里，有些模糊不清，但从她口型中，许清瑶还是看出了端倪。从前的许斯月话不多，也会乖乖喊她一声姐姐，但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频繁喊她的名字，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一次，许清瑶决定好好跟许斯月问问。
许清瑶：“叫姐姐。”
许斯月：“姐姐。”
许清瑶拉着许斯月的手带她往身后沙发上顺势一坐，让她面对着自己，正色道：“那姐姐问你，你最近为什么总喜欢叫姐姐原名呢，连‘姐姐’这两个字都不加，你告诉姐姐，这究竟是因为什么。”
许斯月的目光在许清瑶五官精致的脸上打量须臾，一双稍显狭长的眸轻轻眨动两下，唇边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一字一顿认真说道：“因为我喜欢你。”
许斯月那个时候才多大，不过十岁出头罢了，许清瑶那会儿也才刚刚十九，她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她知道，这种喜欢并不是男男女女情爱上的喜欢，只是小孩子对于姐姐对于家人的一种依赖而已。
往后的几年里，许斯月总是不肯乖乖喊许清瑶“姐姐”，每次都要许清瑶去提醒。不过她并未因此而不耐烦，每次仍旧很有耐心地去提醒许斯月。
而到了最后，许斯月也还是会乖乖喊一声“姐姐”，然而她下一次的再犯就给了许清瑶一种“小月牙错了，小月牙下次还敢”的意味。
2.
日子一转眼，没有人会想到灾祸有朝一日会出现在她们的许妈妈身上。
那日，许清瑶看着自己母亲躺在冰冷棺材里僵硬的身体，心思沉重，脸上被阴霾笼了厚重一片。
许斯月站在她旁边，目光呆滞，没有许清瑶那般克制，任由泪水从眼眶里肆意地涌了出来，顺着脸颊淌下，沿着下巴落至地面。
她不懂，为什么老天爷要带走这么好的一个人，它太不公平，坏人存活于世界上这么久，好人却总是短命，凭什么？
许妈妈的遗体被火化，给许清瑶与许斯月留下了一坛骨灰。
许清瑶讷讷地将坛子抱在怀中，始终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其实骨灰坛没有那么重，她却总感觉自己抱了个无比沉重的东西，连带着她的心也同时沉入深渊，若不是她提了全身力气抱着，只怕这会儿坛子已经摔了下来。
许斯月红着眼睛看向她，嘴唇翕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终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她想安慰许清瑶，却又怕自己会给清瑶造成更大的压力。
最后，许清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带许斯月离开的，只知道回家的过程自己好似游魂野鬼，一路飘飘荡荡不知身处何处，目的地又会是什么地方。
直至她站在自己家门口，看着眼前这栋熟悉的三层别墅片刻后，才终于如梦初醒。
“小月牙……”她没有立刻开门，只是有些机械性地转头望向自己身边的许斯月，薄唇轻启，几不可闻地喊了对方一声。
许斯月强忍了许久的眼泪，终是在许清瑶轻唤她的那一刻忍不住落了下来。
许清瑶声音喑哑，小月牙这几个字听来再不复从前的清亮悦耳，向许斯月毫无保留地传达出她此刻的悲伤与憔悴。
“清瑶……”许斯月偏过头去悄悄抹了一把泪，迅速转回头来时强迫着自己露出那一抹安慰的浅笑，“清瑶，我们进去吧。”
“嗯……”许清瑶能看见许斯月脸上并未被擦拭干净的泪痕，她缓缓伸出手去，指背在她脸颊上轻蹭一下，淡淡地说了句，“走吧。”
她当然明白许斯月笑容里的意思，可老实说，许斯月现在笑得真比哭还要难看。
当天晚上，两个人睡在同一张床上，却都无法安然入睡，心思各异。
家里突遭如此大的变故，谁又能睡得着呢……只是两个人都静静躺着一动不动，好似给另一方营造出了她已睡着的假象。
“小月牙……”
“嗯？”
寂静的黑暗里突然响起的一声响动激得许斯月一阵激灵。许清瑶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就像在强忍着痛苦情绪，让她在那顷刻间也鼻尖泛酸。
“我好难受……”许清瑶的身子颤动得愈发剧烈。
其实她并不知道许斯月还未睡下，她只是控制不住情绪下意识喊出了那个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人，没想到许斯月也还没睡着，直接回应了她。
自己的母亲如今已离自己而去，只剩下一个妹妹与她相依为命，她该怎么办？从前她们当中任何一个人都不曾想过如今会突然失去母亲，可这件事就是实际发生了。
不过一个转瞬的时间，这个家庭支离破碎。
“清瑶……”许斯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许清瑶，双唇轻轻嚅动，到最后还是只能念出许清瑶的名字来，其他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她恨现在这样无法安慰清瑶的自己，恨不得狠狠拍自己一巴掌，逼得自己把话说出口，可以安慰到清瑶，让她不至于像现在这般难受。
可她终究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使劲一咬牙，她身子往许清瑶的方向挪了挪，双手一拢将对方抱进了自己怀中，紧紧搂着。
“清瑶，没关系，尽情哭吧，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在无数次的纠结与自我唾弃后，许斯月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想说的那句话。
她将许清瑶紧紧搂在怀中，就似要将她搂进自己的骨血中一般，用力到双手也在颤抖着。
不知是否听了许斯月这句话让许清瑶的情绪更是无法克制住，这是许清瑶第一次在许斯月面前如此失态，不加以掩饰，哭得撕心裂肺。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灼热滚烫的温度传递到彼此身上，就像是在互相取着暖。从此以后，许清瑶与许斯月就只剩下了彼此。
3 .
随着时间流逝，许斯月也一直在长大着。
而随着她上高中住了宿，许清瑶的工作也越发忙碌，两个人一年中除了寒暑假与国庆元旦一类的小假期，其他时间几乎见不着面。
这是许斯月上高中后的又一个暑假，一考完试许斯月就直奔家中而去，想要早点见到自己的清瑶。
昨晚也有机场考试，入睡前她与清瑶聊过，问她今天要不要拍戏。许清瑶回她今天会休息一天，不用拍戏，应该会在家里休息一天充充电。
许斯月并没有告诉她自己会在今天回家，只说了今天考试这件事。许清瑶当然知道她今天考试，虽她嘴上不说，但只要她有空，就会特意关注许斯月那边的动向，所以有很多东西，即便许斯月不告诉她她也知道，就比如考试这件事。
在听完许清瑶给的祝福，与其互道晚安之后，两个人就结束了昨晚的聊天，一直到今日，两个人也只是互发早安，互相打气，没有再往下多聊什么。
许斯月自己有家门钥匙，回到家后没有敲门没有按门铃，而是直接开门进去，准备给清瑶一个惊喜。
她本还怀着无比雀跃的心情，换鞋时却惊觉清瑶的拖鞋竟好端端摆放在鞋架上，显然人并不在家中。她洋溢着满满喜悦的脸在那一瞬之间耷拉下去，眼神里的光就似被熄灭了的火焰，也一并冷冽下去。
清瑶不在……清瑶怎么可能不在？！
迅速换上拖鞋，许斯月也不再去管行李箱的摆放问题，直接把身上斜挎小包往沙发上使劲一扔，急匆匆去了楼上。
她一路跑着上楼，双脚重重踏在木质楼梯上，发出“砰砰”声响，着急查看了每间房间，卫生间浴室都并不放过。随后她又去了三楼阳台，仍是什么人影都未见着。
这间宽阔的房子里除她之外再无别人，活着的，除了清瑶养的植物之外，就只剩下她自己。
那么清瑶呢，清瑶去了哪里？昨晚清瑶不是说好了今天会在家里休息的吗，那么她现在人究竟在哪里啊！
“清瑶！清瑶！你在哪里！”
从三楼回到一楼的过程中，许斯月也从三楼喊到了一楼，她喊了许多遍，可就是自始至终无人回应她。
她颓然倒在沙发上，因方才的急切而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心中憋屈。
清瑶到底去了哪里……许斯月越想心中越觉得烦躁，才靠在沙发上不过短短十余秒时间，便又猛地起了身，再次往楼上奔去，寻找许清瑶的踪迹。
她明明知道许清瑶不在家，明明知道结局就是不可能找到清瑶，却还固执地想要在这栋房子里找出她的身影来。
一轮又一轮的寻找过后，许斯月终因过于着急而不慎在楼梯上滑了一跤，一屁股坐在台阶上。
可是身上的痛又怎么比得过心上的痛，即便知道最大的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她却仍是偏执地想要埋怨清瑶的不守信用。
事实上，许斯月现在这样的性子在初中便有所展露，只是到了高中，与许清瑶长时间分开后，她的偏执，她的占有欲才忽然开始爆发。
只有她自己知晓，她在学校时，一天会想念许清瑶百遍千遍，即便如今她已结束了忙碌的高二生活，在高中待了两年时间，却依旧改不掉这种情况。
只要许清瑶她身边，她就会疯了一般地想念许清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