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好重。
可她好想知道斯月现在怎么样了。
斯月……
你怎么样了？
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了吗？
斯月……
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斯月……斯月……
缓缓睁开双眸, 落入许清瑶眼中的是那一片黑暗。
但她耳边有声音，似乎是两道完全不一样的声音，又或者是三道, 是四道, 下意识给她的感受分别也都不同。
即便她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但有人声音就是让她没来由地感到厌恶。
慢慢的，她眼前的视线也逐渐清明了起来。
她在不远处的方向, 看到了她所念之人的那道身影。
是斯月。
可是斯月似乎被人从背后钳制住了……
而在斯月身前，同样也有一个人的存在。
许清瑶紧皱眉头，眼眸无力半敛, 花了较长时间才终于看清楚情况。
那个人在扇斯月巴掌，一下接着一下, 每一记都结结实实打在许斯月脸颊上。
为什么……
为什么局面会变成现在这样？
斯月没有成功开门吗
许清瑶本是趴在地上的, 这时手撑在冰凉地面上, 挣扎着想要爬起。
但她好像用了很长很长的时间才终于艰难起来一段, 身子与地面仍是差着不大距离。
她的每一次用力, 都让自己身体如同撕裂般痛苦。
汗水混着血水落于地面，逐渐铺陈开一滩淡红色水洼。
她仍旧没有放弃。
因为她要去保护斯月, 护斯月周全。
.
“啪！”
又是一声闷响在安静的仓库内乍然响起。
许斯月又一次被打得偏过头去, 很快却又再次转回头来, 狠厉目光直直盯着身前的人，一口血水啐在对方脸上。
她的脸挨了对方那么多下巴掌，现在两侧都已肿起，红了一片。
两侧唇角也已被牙齿磨破, 渗出丝丝血液来，脸上额上也尽是之前留下的擦伤，身上若非有衣物挡着, 恐怕肌肤就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小高脸上不见怒意，只是顺手擦去脸上污渍，又是狠狠一巴掌甩在许斯月脸上。
“妹妹，你知道自己死期将至吗？”这句话倒也不是询问，只是小高“好心”特意告诉许斯月一声罢了，让她心里也有个底，临死前做好准备。
如她所想的那样，许斯月并未回复她。
一翻白眼转头有意无意转头望向许清瑶的方向。
那一瞬间，她的目光与许清瑶对上了。
她看到许清瑶趴在那里，不知何时已经醒来，望向自己这边试图撑起身子来。
犹豫两秒她立即移开视线，不愿让清瑶看到自己脸上被打的痕迹。
她死不足惜，可是自己若死了，清瑶又该怎么办？
清瑶一定会落入姜言手中，而姜言也绝对不会放过清瑶，一定会……
许斯月不敢再继续想下去，她若再继续往下想，恐怕从前那些不好的回忆就又会涌入脑中，让她更加痛苦。
为什么警察还没来，为什么小娴的动作那么慢……
警察再不来，她就快要支撑不住了……
又试着挣扎几下，奈何那名壮汉力量太大，将她牢牢禁锢在身前，半点不得动弹。
几分钟之前，当她与清瑶一同退到门口那里时，她当真以为清瑶可以得救。
而当她尝试去打开那扇紧闭着的门时，却发现门不知何时竟被人从里面锁上，她没有钥匙，自然不可能打得开。
她尝试过几次，甚至手都被门上的尖锐异物划伤，却还是未能成功将门打开。
想要开门出去，光靠血肉之躯的的确确是不可能的。
她想要将这件事告诉自己身前的清瑶，却才只轻唤清瑶一声名字，清瑶的身子却猛然软倒下来。
在那之后，她眼睁睁看着清瑶陷入昏迷之中。
而她自己则被那名壮汉一把抓了过去，成了现在这副被禁锢，任人宰割的场面。
那一刻她才终于明白过来，之所以那两个人当时只是步步紧逼而并不动手，其实并不是因为怕伤害到清瑶，而不过是在故意戏耍她们罢了。
如今情势已是迫在眉睫，许斯月无法再任由事态继续这样发展下去。
“姜言，有本事你冲我来，敢伤害清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姜言轻“呵”一声，对于许斯月这种死到临头还要说大话的人予以轻视目光，“行啊，在你临死之前，我就给你这个机会，既然你这么想找死，那么我就冲你来了哦。”
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难而缓地望去，许清瑶看到站在不远处的姜言。
她手里仍旧拿着那把沾了血的匕首，上面的血渍忽隐忽现。
当她说完那句话之后，本只站在那里不动的她忽然终于向前缓缓地走，一路朝许斯月所在的方向走去。
她手中那把匕首明晃晃的，许清瑶内心不由升起一股莫大的的恐惧来，只怕姜言将会用这把匕首去伤害斯月。
也正是因为这抹恐惧，许清瑶始终撑不起的身子被她忽然爆发的那份力量顽强撑起，她拼命咬牙站起身来，身体剧烈颤抖着，迈着极其沉重的步伐往许斯月的方向走去。
此时的她已是强弩之末，仅靠最后一口气支撑着每处地方都在叫嚣着疼痛的身子。
仓库外忽然传来警车的铃音，由远及近。
听见声音的姜言蓦然停下步子，似是在认真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四平仓库这块地方如此偏僻，又怎么可能会有警车途经，唯一的可能性只有冲她们而来。
没报警？没报警现在又是哪来的警察？
姜言原本还想再与许斯月玩玩，让她在这个世上多活最后几分钟，只可惜，现在这条死路是她自找的。
“许斯月，玩也玩够了，你可以安心下去了。”
此时姜言距离许斯月不过几步之遥，她握紧手中匕首，缓慢悠闲的步子转换为三步并作两步，刀尖向前疾冲过去。
在听到警笛声的那一刻，许斯月知道那是小娴报警来救她们了。
她坚信他们一定可以就救出清瑶，可她自己……那就这样吧，活了二十年，有半数年都是与清瑶在一起，之后她们又有了那么美好的两个月暑假，已经足够了。
可是……真的足够了吗？
谁不想一辈子与自己所爱之人待在一起？
若她下了黄泉，留下清瑶独自在这人世中，清瑶会不会时常忆起自己，时常想念自己？
时间短暂，容不得许斯月再去往下深想。
她看见，姜言的匕首已被一阵锐风裹挟着朝自己冲了过来。
来得及吗？
让她再去见清瑶最后一面，临死之前让她将清瑶的容颜好好记住。
还来得及吗……
许斯月想要转头望向清瑶，一道身影却突然冲出来挡在她的身前。
一如几分钟之前，那道身影也是这样毅然决然挡在自己身前的。
不过短短几分钟之后，相同的场景却又重复上演。
上一次她们面对的是赤手空拳，可是这一次，迎上许清瑶身体的，却是匕首锋锐的刀尖。
当一把匕首刺入人体时，这个人可能会死。
可纵然是死，许清瑶也不曾后悔过自己所做的选择。
“扑哧——”
“清瑶！”
当耳边传来尖锐硬物刺入血肉之躯的声响的那一刻，许斯月骇然睁大双眼。
随即响起的，是一声几乎能刺破人耳膜的吼声。
.
好痛……
身体好痛……
痛到她呼吸一滞，几乎喘不过气来。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已近在咫尺的警笛声。
警车似乎就停在了这栋仓库外，距离这里不远的地方。
其实姜言并不曾想让许清瑶那么快死去，她还没好好地与她玩玩。
于是当刺向许斯月的匕首被许清瑶挡下时，她不免亦有些震惊。
“许清瑶，你真是不怕死啊！”
说出这句带着恼怒的话后，姜言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立刻想要将几乎已经完全没入许清瑶身体中的匕首拔/出来。
哪料许清瑶不知为何却在那一刻爆发惊人力量，双手死死扣住刀柄不让她拔/出来。
她为的不是自己，只是担心姜言拿到武器后会继续用它去伤害斯月。
于是本已没有力气的她，才会如此拼却全力都不想让姜言将它拔/出。
可惜，伤重的许清瑶力气终究还是抵不过姜言，姜言稍微用力向外一抽，匕首便在顷刻间被她拔了出来。
鲜血四溅，溅了两个人一身。
许清瑶的身体随着匕首抽动的方向猛然一颤，却依旧坚/挺/着身躯挡在许斯月身前，不让姜言对斯月有机可乘。
姜言本就穿了一身黑衣，现在鲜红血液溅在她身上，就像融于黑暗中一般，几乎看不见丝毫痕迹。
她没有离开，只是摆出一副看好戏的态度，去欣赏自己身前的这两个人。
虽然事情的发展出乎她意料，但事已如此，那就只能接受事实。
既然有些人自己送上门来送死，那行，就让她帮许清瑶做最后一件好事吧。
“小高，我们走吧。”姜言喊了一声，招呼另外二人离开。
三人带着仍被绑着的叶眉一同离去。
松开束缚的许斯月立即搂住身前的人，抱着许清瑶的身体缓缓跌坐在地。
她双目发红，似是被血染红一般，立时去堵许清瑶身上的伤口。
滚烫血液源源不断从她指缝间冒出，灼烫了她掌心与指尖。
“清瑶……清瑶……”她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泪水不住往下掉，抽噎着不断喊出许清瑶的名字。
可是除此之外，她几乎再也说不出其他话来。
此时此刻，许斯月的悲伤无人能懂，她真的不想失去清瑶啊……
究竟为什么，老天爷要让她一次又一次地在自己眼前受到伤害啊，为什么要这样对她们……
“清瑶……你怎么样……我现在带你离开。”泪水控制不住地落在许清瑶的身上、脸上，与从她身上流出的血混杂在一起，似是反应过来什么，许斯月终于明白自己现在该做些什么，立即试图抱起许清瑶的身子。
“斯月……我……我没事……咳咳……”许清瑶无力半阖眼眸，想要再继续往下说，却突然一阵呛咳，竟生生咳出几丝血沫来，紧接着又有一缕鲜艳的红从她唇角落了下来。
许斯月已将她抱起几分，在看到这抹刺目的红时惊得又当即将她放下，抬手去擦拭她唇角血渍。
可不知怎么，许斯月越想擦拭干净，许清瑶唇边血线却反倒越冒越多，不断从嘴角落下。
许斯月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心下慌得快要崩溃，替许斯月擦血的手也已沾满黏腻的红，不受控住疯狂颤抖着。
为什么清瑶会吐血……
伤哪了，到底伤哪了？！
警察呢，警察为什么还不来啊！
许清瑶已经没了声音，眼眸紧阖手无力垂落，暂时陷入到昏迷之中，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跟许斯月说什么话。
“清瑶……你别吓我啊……清瑶，求你了，求你一定要好好的啊……我真的求你了……”许斯月一边哭喊着，一边又想将许清瑶重新抱起来。
可是她要怎么带清瑶出去呢……
小门是锁着的，还有另外的出口吗……
仓皇无助中，许斯月慌慌张张地望向自己身后那扇小门，总算是听见了门外细微琐碎的动静。
有人高喊一声问里面是否有人，许斯月心头狂跳，嘶哑着嗓音朝外大喊，让他们来救人。
门外人听到仓库里发出的声音后，立刻开始撞门。
许斯月回头搜寻姜言的身影，见她已经上了仓库二楼，不知是想从何处逃走。
视线重新投向还在睡着的许清瑶，许斯月呼吸急促，胸口起伏剧烈，却还是尽可能小心翼翼将她放下。
“清瑶，相信我，你一定会没事的。”
擦去脸颊泪痕，许斯月眸中有晶莹的光芒闪烁，却也带了几分坚定。
这是离开前，她对许清瑶说的最后一句话。
依依不舍地看了许清瑶最后一眼，许斯月垂于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紧咬着牙，最终还是头也不回决绝转身离去。
趁姜言离开仓库之前，她一定要去抓住对方，亲手给清瑶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