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口的是许父许母他们二人。

  许斯月略微惊了一下后便很快反应过来, 也是,刚才那个响亮的警铃声他们不可能没有听见,必然是出来查看情况时看到警车将她们带走, 于是也一同跟了过来。

  但让许斯月没想到的是, 她父母竟也与这位刘警官相熟。

  在经过一番商量之后,许父许母将许斯月与许清瑶保了出去。

  而姜言自是不用多说,监控来看她属于正当防卫, 而那两名壮汉也一口咬定他们是姜言雇的保镖,一直以来都跟在姜总身后保障她的安全,去哪里都是。

  最终这几人都未被拘留, 姜言出了警局就被一辆豪车接走,离开前的最后一抹眼神留给了许清瑶。

  但许清瑶被许斯月护得牢牢的, 并未让她看向姜言的方向, 她自然也就未与对方对视上。

  倒是许斯月, 当姜言向她们这边投来目光时, 她立刻狠狠地瞪了回去。

  对于许斯月瞪向自己的目光, 姜言也只是微微一扯嘴角,牵出一抹不屑笑容, 一声极轻的冷笑声打在了空气中。

  虽并未被许斯月听见, 但看姜言的态度, 她也能清楚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嗤之以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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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起来,这只是今夜的一个小插曲。

  可对于许斯月来说,她只恨自己太弱,没能抓住这个机会给姜言一个教训。

  哪怕只是一个教训都好啊, 可到头来呢,不过只是一场空罢了,还害得清瑶重新看到那个恶魔, 因而勾起过去那些极度不好的记忆。

  坐着许父的车回到家中,一路上许母着急询问了情况。

  但许斯月什么都没说,让车内氛围就此陷入到一片无声沉寂中,也因此而让许母更加焦急。

  可无论她怎么去问,许斯月都没有回应她,只是将许清瑶紧紧搂在怀中,轻抵着对方的头,垂眸沉思着。

  直至许母万分焦急地抬高声音,喊了句“月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倒是跟我们说说啊,你这是想急死我们啊”,她才终于得到了回应。

  但那声回应却并不是许斯月给的,而是坐在她旁边驾驶座上的许父给的。

  一路上他就听到自己的妻子在一旁叽叽喳喳,吵吵闹闹的,但自己的女儿始终没有给她回应。

  这就说明了什么?说明自己的女儿并不想回答那些问题,并不想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讲给他们听啊!

  难道这还不好理解吗?

  他太明白自己妻子对她们两个孩子的担忧,他又何尝不是呢?

  但现在斯月不答,而自己妻子不断询问的情况只会让人更加烦躁,仅此而已。

  许母没了声音。

  车厢内便更是安静得可怕。

  这种沉闷氛围让前排二人十分难受,尤其是许母。

  她始终转头在看着后排两个孩子,忍不住掉泪。

  而当她意识到有晶莹液体顺着脸颊落下时,她又立刻转过头去,不想让两个孩子看到自己伤心的模样。

  对于许斯月与许清瑶从别的城市回来的事情,她与自己丈夫都并不知晓。

  好在她与许斯月还能联系得上,前几日她还曾与许斯月聊过天,问她与清瑶在那座城市生活得是否还好,但许斯月总是极其敷衍她,每次都只回一句“嗯”、“好”、“知道了”,除此之外也不会再有什么了。

  眼看着寒假即将结束,斯月即将迎来大一下学期的学习生活,她心中也是愈发着急,不知道自己女儿究竟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谁知她竟然已经回来了,并且还是和许清瑶一同回来的,却没有打一声招呼便回了许清瑶的家。

  而最让人又生气又难过的是,她们知道斯月回来,竟会是因为那几声警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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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父送许斯月和许清瑶回了她们家中,在门口逗留。

  许父没有下车,径自抽起烟来,只有许母下车送她们两个孩子进了屋,恋恋不舍的不愿离开。

  许斯月见她眼尾沾红,想要赶人的话倏地便顿住了,被堵在嗓子眼处,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字来。

  从北城回来之后,她的心似乎突然间软了很多……

  叹了口气,许斯月还是硬逼着自己说出了让自己母亲离开的话。

  “走吧……”

  她只说了这短短两个字,许母却心如刀绞,脚下未动显然还不想走。

  许斯月没再多说什么,只是认真注视着她,长睫下的神色晦暗不明。

  “走吧。”

  见许母还不肯走,这是许斯月最后一次对她说话,她不希望再让自己说第三遍。

  “月月……唉,好,妈走了,你跟清瑶好好休息。”踌躇片刻,许母几次想些什么,却又几次欲言又止,到最后,终究也还是不得不妥协。

  “嗯。”等到许母万分纠结地转身之际,她忽然小声说了一句,“你们也是……”

  声音极其轻微,却还是清晰钻入了许母耳中。

  她本布满哀愁的脸庞,在听到许斯月那一声后忽然有了生机,一瞬明亮起来。

  骤然回头,映入她眼帘的是已在沙发上坐下的许斯月与许清瑶的身影。

  之前她们看的那部电影已经播完了,现在又自动开始了新一轮的重播。

  但许清瑶与许斯月两个人都早已无心再去观看,后者便顺手关了电视。

  许母再次停留几秒,最终还是转身离去。

  她轻轻关上门,出门时看到了站在车边还在抽烟的许父。

  “怎么样?”许父猛吸一口烟,吐出一团朦胧烟雾后问道。

  “走吧。”许母摇了摇头,伸出的手又很快又重新缩了回来,唯有一声叹息,“少抽点,说了这么多次你都不听……”

  “你先回去吧,我一会儿再把车开回去。”

  许母知道自己的丈夫是打算在这再抽会儿烟,她也没再多劝,自己先往另一边自己家走去。

  她的身影隐在一片昏暗光线之中,勉强能看出个轮廓。

  从许清瑶家到她们家中距离其实并不算远,可她走得十分缓慢,时不时回头张望,花了双倍甚至更长的时间才终于回到了自己家中。

  而许父,烦闷的心情让他连抽烟也无法平静下来,越抽越觉得心烦。

  索性他也就不再抽了,将还冒着火星的烟蒂扔在地上,狠狠踩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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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有灯光,那是许父开的车灯。

  但窗台被窗帘拢得严实,屋内的人便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外面的情况。

  当然,她们也并不在意。

  “清瑶,感觉怎么样?”许斯月已给许清瑶重新倒了杯温水,看她喝下,“是不是还特别难受?”

  “我来。”当许清瑶想将水杯放回到茶几上时,许斯月顺势接了过来,不让她弯下腰去。

  她将水杯放回原处,但牵着许清瑶的那只手始终没有松开。

  暖暖的温度始终保持传递给许清瑶的状态,多少带给许清瑶一些温暖。

  许清瑶那颗冰凉的心,也得到了缓和。

  她轻摇了摇头,告诉许斯月自己无妨。

  今天晚上的事是谁都无法预料到的。

  原本她们只想好好窝在沙发上看一部电影,不想有任何事来打扰,谁知却会发生这件事。

  人生第一次去局子走了一趟不说,斯月脸上更是受了伤。

  “斯月……”许清瑶忽然极轻地唤了许斯月一声。

  许斯月立刻应声,之间隔了或许半秒都不到,“诶,我在。”

  她想让许清瑶尽量不去说话,这样舌头会疼,但当她看到许清瑶无意流露出的悲伤目光时,想要拿手机让清瑶打字的动作却完全停滞了。

  看着许斯月脸上被姜言指甲刮出来的两道血痕,许清瑶心疼地抬起手来,想碰却又不敢碰她的脸。

  “一定很疼吧……”虽然自己身上也有诸多不适,头也很疼,哪都很疼,但许清瑶现在更关心的是许斯月疼不疼。

  “不疼,没关系。”许斯月握住许清瑶微颤的手,轻笑着安慰道,“有你在,我就完全不疼了。”

  怎么可能会不疼,被指甲硬生生刮出两条口子,怎会不疼?

  更何况又流了血出来,不可能不疼。

  “我帮你上药,家里有药箱。”在许清瑶的印象中,她以前曾将药箱放在了电视柜中,现在应该也还在。

  不过,她刚想提一嘴“电视柜”这个关键词,许斯月却并未让她如愿,先一步开了口,“好,我现在就去拿医药箱,不过我自己上药就好了,清瑶你靠会儿休息吧。”

  许清瑶只是尽可能迟缓地轻轻摇头,并没有靠下。

  当时许斯月就是亲眼看着许清瑶将医药箱放入电视柜中的,当时她还跟自己说了一句“小月牙,医药箱就放在这里了,有需要的话自己拿哦”。

  回想起许清瑶当时语气如此轻快的这句话,再看看她如今这副虚弱瘦削的模样,许斯月瞬时心如刀绞。

  为什么老天爷如此不公平,要许清瑶受苦,却让罪魁祸首仍旧逍遥法外。

  她气不过,狠狠地攥拳,蹲下去拉开电视柜柜门的时候,她甚至恨不得一拳重重砸在柜门上,却无奈于担心清瑶受到惊吓,并被自己的情绪带动,跟着自己一起负面情绪化。

  她不想清瑶也这样,就只能紧紧握拳,却突然掌心一阵刺痛。

  这时她才恍然察觉,原来自己手心里已有几道被自己指甲使劲抠出来的血痕,想来应是在警局时留下的,结果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才得以发现。

  许斯月无声一笑,但这笑容竟是如此苦涩,还带着几分对自己的嘲讽。

  随后她的视线落在那个白色的药箱中,拿了药箱起身,站起转身准备往回走时面上所有不好的情绪皆已转化为浅浅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