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斯月自然读懂了许清瑶的意思。
也正因如此, 她的心脏才被牵扯得更疼。
清瑶……
在心中无声念了一遍许清瑶的名字，许斯月也强迫自己露出那一抹比方才更深的笑容。
与此同时，她在心底暗暗发了个誓。
——她要姜言死。
将刚才倒的那半杯水一饮而尽, 许斯月重新坐回到位子上。
她仍保持笑容, 安静凝视着许清瑶憔悴的面容。
许清瑶轻牵唇角的动作并未持续多久，约莫也就四五秒钟的时间吧。
之后她又恢复平淡之色，一直在看着许斯月做任何事。
她平静得就仿佛完全失去了生息, 好在她的双眸还会眨动，证明着她仍旧存活于这个世上。
可是许斯月知道，清瑶现在, 一定连每一次的呼吸都是痛的。
因她自己亦是如此。
.
下午的时间里，许清瑶睡了醒醒了睡, 整个人始终虚弱无比。
许斯月见她这副模样, 心情自然也就极差, 恨意如烈火熊熊燃烧, 并且火势还在不断扩散, 愈发之大。
她快要忍不了了，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找姜言好好把这几笔账算算清楚。
但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
她要好好陪在清瑶身边, 好好陪在她身边守着她。
望着许清瑶苍白的睡颜, 许斯月死死咬牙, 尽力平稳呼吸。
这时她瞥见门口有道黑影，心中瞬时一惊，当即放开许清瑶的手起身，急匆匆往门口方向走去。
即将走至门口时那人正好开门。
开了门才刚一抬头, 那人便看到一个目露凶光，狠狠盯着自己似要将自己吞下的许斯月。
小娴一惊，心中一记咯噔, 险些就被许斯月那抹眼神给吓死。
“小许妹妹你这是干嘛！”小娴余光瞥见许清瑶正躺在床上没有动静，便放低了声音问道。
“没事。”许斯月冷冷回了一句，逐渐收敛神色，替小娴关门的时候在门口警惕地四下张望一番。
虽然她说没事，但小娴怎么都不可能相信这个回答。
刚才小许妹妹的眼神狠得就像要杀死自己一般，怎么可能会没事。
所以到底怎么了？
是自己哪里做得有问题吗？
怀着极其疑惑的心情，小娴紧盯着许斯月的背影，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解释。
等到许斯月关上门之后，小娴跟着许斯月走至病床边。
小娴的目光终于完全落到了正在熟睡的许清瑶身上，却诧异地发现她头上竟蒙了一层绷带。
“这是什么情况？”小娴几乎惊呼出声，但还是轻下声音。
她紧张注视着并无动静的许清瑶，确认她并未被自己吵醒后终于放了半颗心下来。
但紧接着，她又立刻望向许斯月，问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将声音压到很低很低，几乎听不出声来。
但从她的口型中，许斯月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许斯月不答反问：“你有姜言的联系方式吗？”
“有……”从许斯月的话中，小娴可以知道这件事必然又与姜言有关。
可是她还是无法弄清楚，许清瑶的额头究竟是如何受的伤，她们三个之间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
“小许妹妹……”
小娴的话被许斯月直接打断，“把姜言的电话给我。”
她的语气听起来带着命令，刻不容缓。
小娴眉头紧皱，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姜言的电话号码给了许斯月，但紧接着又解释道：“小许妹妹，不是我不想给你，只是我之前也联系过姜言，但她从来没接过我的电话，也没回过我的微信，如果是你打给她，她一看是个陌生号码，就更不可能会接了。”
她说了这么一长串的话，但许斯月是半个字都不愿多听。
许斯月并未回应小娴，直接拿着手机出了门。
她将门关上，但并未离开，而就是站在门口给姜言拨过去了一通电话。
预料之中的，那边迟迟无人接听。
许斯月等待片刻，在那边自动断开之后，她又重新打了通电话过去。
结局还是一样，姜言并未接听这通电话。
垂下手，她将手机紧攥于手心，五指都在用力，指尖早已泛白。
姜言不听电话，这是许斯月早已知晓的结局，可她仍觉得不甘心。
她一定会找到姜言。
.
回到病房后，她第一眼先是去查看许清瑶的情况。
在看到许清瑶还未醒来之后，她便不由松了口气。
随即她才将视线移到了小娴身上。
小娴仍旧站在床边，紧张注视着许斯月。
两个人都不说话，一个在等待着对方说话，另一个是真的无话可说。
从小娴的眼神中，许斯月可以看得出她在等待自己开口。
但许斯月却只觉得可笑，自己说的话小娴当真会听吗？
如果她说这一切都是姜言造成的，小娴真的会相信吗？
时间悄然流逝。
病房内的气氛似乎愈发焦灼。
小娴似是忍不住了，终于先开了口：“小许妹妹，你能把情况和我说清楚吗，我是真的很想知道姜言究竟做了些什么……”
她的声音很轻，尽量控制在许斯月可以听清的程度。
而她的神色亦十分焦急，迫切等待着一个答案。
“难道你更该关心的不是清瑶有没有事吗？”
许斯月再一次反问着，坐回到自己原本的位子上。
小娴被她问得说不出话来。
其实她刚才一直就在查看许清瑶的情况，见她输的是营养液，虽头上有伤，虽脸色苍白，但应该没什么大碍。
如果真的有事，小许妹妹应该也不是现在这样的态度。
不过也是，是自己疏忽了。
自己一心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忽略了许姐的情况。
想到这一点，小娴本就满怀愁绪的脸上便愁色更深。
“小许妹妹，许姐怎么样，她……还好吗？”
“别问我了，我不想回答你任何问题，要问清瑶的情况你可以去问医生。”许斯月不耐烦地打断了小娴的话，懒得再搭理她。
即便她没有这个义务，但许斯月还是觉得万分可笑。
许清瑶出事时这个小娴在什么地方？
而现在呢，她现在更加关心的又是什么？
许斯月真的觉得荒唐。
小娴被许斯月噎得没了声音。
就此，房间内又陷入到一片成寂静之中。
许斯月轻握着许清瑶的手，抬头看一眼瓶中还剩下多少液体。
滴得差不多了，她便打铃喊了护士过来。
护士离开之前，小娴询问了她病人的情况。
确认许清瑶没事后，她才终于放下心来。
没事？
许斯月冷笑。
清瑶怎么可能会没事？
身上受到的伤可以愈合，可是心上呢？
小娴根本什么都不知道，也永远无法理解清瑶的痛苦。
收回望向小娴的目光，许斯月又再望向许清瑶，心中疼痛不已。
谁能替清瑶来承受她的痛苦呢？
可惜的是，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谁。
.
许清瑶是在几分钟后醒来的。
雪白一片的天花板晃得她难受，一股恶心感从胃中顺势蔓延上来。
她当即撑起身体，捂着口转身朝向许斯月那一侧。
许斯月一惊，见许清瑶一副要呕吐的模样，第一反应是伸出手去，摊开手掌举于她的嘴下。
那一刻她脑中是一片空白，做出的任何事情都完全出于下意识。
许清瑶只是捂着嘴干呕了一下，毕竟还没吃过东西，胃里空空如也，也就吐不出什么东西来。
但她难受的模样看得许斯月难受，另一只空着的手不断轻顺着她的背部。
那边小娴见此场景也是万分焦急，立时绕过床尾走到这边，拿起了垃圾桶。
许清瑶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她咳嗽两下，咳得浑身疼痛难耐，头痛欲裂。
许斯月扶着她重新躺回去，尽量将愁容掩藏起来，表现得还算平静。
倒是小娴，她见许清瑶这副憔悴模样，所有的担心忐忑都写在了脸上，丝毫不加掩饰。
许斯月没工夫回头看她是什么样子，更没工夫搭理她，她只是紧紧注视着许清瑶，轻问道：“清瑶，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许清瑶只是十分缓慢地摇了摇头，无力地阖上双目。
“好，那你继续休息，我一直在。”重新轻握住许清瑶的手，许斯月准备坐回到自己位子上。
坐下前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身后还站着个小娴，当即回头看了她一眼，顺势将她手中垃圾桶拿了过来，重新放回到床下。
见小娴还在发愣，许斯月眉心不由一皱，催她离开。
她这个离开实际上是让她离开医院的意思。
但小娴很明显没明白她的意思，但也有可能是听懂了但还并不想离开，所以她在听完许斯月那句话后并未离开，而是重新站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
既然如此，许斯月也就随她去了。
只要她不吵到清瑶，她要继续待在这里那就待着吧。
.
小娴是在傍晚时离开的。
但她并不是真正的离开，而是去外面买晚饭。
她知道许清瑶不能吃东西，但许斯月可以，于是问了一句她要吃什么，自己去给她买。
许斯月没那个胃口，直接谢绝了小娴的好意。
但小娴没听她的，回来后还是给她带了一份盖浇饭。
许斯月没接，小娴便将那份饭放在了她那侧的床头柜上。
“要不今晚你回我们那个酒店休息一下，我来守着许姐吧？”小娴见许斯月是真的没有要吃的意思，忽然就心中一软。
这么多天以来都是小许妹妹在不分日夜地照顾着许清瑶，虽她以前的确做过有一些伤害许姐的事，但她现在这样，也算是为曾经的她赎罪了。
“不用了。”许斯月果断拒绝。
“你放心，我不会让姜言再伤害许姐。”小娴以为她是担心姜言的问题，于是向她打起了包票。
许斯月冷冷看了她一眼，连语气也是如此冰冷，一字一句地说着，“我说，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