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笑脸太过明灿，好似能将人心中的乌云都给直接给驱散了。
赵靖安的脸色缓和了些，伸手去接那只勺子。
封心却是向后退了一步，在他微妙的目光中，执意将勺子送到了他的唇边。
“尝尝？”封心的眼睛明亮极了，满目期待地看着赵靖安，简直呲呲啦啦在往外冒火花。
明明赵歆宁还在眼前，明明他向来最是端正自持，望着那双眼睛，赵靖安只觉得自己仿佛被鬼迷了心窍一般，凑上前去，将那只元宵咬进了口中。
红唇、白瓷、桂花馅儿。
平日里毫不相干的几个东西，此时此刻，却格外相得益彰。
热血沸腾。
封心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口干舌燥。
“好吃。”赵靖安轻描淡写道。
“哦，”封心迅速地往门外走，“好吃就行，我再去给你下一碗。”
赵靖安弯着眼睛笑了，赵歆宁捧着还没吃到嘴里的元宵在一旁敢怒不敢言。
最后，赵靖安在自己碗里的元宵中吃出了一颗金珠子。
赵歆宁尚且还记挂着上次吃饺子的时候，铜钱饺子是有两个的，于是推断金珠元宵也会有两个；一鼓作气地吃了一碗半，结果连个金渣子都没看到。
“哼，”赵歆宁气哼哼地看着封心，“同一个招式用两遍，好意思么？”
“好意思啊，”封心看着气得脸皱皱的赵歆宁，顿时笑得开心，顺嘴就逗她，“我脸皮厚嘛。”
被抢了话而无话可说的赵歆宁气得跺脚，被赵靖安哄了两句去换妆了。
一回头，赵靖安便见封心托着下巴目光灼灼地望着他。
赵靖安顿时有些不自在，封心幽幽地对他道：“你说，你什么时候才能像对阿宁那样对我好？”
“那怎么一样？”赵靖安脱口而出——那怎么一样？是端王府对不起阿宁，他理所当然地得对阿宁好；可封心她……她又不属于端王府……
封心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赵靖安，等着他的解释。
然而，赵靖安却好似想到了什么一样，三人凑在一起吃元宵时的欢愉从他脸上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嗓子有些发紧：“你们……阿宁是我妹妹。”
“我还是你媳妇儿呢。”封心脱口而出。
赵靖安的脸一下子通红。
这满面羞红目光躲闪的样子实在是太让人心动，封心的心思立马就活跃了N个度，贱兮兮地凑到人跟前，突然弯唇一笑：“夫君~~~”
恨不能捏着嗓子叫出一排波浪线。
赵靖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娇唤给震惊得睁圆了眼睛，他的眼是有些狭长微扬的丹凤眼，睁圆了的时候将那天生的冷清全都挤得干干净净，眼角上扬的弧度却是更加明显了些，一扬，立马就扬到了封心的心里去。
“你……”赵靖那庄重矜持这么多年，哪里见得过这种场面，当下脸红得堪比春日桃花，一双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好，“别……别乱叫……”
“我怎么乱叫了？”封心看着美人小王爷这诱人桃腮，忍不住地伸手上去戳了一下，顿觉指尖被烫了一下，“难道你不是？”
赵靖安现在全身发麻，在封心这略显咄咄逼人的调笑下，好半天才后退了一步，倏忽垂下了眼睫，十分小声：“你才不是这么想的呢。”
——你才不是这么想的呢。
——你只想着要离开。
——你想跟应平澜一起去漠北。
——你只是……想要逗我玩罢了。
——像——逗阿宁那样。
去皇宫的气氛有些诡异。
赵歆宁夹在当中，觉得有些不自在——这半年来，好似她都已经习惯了封心在大家面前插科打诨；现在，一旦这个热热闹闹的人安静了下来，好像气氛都要凝滞了一样。
让人别扭。
“欸，”赵歆宁皱了皱眉，“你怎么了？”
封心回过神儿来，撇了撇嘴：“我不想去宫里。”
“为什么？”赵歆宁不解，她哥不想去宫里，她是知道原因的，但封心不想去，她倒是不太明白。再说了，今日进宫还能见到应平澜，搁在平时封心早该高兴了才对。
“因为……”封心的目光落在了赵靖安身上。
那目光很是热切，赵靖安不可能忽视，却只能竭力地保持着一派淡定，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给封心一点。
封心有些失望地将目光从赵靖安脸上转走，一瞬间就焉了下去：“今天是元宵，我想出去玩！”
一句话说得格外委屈。
可也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委屈的并不是不能出去玩。
赵歆宁愣了愣，啼笑皆非地看着她：“就因为这个？”
封心焉头焉脑地看着她：“什么就因为这个？你自己说说，你去过元宵的灯会吗？”
“我……”赵歆宁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蓦然语塞——她还真没有。
赵靖安的眸光一闪，面上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愧疚。
“灯会都没看过，”封心倒是当真有些心疼这两兄妹，“啧。”
赵歆宁恼羞成怒：“那些有什么好看？宫里什么好看的灯没有？！”
“那怎么能一样？”封心支着下巴笑了，“在人世一遭，若是连红尘烟火都没见过，岂不是白来了？”
赵歆宁一时卡壳，半晌，才反应过来：“宫里……宫里的也算！”
封心笑着看了她一眼，破天荒地没有再跟她斗嘴。
赵歆宁也是彻底焉了，好似受到了重大打击，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于是气氛更古怪了。
元宵晚宴出乎封心的意料，比除夕的团圆宴要热闹了许多——太皇太后回宫了。
这位太皇太后，常年不在宫中，而在万佛山吃斋念佛，身康体健；平日里喜静，寻常不喜欢这宫城中任何人去打扰她，就算是太后和永熙帝也不行，且她若是不愿意，逢年过节也甭想去打扰她；可她若是回了宫，却更喜欢热闹，将小辈们都叫到跟前来，也不拘什么规矩，皇室的小辈们便多与她亲热。
封心——无论是原主还是她，倒还真的都是第一次见到这位不在江湖江湖却有她的传说的太皇太后。
“这就是安儿的媳妇儿啊？”太皇太后据说早已过花甲之年，但保养甚好，给人的感觉也甚是慈和。
封心弯了眼睛笑道：“皇祖母。”
“过来，过来，”太皇太后招手叫人，封心有些战战兢兢地蹭了过去，只见太皇太后拉着她的手打量了一番，笑道，“这模样周正，配得上我的安儿。”
赵靖安的神色有些不自在，只轻声唤道：“皇祖母……”
竟是有些撒娇的意味了。
太皇太后登时就笑了，转而看着满座的嫔妃和小辈，笑道：“就安儿天天规矩重，连一声夸都禁不住。”
说罢，太皇太后在封心手上拍了拍：“禁不住咱就不夸他，还是咱心儿禁夸。”
引得满堂欢笑。
封心悄悄地抬眼看了一眼赵靖安，只见他眉眼间也浮着笑意，是那种真心的笑，不由地也弯唇笑了起来——好似有这位皇祖母在，美人小王爷整个人都安定了许多。
因为太皇太后回宫了，之前没有接到这个消息的赵靖安着实惊喜了一番，破天荒地居然半个月内第二次留宿在宫中。
既然留宿宫中，自然也就不错过御花园里的灯展了。
封心原本心心念念外面的灯会，现在也出不去了，很快就精神抖擞地去参观御花园那些别出心裁的大型花灯了。现在的永熙帝虽然无子，但皇室的小辈还挺多，太皇太后不拘束他们，矜持了半晌，终是敌不过小孩子心性，一个个在御花园中你追我赶炫耀自己的花灯了。
封心觉得好玩，去讨了个兔子花灯，去跟一群小孩子凑乐去了。
她这个举动，着实有些出格——哪有堂堂王妃居然跟小孩子笑闹？成何体统！
同样出格的还有应平澜，她倒是更厉害，直接跟一群半大的毛孩子一只手比功夫赢彩灯，一会儿的功夫就将一群小孩子的彩灯赢了个七七八八。那些个小少爷娇小姐哪里遇到过这么不让人的大人？当下就开始耍赖，竟是一拥而上，也不惧平澜郡主平日里的威名了。
封心在一旁笑得脸都疼了，不时还撺掇着小孩子去闹应平澜，再厚着脸皮在应平澜面前讨巧解围，将现场搅和得更加热闹。
太皇太后也笑了半晌，连连道：“倒是没想到封家的丫头跟平澜那丫头居然这么投缘，这么会热闹。”
太后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笑道：“可不是嘛，平澜这次进京，就数跟靖安媳妇儿感情好。”
赵靖安的目光原本一直在欢笑的封心身上，她身上那种蓬勃鲜活的活力，实在是深深地诱惑着他；她就好似一团跳动的火焰，即使他这块寒冰都忍不住地想要靠近她。
听到了这里，他的脸色陡然有些变了。
也是。
她是一团火，何必呆在端王府这个冷冰冰的地方？她说她想要爱与自由，他既然都给不了她，就……放她自由吧。
起码，她跟应平澜在一起的时候，是真的总是很开心很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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