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疏就这么坐着看天边风景,竟也不觉得无聊。

  天色暗下来后,林薇止就不再看书,以免伤眼。

  晚风习习,送着院中栀子若有似无的清香,四下安宁静谧,她忽然觉得有些困乏,懒懒地也不想动,阖着眼,不知不觉就这样慢慢睡着了。

  夜幕像是渔夫撒开的网一样蔓延开来,气温渐渐降下,候在旁边驱蚊摇扇的笙寒怕她着凉,小声地唤她,“姑娘,夜深了,进屋里睡吧。”

  她轻轻地摇林薇止的手臂,却被她无意识地侧身躲开,她偏头枕着细瘦的手臂,毫无醒过来的意思。

  笙寒便偏头去看沈清疏,对她颔首示意了一下。

  什么意思?让她来叫醒吗?沈清疏轻轻挠了下脸,觉得也是,就笙寒这个力度,喊得醒才怪了。

  她起身过去,弯下腰使劲推了两下林薇止的肩膀,“醒醒,回去睡了。”

  笙寒愣住,她不是这个意思,她是觉得姑爷可以把人抱进去,两人明显没有一点默契。

  林薇止被她吵醒,眼神朦胧地看她几秒,才清醒过来,她掩唇打了个哈欠,坐起身,无意识喃喃一句,“怎么又睡着了?”

  都怪今晚的风太温柔。

  “走吧,进屋里去,”她也没太在意谁唤醒的她,自然地对沈清疏点下头,搭着笙寒的手起身走了。

  擦身而过时,一缕清浅的香气浮过沈清疏鼻尖,像是春日微雨后还挂着水滴的树梢头,干净清新的,湿漉漉的,带了一点植物的涩味,混杂着,又有那么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生机勃勃在。

  她有些贪恋,掌心不自觉地虚握了下,似是想要抓住这缕空气,可细去闻,却又没有了,叫她疑心这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

  不知怎么,有点难以言喻的空落落感,她莫名地呆了一阵,直到屋里亮起了烛光,才迟钝地往回走。

  晚上歇了灯,两人躺在床上。沈清疏本来以为她会睡不着,可实际上,她心无杂念,很快就陷入了沉眠。

  睡梦之中,她梦见前方有一团东西发着光,格外地吸引着她,形容不出那是什么,但就像是小时候最喜欢、最想得到的玩具一样。她努力地往前跑,终于追到那东西,心满意足地拥在怀里,沉沉睡去。

  昼夜的辰光对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公平,晨光破晓,钟声乍响时,整座京师都开始慢慢苏醒。

  诚意伯府当然也不例外。

  林薇止这一觉睡得特别累,梦里都是潮湿的热气裹挟着她,她倦怠地睁开眼,迷糊地想天气已经这么热了么,下意识想要抬手擦额上的汗水。

  稍微一动,才发现她被禁锢得动不得,有一双手揽在她胸前,炙热的热源贴着她后背,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

  林薇止一下就清醒了。

  谁?

  还能有谁,她艰难地转身去看,沈清疏清俊的脸放大在她视线里,她阖着眼,睡得正香。

  怪不得那么热,林薇止凝视着她呆了一阵,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多少惊怕气愤的情绪,只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是谁说的男女授受不亲?

  忽然很想知道她一会儿是什么表情,林薇止屈起指节,在沈清疏脑门上敲了几下,“快醒醒。”

  指节敲击发出“笃笃”的声响,并不痛,却足以使人醒过来。沈清疏皱了皱眉头,长长的睫毛翕动几下,睁开了眼睛。

  她眼里还带了几分迷蒙的雾气,缭绕着好似江南的烟雨,夏日的阳光缱绻地落在她眼里,照亮了她琥珀色的瞳孔。

  她似还未清醒,略显怔愣地凝视着林薇止,眼神清澈柔软,似乎有万般言语在里头。

  林微止看见她眼里自己的倒影,竟有一瞬间的失神。

  她闭了闭眼,“请你松开手,解释一下。”

  “什么?”沈清疏还在状况外,她收回手揉了下眼睛,视线清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和林薇止距离似乎太近了,就像是抱在一起一样。

  等等,抱在一起?

  什么?!

  她吓得唰地一下翻身坐起来,往后缩了好几步,把距离拉远了一些,下意识地捂着襟口,指着林薇止,嘴唇颤动,“你、你你……”

  你了半天,都说不出下半句话。

  林薇止好笑地瞥她一眼,也不恼,好整以暇地坐起身,以指做梳自顾自地将长发归拢好。

  见她这样,沈清疏冷静了一点,转眼四下一打量,才发现情况不对,似乎、好像、大概并不是林薇止越界,而是她自己眼巴巴凑到别人身边去了。

  沈清疏一下子懵圈了,这,这是怎么回事?!

  她脸上好似打翻了调色盘,颜色变幻不定,林薇止坐在床沿,这才清冷冷开口,“解释一下吧。”

  沈清疏立时僵住,欲哭无泪,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睡姿一向老实,怎么会这样呢,她也想要个解释啊!

  想到刚刚还差点冤枉林薇止,她只觉没脸见人,尴尬得想当场去世。

  林薇止还在看着她,等她的答案,沈清疏不敢看她,苦着脸,硬着头皮道:“我、我要是说我的手它有自己的想法,你信不信?”

  “……”

  林薇止挑了下眉,“你说呢?”

  “抱歉,我也不知道睡着的时候怎么回事,实在是冒犯了。”沈清疏跪坐着道歉,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儿般低下头,脸上的红晕蔓延到了耳跟,“真的对不起,不然以后我还是睡榻吧。”

  只是语气中似乎还有点委屈。

  林薇止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她看着沈清疏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心里莫名其妙地有点开心。

  她手负在身后,咬着下唇忍着笑,弯腰偏头去看她的表情,直到沈清疏羞恼地侧过脸,才凑至她耳边,好似情人耳语一般,很轻的笑,“夫君,男女授受不亲,请自重。”

  她姿态亲密,说话的吐息都打在了沈清疏耳廓上,有些痒痒的。但此刻沈清疏的心思根本没在这上面。这句话好似炸弹一般落在她耳中,让她整张脸就像煮熟的虾子一样,连脖子都跟着红透了。

  她怎么会不记得,同床那天晚上她也这么跟林薇止说过,谁知最后竟是她先越界。

  难道真是一报还一报。

  林薇止说完,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儿她的神色,也见好就收,没再难为她,起身径直到屏风后换衣裳去了。

  沈清疏捂了捂脸,用手背给脸颊降温,呆坐着不知该怎么好。

  屏风后传来林薇止换衣服的窸窣声,她听着又有些脸红。

  对了,夏衫轻薄,她们这样抱在一起,不知林薇止有没有发现她的秘密。

  不过从她刚刚的表现来看,应该没有吧。

  少顷,林薇止换了衣裳出来,她今日少见的穿了身淡紫色薄裙,裙上点缀着一穗穗细小的银色花瓣,垂坠下来,映衬着少女娇柔的脸庞,像是春日里盛开的大片紫藤萝花。

  林薇止坐到梳妆镜前,见沈清疏还傻傻坐在床上,目光追随着她,失神地望着这边,眼中却空茫没有焦点。

  她心里软了一下,无奈地起身坐至床沿,柔声道:“好啦,快起来,一会儿该用早膳了。”

  沈清疏轻声嗯了一声,却避开了她的眼睛,不敢跟她对视。

  假若说她之前纯粹是被两人抱在一起的事情给吓到了,此刻冷静下来,却似乎含了点别的因素。少女柔软馨香的身体像是沾了雨水的花骨朵,她采撷在手里,便也留下了满手的芬芳。

  她不过是坐在自己旁边,心里竟会涌起一阵想要抱她的冲动。

  林薇止以为她还在担心自己生气,想了想还是安慰她,“我们本来就是夫妻,这应当,也没什么的。”

  话虽这么说,脸上却闪过了一丝绯色,偏开了头。

  好在沈清疏低着头也没注意到,她含糊地唔了一声,终于起身。

  门外候着的侍女们进来,伺候二人漱口洗脸,篦发梳头。

  这个清晨迷离而混乱,待得坐在书房,沈清疏才杵着额头,得以整理自己的思绪。

  她到底为什么会做出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用完早膳后,她还清晰地感受到内心的难受不舍。就好像两人不是分开几步路,而是即将要相距千万里似的。

  她们又不是第一回 睡在一起。

  要说昨天有什么特别的,也就是她的易感期到了。

  对了,易感期,沈清疏这才惊觉,自早上醒过来,她就把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其中固然有她情绪波动无暇去想的原因,也是因为她一直没出现什么反常的情绪。

  她此刻坐在书房,思绪正常,看书也不受干扰,甚至一丝焦躁也无。

  怎么回事?

  是她因为易感期的影响靠近林薇止,还是林薇止影响了她的易感期。

  要是前者,怎么只针对林薇止,不针对其他人,至少她今天看负鞍,一点想抱他的想法都没有。

  要是后者,林薇止一个土生土长的本地人,为什么能够影响她?

  总不可能她也是穿越者吧。

  她想了一阵儿,怎么都想不通,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算了,反正不管怎么样,易感期消失了,那就是好事。

  她翻开书,继续昨天的功课,可才看了没几页,似乎又开始感到烦躁了。

  她烦恼地抓抓头发,这到底怎么回事?

  不是不来了吗,怎么还带时效的,难道只是推迟了?

  不过这么一会儿,她就觉得椅子上像长了钉子似的,怎么都坐不住了。

  沈清疏站起来踱了几步,思忖了半响,还是决定去找林薇止搞个明白。

  推门出去,负鞍揣手守在门口,见她出来很有些惊诧,“少爷?”

  昨天不是说要闭关读书吗?

  沈清疏咳一声,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去娘子那边,你不用守了,自己忙去吧。”

  说完也不等他应就赶紧溜了,生怕他脑补出什么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上夹子所以更得比较晚,大家放心,是日更的。感谢在2021-04-16 11:48:39~2021-04-17 23:23: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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