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午饭, 恰好保洁人员和钟点工到位,徐轻带着他们按个地方走一圈给分配工作,纪离则抽空与骆沛然一起坐了坐。

  他也不会聊什么问什么, 大概就是跟骆总喝喝咖啡,谈谈人生。

  “你不用去学校吗?”骆沛然问。

  纪离:“今天是周末唉。”

  骆总:“……”

  纪离:“不过我下午的确要去开个小会,你……”

  “我下午就走了。”骆沛然说:“没事, 我就是回来看看你。”

  纪离:“不回家过了元旦再走?”

  “最近比较忙……”

  纪离眨了眨眼睛:“你以前也没这么忙呀。”

  骆总是家里的老幺, 上面有两个比他大了好些岁的哥哥。又由于他两个哥哥都是精明强干的类型,且与骆总年龄相差较大, 所以家里也没指望他这老三承担什么重任,从小到大都是被惯养着的……

  反而是当初他跟安清云竞争,突然靠自己上了相当不错的大学,倒着实让他父母和兄长都大吃一惊, 据说当时都有点手足无措了。

  虽然惯养依旧是惯养。

  上了大学的骆总没了竞争对手也懈怠了,这么多年就一直顶着小骆总的身份在圈里晃荡,日子倒一直滋润……

  就是最近的确憔悴了许多。

  纪离抿了口咖啡:“你家里没什么事情吧?”

  纪离第一反应, 自然想到的就是别是骆家出了什么事,才让骆沛然这么心力交瘁。

  但骆沛然却说:“没什么事啊。”

  蓦地,他又问纪离:“催婚算事儿吗?”

  纪离:“噗!”

  “……你侄女侄子们都快十岁了吧,他们还着急让你结婚?”

  骆沛然耸肩:“我妈说怕我再不找个人结婚, 会注生孤。”

  纪离:“哦。”

  这么说纪离就理解了。

  因为骆总性格活泼好说话,又一直出手大方,外加上人长得不错,家世学历又都漂亮拿得出手, 环绕在他身边的人一直很多。

  但骆沛然这人有个毛病, 前男友前女友换了一个又一个, 就是都不成。且分手原因都十分莫名。

  ……大概就是前一天还都挺好, 骆总一掷千金,送珠宝送首饰送玫瑰、开跑车带人兜风参加各种聚会。

  可一旦进展到牵手那步以后就忽然完蛋。骆总光速分手,直接连人都找不到了。

  因为太莫名,甚至纪离还被他那些前任们找上门过……

  而用骆沛然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感觉不对。

  想起骆总的这个属性,连纪离都觉得这么下去可能不大行。

  看来骆家催婚也是情理之中。

  而如果放在以前,纪离也说不出什么,他又不懂感情。

  但现在嘛……

  恋爱体验充分,纪教授觉得自己也有资格帮他分析分析了。

  “所以你总说感觉不对,是什么不对啊。”纪离:“怎么一拉手就不对了?你又不是有洁癖。”

  骆沛然:“……”

  换做以前,骆总大概也不会仔细地与纪离描述情感方面的事。

  但今天,他看了看坐在阳光下温润坚韧的纪离,憋了半天还是说:“就是感觉不对。害怕,怕跟这个人有什么纠葛。”

  “怕负责任?”

  “……算是吧。”骆总有些泄气,感觉又不是这样,只能说:“反正就是……可能我就是有这个毛病,得到了就不珍惜了吧。”

  这话有至少三个人跟他说过。

  都是被他甩掉的“前任”,在堵到他后,指着鼻子对他说的。

  搞得骆总都有点ptsd了。默认自己就是大渣男。

  “算了不说了。”骆沛然烦躁地搓了搓脸。

  他追人的时候的确热烈,后来不喜欢的时候也的确决绝。

  骆沛然自己也说不上为什么,大概他的喜欢就是如此短暂,只能丧气地承认:“我就是大渣男。”

  “唔。”

  纪离:“那你跟安总呢?”

  “什么?”

  “安清云。”

  “……跟他有毛线关系。”每次提到这个人,骆沛然都会炸毛。

  纪离表情温柔又淡然,就像是个极具耐心的心理顾问:“那这么说,是他单方面喜欢你,你对他连喜欢都没喜欢过?”

  骆沛然:“……”

  还是很不习惯在纪离面前剖析自己的感情,尤其是他一直默认纪离才是那个需要被他照顾的一方。眼下就有点不自在。

  但看着纪离敦厚秀气的眉眼,他也没有像往常那样不正经。

  眼神往旁边一错,骆总:“……这我哪知道……我连他,是那个心思都才知道不久。这总得让我想想吧,万一我就是一点儿都不喜欢他呢?”

  纪离想,怪不得昨天安总说让骆总自己想想。

  那估计就是安总表白了,骆总跑了。

  ……

  纪离:“可是以前有人跟你表白,你都不会这么回避的。”

  骆沛然:“……”

  纪离抬眸看着对面的人:“甚至你还直接拉人家出去玩,送人家巨额礼物,说可以先相处看看。”

  骆沛然:“……我有吗?”

  纪离伸出三根手指:“我知道的至少有三次是这种情况。”

  骆总:“……”

  纪离:“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你对其他人其实都不是喜欢……只有对安总才是?”

  骆沛然:“……?”

  纪离尝试描述自己的想法:“其他人因为不喜欢,或者因为知道对方也是玩咖所以才不会这么在意。你这么爱热闹,那对于你来说不过是送送礼物的各取所需,其实说是玩伴才对吧。”

  纪离一板一眼地分析:“但是安总对你的情谊你已经知道了,你不确定自己喜不喜欢他,所以才不想伤害他。但是在我看来,这样谨慎多思和反常的你,正是因为喜欢他呀。”

  骆沛然:“……”

  他看向纪离的眼睛直接呆滞,表情更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人。

  纪离又喝了口咖啡,继续一脸淡定。

  下一瞬,骆沛然直接站起身。

  “我得走了。”

  纪离:“……这么快?”

  ……昨天安总也是这么来去如风。

  骆沛然已经拿起了自己的外衣,说:“本来还有点不放心你,才说想来你这儿看看,现在我彻底放心了。”

  纪离:“?”

  纪教授一脸懵:“听不懂。”

  骆沛然则笑了笑:“之前还担心你被人骗,现在看来,你才是最通透的,谁也骗不了你。一直以来我这儿都是瞎操心了,纪神不愧是纪神。”

  纪离:“……”

  依旧没听懂。

  但也不耽误纪离问:“那你这么急是要去哪?”

  骆沛然:“先去趟海城吧。”

  纪离:?!

  海城,那不是安总的地盘……

  骆沛然则又笑了笑,反而毫不掩饰了:“姓安的昨天来堵我,之后好像又连夜跑回海城了……这个傻帽,来回一千多公里呢。”

  骆总骂了一声,之后就骂骂咧咧地消失了。

  留下纪离:“……”

  这时候,徐轻凑了过来,忍不住给纪离竖了个大拇指:“夫人真的好通透好聪明,一语点醒梦中人!”

  原来纪离跟骆沛然谈心的时候,小徐助理虽然假意干活,其实还是有意无意地留意着这边的情况。

  那两个人说话太专注,也没有什么顾忌,自然都被徐轻听到了。

  骆沛然在的时候也没征求他的建议,徐轻自然不好说什么,现在人走了,便忍不住发表感慨:“我看那个骆总就是爱而不自知,永远弄不清自己的心,神经至少得比正常人粗三倍。”

  纪离:“……”

  “啊,我不是说您朋友不好,我这只是客观评价。”徐轻赶紧解释,毕竟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夫人的发小,他的表达是不是有点太直白了?

  纪离倒没追究他说话直白,只是有些费解:“你们才认识不过一天,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徐轻说:“见面是一天,但我知道骆总这个人可不是第一天了。”

  纪离:“……”

  好像忽然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果然徐轻说:“他作为您身边的第一发小,自然是我们重点关注的对象啦。”

  这个“我们”还有谁,已经不用多说了。

  徐轻:“然后我们发现这位骆总待人倒是十分真诚,没有什么坏心,就是似乎分不清普通喜欢和那种爱人之间的喜欢。”

  “……”

  纪离直接听笑了,尤其是稍微想象一下齐总也参与其中、一起分析人物特征的画面……真好奇那是个什么样的场景。

  说到这里,虽然会忍不住向夫人泄密,但对齐总仍旧绝对忠诚的徐助理还是忍不住替自己老板说话:“您也不能怪我们调查骆总,就因为他分不清爱和喜欢,这么多年圈子里一直都有传闻,说您才是他的真爱,骆总在外面浪荡不羁,对象换了又换,是因为得不到您才找的替身!这……齐总坐不住,也是正常的。”

  “甚至齐总能这么久一直都忍着,我还是蛮佩服的。”

  纪离:“……”

  这个传闻,纪离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以前也有一些星星点点的流言蜚语传到过纪离的耳朵里,但那时候他对感情完全没有认知,听到也不会往心里去,顶多是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现在想来却忽然恍然大悟——怪不得被骆总甩掉的前任们会跑来自己这儿闹。

  他还以为是骆总分手的方式不对,伤了人家的心。没想到是对方直接以为自己才是根源……

  这,可真是好大一个误会!

  “不过齐总应该也早就知道我们没什么了吧。”纪离问。

  虽然齐暮楚现在还病着,但他不是调查过骆总了么,而且也早知道骆总跟安总间的事,所以现在应该是没什么误会了吧?……

  但徐轻说:“夫人放心,齐总不是那种喜欢乱吃飞醋的人,你看,他之前也有忍着没有调查过骆总呀……呃,不过那些都是在齐总生病以前。”

  现在的状况徐轻也挠头了,毕竟齐总的心思那么难猜,他最近也不跟自己讨论那些股票问题了,所以徐轻也说不准。

  纪离:“……等等,你是说齐总生病以前也知道我跟骆总的事,只是忍着没有过问?”

  徐轻:“当然,骆总一直视您为男神的事,大家都知道哒。”

  纪离:“……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们齐总以前有那么关注我的事吗?”

  他都没有觉察唉……

  纪离一直以为如果不是齐暮楚这次脑子坏掉以为会出局,他们就会一直是单纯维持着‘一年八次的合法夫夫’的关系。

  毕竟以前他们说话都不过百句,自己也都没怎么关注过对方……

  将自己代入另一半,纪离才不会管对方有没有什么蓝颜知己。大抵是说过会婚姻忠诚,就不会再对另一半起疑心。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此而已。

  而纪离一直以为,齐总跟自己在这方面应该是一样的。

  “这个。”徐轻继续挠头,显然他也不是很懂,毕竟齐总心思深沉,齐总不说谁也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

  “不过有一点我可以保证,齐总还是信任您哒,要不是前段儿时间病了,您看他什么时候干涉过您交友。”

  “嗯。”纪离点点头,倒也不是自己被不被信任的问题,他只是觉得很惊奇,有一种再度重新审视了婚姻的感觉,并深深地觉得自己以前太草率和儿戏了。

  从这点来说,齐暮楚对待婚姻的认知的确比自己深,想法也要成熟了许多。

  “那夫人以为齐总以前是把你们的婚姻当成是什么了呢?”徐轻问。

  纪离:“……”

  这一点,纪离发现自己竟然总结不出。

  就如同前几天他疑惑过一样,他的确想不到,齐暮楚为什么要跟自己结婚。

  以前就是觉得大概是到了适婚年龄,所以齐总就给自己找了个伴儿?他就是那种该干什么的时候就干什么的类型。

  旁的纪离也没有深究过。

  直到近期逐渐了解了齐总的孤僻和忙碌,才发觉事情好像不是这样。不过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也想不到。

  想不到,纪离就干脆直接问:“他当成了什么?”

  “就是,我也不知道呀。”徐轻扶了下眼镜框,摊手表示,感情的事他哪里懂呢,他还小,所以才要请教夫人的呀。

  纪离:“……”

  不好意思,这个问题夫人也不清楚。

  但总归似乎是跟自己不太一样。

  他以前可是把齐总当成是相亲挡箭牌加长期饭票呢……

  虽然现在不懂,但没关系,他还是可以问的。

  所以当齐暮楚再度打来视频电话的时候,纪离直接问出了这个问题:“你以前把我们的婚姻当成是什么了呢?”

  齐暮楚:“老婆?”

  如果不是刚才两个人还说说笑笑,刚聊完彼此今天吃什么、做什么,乍一听这个问题,齐暮楚都要吓一跳。

  现在倒是还好,他对着镜头温柔地笑:“宝宝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纪离也在镜头这边笑:“就是有点好奇。你就告诉我呗?”

  他语调软软的,尾音上扬,有点撒娇的味道。

  齐暮楚微微挑眉,眉宇间逐渐变得清朗,仍是笑道:“那回去以后再告诉你。离离有没有想老公?”

  “当然有。”

  想起昨晚自己都没睡着觉,纪教授又忍不住红了耳朵尖尖。

  这么丢人的事就不要说了,纪离赶紧岔开话题:“所以,你是元旦当天回来吗?票订好了么,几点的飞机?”

  ……

  纪离是个对时间没有概念的人,一般也不过节,对节假日更没有概念。

  但对于今年的元旦他印象却格外深刻,因为齐暮楚说计划有变,他大概要二号才能落地了。

  纪离:“……”

  这种事情其实也很常见,可以理解,所以视频的时候纪离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只是点点头表示:“好哦。”

  “你什么时候回来都可以。”

  齐暮楚迟疑:“宝贝生气了?”

  “怎么会?我又没有什么事。”纪离仍旧是笑。

  齐暮楚在那边深深地凝望他,而后收回视线,点点头:“好。”

  ……

  只是挂断电话,纪离心里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就又出现了。

  纪教授不是很擅长处理这种情绪,想了想,他还是换身衣服,决定提前去学校了。

  第二天,纪离破天荒地收到了一个宴会的临时邀请。

  为什么说是临时,因为上面写着的时间是今晚赴宴,但一般来讲,这种形式的邀请一般最晚也要提前一个礼拜发出邀请函。

  他今天才收到,就很难不让人认为这份请柬是临时打印的。

  邀请他原本也不在宴会主人的计划中。

  “冯家……”

  差不多刚刚看见请帖,纪离就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接通以后,对面传来的是一道低沉的男声:“喂?是纪教授吗?你好,我是暮楚的父亲。”

  纪离:“……”

  想起齐总的身世,纪离一愣,反问:“哪个父亲?”

  这次轮到对面沉默了一瞬。

  之后那道男声才说:“我是冯秉谦,暮楚的亲生父亲。……不然还能有谁?”

  纪离:“……哦。”

  不能怪他看到请帖也没反应过来,实在是被调包的齐总,在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名义上的父亲。虽然那位早就把他抛弃了,估计现在也已经获得了该有的惩罚,但齐暮楚面临的状况那么狗血,谁知道这次是谁找上门儿了?

  “冯先生,有什么事吗?”纪离客气地问。

  “倒也没什么事,只是请帖纪教授也收到了吧,我希望你今天晚上能够赏光,前来参加冯家的家宴。”

  纪离当即皱眉:“……这,不方便吧。”

  “没什么不方便的,你毕竟是暮楚法定上的配偶。”冯先生在电话那边说:“也是时候来家里认认亲朋和长辈了。”

  纪离:“……”

  关于齐总和冯家的事,他上回问过一次齐总有什么打算,齐暮楚没有作出明确回答。

  但纪离已经知道齐总在绥州的事可能跟冯家有关,所以在齐暮楚没有彻底地、义无反顾地决定回归冯家前,他并不想跟这样的一家子扯上关系。

  于是纪教授很耿直地问:“但是暮楚他之前有去过您家里、认过亲朋和长辈吗?”

  作者有话要说:

  纪·诡辩奇才·嘴炮小王子上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