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情敌们都重生了>第23章 谢八岁晋江首发,禁止转载。……

  苏映师从亡父,自己苦学多年,到了长安后开了间药铺,对于穷苦百姓总是免费诊脉,甚至会赔本搭上药材。

  起初,顾凝反对,可蘅湘阁的生意做大之后,药铺的收入就成了可有可无,对于她的医术也很肯定,可知晓她将谢玙治‘傻’了后,整个人处于狂风暴雨中。

  谢玙傻了?当年一计定乾坤的谢太傅傻了……

  说出去谁会信,反正她顾凝是不行,跟着苏英来到墨香阁一探究竟。

  谢玙换了一身素色的裙裳,眉眼平和,薄唇微抿,没了那股子凌厉的气势,瞧着添了几分乖顺。

  对,就是乖顺。永远不会出现在谢玙身上的两个字。

  苏映未诊脉,顾凝就迫不及待地冲到谢玙面前,眼睛冒光,上下一阵打量,触及她眸中明光的光色后,熟悉如自己,光从那双眼睛的神采就看出名堂来。

  平日里的谢玙一双眼深邃如渊海,眼光也照不进一丝光亮,平波无澜。

  被‘陌生人’盯得久了,谢玙略带羞意,却也是友好地弯弯唇角。

  “见鬼了,还是大鬼。”顾凝惊叫起来,可过了会儿又露出兴奋的神态来,搬着凳子做到谢玙面前,抓紧时间问道:“你知不知道你欠我银子,足足一万两。”

  在屏风后整理衣裳的萧坤宁听到这么一句后,不觉走了出来,推开顾凝:“有你这么欺负孩子的吗?”

  “孩子?什么孩子?”顾凝翻了白眼,指着谢玙这么个大活人道:“她哪里像孩子?十八岁入京面见先帝,凭着一张嘴让昔日的太子登基,多智近妖。近年来看似无所事事,可朝廷上哪件大事没有她的掺和?孩子?笑话,我才不信她是孩子。”

  确实,现在的谢玙在藏拙。

  萧坤宁拦在谢玙面前,“问你的夫人,她最清楚。”

  小丫头看着温温柔柔,怎地一股子悍劲。

  顾凝没办法,把凳子往远处搬了搬,苏映提着药箱走了进来,第一句话便是:“你们吵什么闹什么,你们欺负一孩子,好意思吗?”

  两人不语,谢玙依旧不说话,正襟危坐,看见教养良好。苏映示意她伸手,不免问依旧:“几岁了?”

  顾凝:“……”几岁?

  萧坤宁:“……”谢玙应该二十又二了,不好用‘几岁了’来问话吧。

  谢玙也不吵不闹,乖顺地伸手,诗书礼仪的气息不变,依旧抿唇不说话,可见警惕性尤是很高。

  苏映问不出来也不多问,诊脉后自己也开始犯难,愁结在心,当着两人的面也不好再说,只依旧道:“该哄着,不急不急。”

  萧坤宁坐不住了,见惯谢玙杀戮的样子,莫名成了孩子,别说顾凝受不了,她更觉得崩溃,而且照顾一敌人?

  她是不是欠打?

  瞧着谢玙‘善良温软、与世无争’的模样,她心中起了歹意,现在把人弄死岂不顺利?

  转而一想,弄死谢玙好像对她并没有好处。不做延平王妃,不做皇后,等大事了结,她就可以离开长安,去找赵熙然还是独自寻一地生活,跟谢玙八竿子打不到一块来。

  弄死谢玙,指不定还有灾祸。

  这么一算,她还是安分些为好,尤其是苏映在,毒.死谢玙会引起她的怀疑。

  苏映重新开了药方,叮嘱萧坤宁一番:“你也知谢玙的身份,那个碧书瞧着不大寻常,你莫要让她接触,更不能让她知晓谢玙的藏身处,你谨慎些为好。”

  碧书是在余音死后才过来,而遍寻不见弄琴,她二人关心亲密,一人死一人失踪,谢玙好像陷入困境了。

  不过瞧着谢玙淡然处之,应该不难解决。

  萧坤宁一一应下,眼前出了难题:“太后寿诞还有几日,不入宫会引起怀疑。”

  谢玙没灾没病,往日里行事深入人心,几乎完美得叫人挑不出毛病来的太傅,不去宫里给太后贺寿,就凭着太后睚眦必报的性子,也会闹起事来。谢玙脑子是好的,轮不到她去管,可是因为她中.毒变傻了,总得想着事情怎么去办。

  顾凝同谢玙可算是穿着一条裤子的,她不懂谢玙的行事方式,顾凝必懂。

  “顾东家觉得太后寿诞,她该不该去?”

  顾凝正在想着怎么从‘稚儿谢玙’手中骗出一笔银子,近日里苏氏药铺亏空得太厉害,秋日里生病的百姓也多了很多,再这么下去,药铺得关心。

  萧坤宁重生之后,整个人心境平和许多,眉眼更是没什么棱角,干净、明媚。

  像极了‘人傻钱多’的样子,不做亏本的买卖,算计道:“我出主意可贵着呢,一万两银子我保你此事妥帖。”

  “一万两?”萧坤宁不可置信,顾凝与谢玙不是好朋友吗?怎地朋友有难,还想着坑她。

  许久不出声的谢玙气度凌然,鼓着脸道:“骗子。”

  顾凝此举可不就是骗子。

  顾凝没想到人变傻了,小嘴巴拉巴拉地还是不饶人,听着脆生生的两字,气不打一处来,戳着谢玙脑门:“再说一遍。”

  谢玙清水般的眸子漾过冷色:“骗子。”

  萧坤宁算是看破这个‘好朋友’的嘴脸,拂开她戳着谢玙的手,到底是做过皇后的人,凌厉之色翻然毕现,“此时此刻,你不想着如何帮她,却乘人之危占她的便宜,可耻、可耻。”

  顾凝被骂得一怔,得见小丫头阴沉之色,她怎么就可耻。

  谢玙欺负、压榨她,就不是可耻。平日里斗不过谢玙,这个时候人傻了,她动点歪心思又怎么了?

  不可耻,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身。

  萧坤宁觉得顾凝不可信,不如自己想办法,赶着顾凝离开。

  顾凝一翻眼睛:“我和她认识的时候,你还没生呢。”

  “你……”萧坤宁愈发觉得此人厚颜无耻,嗤笑道:“认识造又如何,想趁机占她便宜的心就没有了?认识得早,还这么坑害,更加可耻。”

  “你这丫头怎么不懂好坏,她骗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她可耻,只能她坑我,就不能我坑她?你这也太霸王了。”

  萧坤宁:“她骗我,我看到了吗?眼见为实,耳听为虚,我只看到你骗她,更何况还是骗一孩子,丢人。”

  顾凝险些没说出话来,牙尖嘴利,简直就是谢玙第二。

  难怪谢玙喜欢她,都是一路人。

  她就这么干吃亏?

  不可能。

  “我同谢玙的事,与你关系不大。”

  两人争执的功夫,苏映命人去抓药,谢玙往日矜持中带着几分疏狂,嘴角含笑而不减冷意,今日乖乖巧巧听着顾凝与萧坤宁争执不发一语,心智下降,性子也变了。

  顾凝扯来一张生宣纸,墨笔大挥,快速写了数行字,而后将笔递给谢玙:“签吧,不欺负你。”

  谢玙看她一眼,探头将上面的字都看了一遍,下意识去看萧坤宁:“姐姐,这个骗子从哪里来的,我们报官抓她。”

  苏映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直不起腰来,“对对,这才是我认识的谢先生,一语中的。”

  就算傻了,也不肯吃亏。

  顾凝憋屈,这是傻子吗?年幼的谢玙便已这般厉害,难怪此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小看了小看了。

  萧坤宁心中慌得厉害,打发小厮去药铺抓药。

  天色大黑了,屋内点了灯,谢玙同顾凝大眼瞪小眼,顾凝咬牙,谢玙平静如水,脊背挺直,端坐如松,气得顾凝没命地翻眼睛,时而拿手戳戳她。

  戳一下,谢玙瞪一下。

  墨香斋今日关门得早,跑堂的回家去了,掌柜住在斋里,时不时地过来问候缺什么,让人去酒肆置办了一桌席面。

  萧坤宁一面吃饭,一面打量着谢玙。谢玙虽说没了那股子气势,举止与往常相似,一眼看不出来,若非十分熟悉谢玙的人想来不会发现。

  长安人时兴吃蘸酱鱼脍,鱼肉切得薄如蝉翼,一片片摆在盘子里,精致如雕刻的美玉,顾凝与苏映是江南人,吃不惯生肉。

  萧坤宁也吃不习惯,唯独谢玙吃得欢快,顾凝笑话她:“脑子变了,口味没边变。”

  苏映夹着一块鱼肉到碗里,小心翼翼地剔鱼刺,最后喂给顾凝吃了。

  顾凝这才觉得消气几。不说话的谢玙眨了眨了清澈的眼睛,有模有样地夹鱼肉、剔鱼刺,最后落在萧坤宁的碗里。

  萧坤宁如同石化,而顾凝的火气蹭蹭又上来了,咬牙切齿,张了张嘴巴却被苏映捂住,“你同她计较什么?”

  谢玙无动于衷,自己低头吃饭,就像没有看见顾凝的愤怒。

  萧坤宁看着碗里的鱼肉,到底吃还是不吃?

  堂堂谢太傅给她剔鱼刺,多大的荣耀。

  但她一点都不想吃,鱼肉放着,去夹青菜吃,谢玙抬头眼巴巴地看着她:“不好吃吗?”

  萧坤宁不知怎么说话,桌下有人踢了她一脚,苏映皱眉道:“萧姑娘?”

  谢玙是冰山,往日连眼皮都懒得抬,今日性子换了,对萧坤宁热情得过些过了头。

  顾凝察觉一丝不对劲,拿筷子敲着谢玙的额头:“谢玙、谢先生,是不是在装傻?”

  别人中.毒一傻到底,别说相好,就连爹娘都不认识,谢玙还知道对萧坤宁好,她怎么那么不信人傻了?

  这么一说,萧坤宁眸色湛亮,跟着去看谢玙。

  谢玙却露出明朗的笑容,明媚天真。

  萧坤宁打消了装傻的想法,谢玙是天子近身,日后险些毁了大周的恶魔,什么时候笑成这样过。

  顾凝同样也是如此,静下心来,继续吃饭,她使了坏心眼,自己夹了筷鱼肉,剔鱼刺,夹给苏映,然后朝着谢玙抬了抬下颚,炫耀又张扬。

  对面的谢玙一眼不眨地看着她,半晌没明白她的意思,使劲想了想,不知道这个姐姐干什么,自己又低头吃饭。

  诱惑没有用,顾凝又道:“萧姑娘,我们今日就住这里,也好有个照应。”

  萧坤宁求之不得,将谢玙丢给苏映是最好的,也就轻轻松了一口气。

  吃过饭后,掌柜里往各自屋里送了热水,顾凝跟在苏映后面回屋,跟得紧紧的,萧坤宁一时没在意谢玙傻了,也冒冒然回了自己屋子。

  屋檐下挂着大灯笼,一跨进门槛,身侧就多了一道影子,下意识回头一看,谢玙跟了过来。

  她开始头疼了:“你的屋子在隔壁。”

  谢玙又是一愣:“他们一起的。”

  萧坤宁明白,又是顾凝在使坏,带坏‘孩子’。

  上辈子不折手段、性情诡谲谢玙就这么成了孩子,说出去估计别人当她是傻子。她想掐死谢玙、再不济拿那把匕首捅了她,然一抬首对上湿漉漉的眼睛,又硬不上心肠。

  方才还在骂顾凝可耻,这个时候轮到她,何尝不是一样。

  没办法可想,这里没有婢女,她只能牵着谢玙的衣袖送人回屋子。

  这时苏映送了药过来,拿着白瓷小罐子装着,放在桌上,对面的谢玙坐在凳子上,不言不语,举止里透着乖巧。幼时这般听话,为何后来所见的谢玙又是一副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样子。

  想不通,谢玙的遭遇或者与众不同。屋里铜盆里放着热水,她拧干了帕子,喊来萧坤宁:“她脸上的伤格外重要,消毒过后,你小心给她抹些药。药能止血去痕,我尽力去治,若真要留下伤痕,也是命中注定的事。”

  话里的意思是疤痕去不掉,就是你萧坤宁的事。

  然而话太过隐秘,萧坤宁没有听懂,但见到谢玙安静乖巧的模样,她只能点头答应下来。

  谢玙救她才伤的,虽说抵了救命恩,可感激应该还是有的。

  苏映做了示范,轻轻将药抹在伤口上,谢玙眼睫颤了颤,沉默如初,眸底一片淡淡,大概是有些疼。

  这副模样与平日里像极了六七分,波澜不惊,天塌下来都不会眨眼。

  上过药,谢玙乖顺地道一句:“谢谢。”

  苏映眼皮子一颤:“我可担不得您这二字,今日的药给您开错了一味,不然您也不会傻得这么快,但愿您醒过来以后别记恨。”

  谢玙坚持道谢,叫人如沐春风,浑身的筋骨都松了松,倍感舒坦。

  苏映瞧着在床前忙碌的身影,弯腰靠近谢玙:“一人睡,怕不怕?”

  谢玙摇首:“不怕。”

  苏映不好说话了,人家不怕,她也没有办法,将白瓷小罐子放在桌上,冲着里面喊话:“萧姑娘,我先回去了,有事喊我。”

  萧坤宁出来相送,谢玙亦步亦趋地跟着。

  屋里的水已经弄脏了,唤了人重新去打。

  等到新的热水来了,萧坤宁不愿给她洗脸,指着盆子里的水:“会洗吗?”

  谢玙不需多话就走了过去,洗脸、脱衣服、上床、盖被子、最后闭上眼睛。

  萧坤宁又是轻松地呼出一口气,将屋里的灯熄灭了,自己悄悄转回屋子。

  一夜就这么静悄悄地过去了,清晨的时候,谢玙侧门前站了许多人,香车宝马、青布小轿,还有长袍雅士,晨间雾水多,人人发丝都沾了些雾水,肩际被打湿,可这些都没有让他们退去,反而愈发精神。

  谢玙在朝看似无关紧要,没有掌握实权,可来她府门前求事者一日比一日多,皇子太傅,善念多智,素来不会拒绝。

  今日等到晌午,也不见门人打开门,身上的雾水早就蒸干了,太阳高照,他们躲进了暗处。

  颜府的马车从此经过,车帘一角被掀开,露出骨节分明的五指,一角可见女子袖口上的云纹桃花。

  颜如玉望着乌泱泱一片,太后生辰在即,她早早地定下贺礼,今日亲自去取,绕道谢府门前,见到这么一副热闹的画面,谢玙本事了得,可她有上辈子的记忆,半斤八两,这辈子未必会输。

  前几日看中一块黄田玉,令人打磨刻成了佛像,太后姑母日日拜佛,得了这么一尊佛,对她必然高看。

  至于上辈子做了延平王妃的萧坤宁,身份不正,还不知道是不是萧明望的亲生女儿,昨日令人去刺杀,虽说没有成功,可听说了其姐萧闻雪的事。

  萧明望做下的风流事,太后已知悉,定不会容忍这等人入延平王的后院。

  王妃之位,她势在必得。

  皇后宝座,也在等着她。

  今日求办事的人扑了空,碧书叫人留了帖子,自己一一看过,没什么紧要的事,都是为自己的利益来求人,朝堂大事,一件没有,家里长短,她也不爱看。

  将人都赶走后,她赶去苏氏药铺。

  药铺开门,里面遍寻不见谢玙的身影,药铺内都是看诊的病人,老人喘着气,药童将抓好的药递过去;小人啼哭不止,苏映拿着糖果在哄,看了一周,压根没有人搭理她。

  她觉得自己被耍了,扯着苏映入了后院:“谢先生哪里去了?”

  苏映手中一颗花糖,想都没想直接塞进碧书的嘴里,温柔笑道:“谢先生昨日便走了,你家主子去了哪里,我怎地知晓,倒是你来这里,吓坏我的病人。你刚刚没看到那个孩子见她哇哇大哭吗?”

  “人走了?”碧书眉眼竖起,谢玙不回府,能去哪里?

  昨日后面还跟着萧坤宁,去了萧府不成?

  药铺无人,快马去了萧府,持着谢玙拜帖而进。

  萧夫人病了,萧明望请假在府里照顾,平日里萧闻雪日日来请安,昨夜被她赶了出去,说一眼都不想看。

  那对夫妻还住在府里,好吃好喝的供着,王三家的媳妇本就不是安分的人,进了客院就嫌弃摆设不如待客正厅的显摆,床也不柔软,一觉睡醒腰都疼。

  早饭嫌弃粥太稀,换了面条,又嫌汤汁太咸,一日的功夫折腾得萧府上下怨声载道。

  萧闻雪在屋里听后气得攥紧了梳发的木梳,从未哭过,竟眼泪直掉,让人将自己的私房银子放在木匣子里都送了过去。

  足足千余两,是她从小攒到大的月例。

  谁知王三媳妇拿了银子不肯走,当着她贴身婢女的面就骂道:“不过一千两银子而已,脸蛋长得好,这么会哄人,回去嫁给了哪家老爷做妾室,万两银子总是有的。”

  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给人做妾?洛氏听到后,险些吐了血。

  王三媳妇嘴上说不要,可将木匣子抱得死死的,萧闻雪赔了夫人又折兵,一向温润好脾气的人竟砸了手畔的汤碗,哭道:“我若死了,她一文钱都想不到。”

  这话说完,碧书持着拜帖见到了萧明望,见面便道:“谢先生想见一见萧二姑娘。”

  萧明望浸淫官场二十年,凭这么一句话自然不会让她带走萧坤宁,谢太傅嘱咐在前,他则敷衍道:“昨日太傅传话,与小女谈诗说琴,昨日并未归来,您是不是弄错了?”

  说完,面色沉沉。

  碧书暗道不好,面上的神情,已有些不自然,若无法给合理的解释,萧明望必然会翻脸,她行礼歉疚道:“昨日先生给我传话,不想我竟忘了,今日来请,错漏了时间,望大人见谅。”

  萧明望不是好糊弄的人,听了这话半点不信,当即喊了府里侍卫来:“先生与我也算是有些情分,从未见过你,不如去京兆尹处走一遭,也好明白。”

  碧书大惊,回道:“我是太傅的婢女,大人不怕损了两府的颜面?”

  萧明望不听,令侍卫上前拿人,竟是一句话都不想说,只想将人送去京兆尹。昨日得信后就有所准备,天罗地网等着此人。

  碧书武功好,顶不住对方人多,体力不支被捆着扛出府,一路招摇过市,直至京兆尹府门前。

  京兆尹一听是打着谢太傅的名声骗人,当即大怒,打了板子送进牢里,关个三五年不得出。

  此时,墨香斋里站着贵客,顾凝站在对家的铺子里还替对家迈琴,总觉得哪里不对。

  谢玙坐在院子里看书,萧坤宁在一侧翻着账目,翻着翻着,一双眼睛巴巴地凑了过来,指着账目上一笔账:“那个错了,是假账。”

  萧坤宁倒吸一口冷气,谢玙是什么魔鬼,脑子没有坏,还是说她小小年岁就懂得看账本了。

  索性将账本递给谢玙:“那你看,我出去会。”

  谢玙点头:“姐姐何时回来?”

  这还没走,就问什么时候回来,真是黏上了。萧坤宁摸摸自己的脖子,忍着将谢玙割脖子的冲动笑了笑:“半个时辰就回来。”

  “好,我等姐姐。”谢玙乖顺道,等人一转身,又想起什么事,抓紧道:“姐姐,买糕点吗?”

  还是一吃货。

  萧坤宁摆摆手:“记得了。”

  她同顾凝打了招呼,自己坐马车从侧门回到家里。

  婢女和澜见到她,欢喜地将府里的事情都说了一遍,说时还不忘用手比划,本是一件坏事,到了她的嘴里竟有几分喜感。

  在府里人看来,两位姑娘素来不对付,那边吃了这么大的亏,萧坤宁肯定会很高兴。

  可是当事人没有半点开心,回来收拾几件衣物,让人去打听了镇南王府的事,既然回府了,总得去见见洛氏。

  赵熙然这么一手,杀人诛心,洛氏这么一辈子都会膈应死了。

  王三夫妻喊着做妾,更像是拿刀剜她的心,书香礼仪厚重的府邸养出来的娇贵女儿,凭白给商户做妾,任谁都受不了的。

  可王三夫妻是萧闻雪生母,他们来要孩子,萧府若是不给,闹到京兆尹处也是说不通的。

  萧坤宁去了正院,在廊下看到等候的萧闻雪。

  洛氏不见她,干站着也没有用。

  萧坤宁走近,萧闻雪侧身避让,姐妹二人对视一眼,萧坤宁先开口:“她二人少说要万两银子,给还是不给,就看你自己的。未免日后麻烦,不如让她二人签了断绝书,日后生死无关。”

  萧闻雪嗤笑:“我上哪儿去弄这么多银子。”萧府并非阔绰门庭,都是洛氏拿着嫁妆在撑着,万两银子要了洛氏的命。

  寻常人家嫁女儿也不过这笔银子,他们开口要这么多,就是在敲诈。

  不能给。

  萧坤宁对她早就没了怨恨,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事情闹大了,对整个萧府都不好,她沉吟下来。

  银子是有,可是便宜萧闻雪,她做不到。

  就让洛氏自己出血去,她好心道:“你没有,母亲有,她喜欢你,这就是你的底气,再说你是她养大了,是她半生荣耀,打落牙齿和血吞的道理,她比我懂。我若是你,就去见见他们,穿着一身布衣,告诉他们,你愿意放下萧府的荣华跟他们出去。”

  捞不到一文钱,就会退而求其次。

  萧闻雪恍然大悟,展露笑颜:“谢谢。”

  萧坤宁不理会,自己一人朝着屋里走去。

  洛氏靠在引枕上,面色暗黄,鬓发散乱,唇角因火气太大而起皮,见到萧坤宁来了顿时大哭,捶着胸口哭道:“你来看我笑话,看我这么多年、竟为别人养孩子。起先是萧家的,我认了,到头来是外面的野孩子,而你回来好,一分都不念我的好,口口声声赵熙然,你自己不想想,是谁把你害成这样、是谁、是谁把我母女分离那么多年。”

  经历上辈子的事情后,萧坤宁身上的浮躁早就被磨得干干净净,见到憔悴失态的洛氏,她没有一点心疼。

  “你自己做下的孽,怨得了谁呢?”

  “我做的孽?”洛氏咆哮起来,良好的教养几乎在这时压垮了她,不管不顾道:“但凡她赵熙然有几分本事也不会做勾.引的事来,是谁造的孽?你摸摸你的良心,从你回来以后,我掏心地对你好,可你总提赵熙然,你作弄我,是我造的孽?”

  萧坤宁也不知如何作答,思索道:“她道清白,当年可见没有做出那等事,是你自己不信父亲不信她。”

  洛氏恨道:“我不信?我如何不信,她衣不蔽体……”

  “够了。”门外一声猛喝,萧明望脸色阴沉地大步走了进来,罕见地对着洛氏发脾气,“她还未出阁,你说那些事是什么意思,你还要名声吗?”

  转头冲着萧坤宁下逐客令:“出去。”

  廊下的萧闻雪听得真切,一时间情绪复杂,洛氏嫁入萧府本就是低嫁,心高气傲,正是新婚燕尔之际,岂容别的女人来抢。

  洛氏不许赵熙然入门,是情有可原;可赵熙然报复,也是因恨而起。

  退后一步,当年纳了赵熙然入府,也断然不会有这些后事。

  到底是谁的错?

  这个时候去分辨,也失去了含义。

  萧坤宁走出来的时候,萧闻雪还未曾走,空谷兰般的女子眼眸先是迷惑,见到她后,旋即清澈透亮,藏着几分慧光。

  坦然而又从容。

  不需半日,便又起死回生,她确实很聪明。

  萧坤宁没有多待,抬脚就走,萧闻雪想起一事,赶忙叫住她:“昨日沈郡主来过,没有见到你,让我给你传一句话。”

  萧坤宁回身,眼皮颤了颤:“什么话?”

  萧闻雪回头看了一眼屋内,才低声道:“郡主道时间漫长,请你等她。若真有喜爱之人,她必会令人送上贺礼。”

  一去不归,余生幽幽,能等则等,情之一事,本就是说不定的,沈汭满心欢喜,遇到父亲战死,皇帝猜疑,是忍了多大的痛心才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萧坤宁心疼得厉害,这辈子的事说不定了,她只想沈汭过得好,熬过难关,就凭心善体贴的性子,肯定会遇上比她更好的姑娘。再不济,嫁人生子,也是好的。

  屋里没了声音,姐妹二人都不愿久待,萧闻雪回屋就让婢女拿了一声不起眼的粗布衣裳,珠钗耳环一并卸下,自己一人去了王三夫妻处。

  而得空的萧坤宁唤了周全来,仔细吩咐他几件事:“你让人去各处打听打听陛下对镇南王战死一事如何处置,必要时拿银子去打听,别畏手畏脚。”

  她着实没有什么人脉,上辈子做了皇后才得了些人,但这些人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就算是文与可,只怕还不在长安。

  周全领了银子,仔细地揣进袖袋里。

  而这时和澜将换洗的衣裳都挑好了,拿箱笼装好,吩咐人搬去侧门马车上。

  过了小半个时辰,萧坤宁一人上了马车,和澜没有跟着。

  马车走到热闹的街上,烟火香气扑面而来,见到孩童手中的糖人,她蓦地想起谢玙要的糕点,让人去了点心铺子买。

  马车停在店铺前,车夫去买点心,她一人在车子坐着,对面是间玉石铺子,阁楼上的窗户开着,锦衣华裳的女子站在窗口,俯视众人。

  萧坤宁为避嫌将车帘放下,为后多年,她怎么也不会忘记这是景阳长公主,颜相的夫人。

  乐阳长公主与颜相的事并没有太多的人知晓,私相授受,本就不光彩,知晓旧事的人都道是乐阳长公主自甘下贱,而那日赵璨分明说乐阳长公主不喜颜相,可见道听途说是假的。

  具体是怎么一回事,除了当事人以外应该没有什么人知晓。

  当年乐阳公主在先帝登基后就淡出众人视线,不久后就病逝,那个孩子也跟着夭折,毕竟孩子不光彩,颜相也没有接回去的想法,反倒是先帝赐婚他与景阳长公主。

  世事变化,无人不叹一句。

  景阳长公主最后在赵暨做皇帝的时候,将颜如玉推进宫里,确实也成功了,只是在最后也没落个好下场,同颜相一样死在了谢玙手中。

  车夫等着点心,而这时景阳长公主从铺子里走出来,芙蓉花色对襟,发髻高挽,额间点了长安城时兴的梅花妆,与记忆里一样,处处透着娇矜。

  长街人影稀少,天光照得露面发白,而公主府两匹马拉动的马车格外显眼,一眼看去,车上的车帘都是难得的杭州锦缎,更别说车身填漆的雕刻,车顶上赤金,眼光一照,熠熠生辉。

  论风光,皇后都不及景阳长公主;论潇洒,太后都不如她。

  景阳长公主一出来,身后跟着身着艳丽梅红色花袄的颜如玉,低眉顺眼,亲自扶着自己的嫡母上车,姿态谦逊,举止温婉。

  这时车夫捧着糕点从铺子里走出来,而对面的马车也徐徐动步。

  本以为马车会往公主府走,谁知车夫掉头同萧坤宁的马车一道。

  公主府的马车太过奢华,墨香斋的马车不敢并行,特地慢了下来,走了一炷香时间就发现车停在了蘅湘阁的门口,贪财的顾凝特地出来迎接。

  等到人都进了蘅湘阁,萧坤宁才下车,趁着无人发现快步进入墨香阁。

  后院里的谢玙托腮,薄唇微抿,脸上一派的温润,见到熟悉的人回来后,笑意微显,站起来,却没有抬脚,似园子里一株朗朗挺拔的青竹。

  举手投足间透出书香世家高贵的教养,平常就已知悉,可这般‘年幼’的谢玙还能做到这点,萧坤宁是自叹不如的。

  从小到大,赵熙然教她的就是随心所欲,不用顾忌世俗的规矩,这样洒脱的性子,洛氏是被一辈子都没有的。

  将手中的糕点递给谢玙,看向桌上的账目,上面不少圈圈点点,她竟一点都没发现。

  谢玙的能力真是惊世骇俗,幸亏她想通了,这辈子不和这个女人斗。

  糕点是车夫选的,按照少女的喜好,是五颜六色若彩虹般的花糕,比起颜如玉的那份一样精致。

  想起颜如玉,萧坤宁没了胃口,谢玙体贴给她分了一半:“一人一半,姐姐吃。”

  闻及‘姐姐’二字,萧坤宁几乎想捂着耳朵,想起该熬药了,将谢玙推回屋里,嘱咐别出门,自己拿着药去厨房。

  天色还没黑,厨房里的灯火就先点了,吩咐人盯着药炉,自己先回屋。

  走到院子里,恰好见到顾凝提着两只食盒,后面苏映慢慢走着。

  顾凝确实是个顾妻子的好女人,自己累得满脸通红,不叫苏映碰一根手指头。

  今晚顾凝做东,食盒里备着山珍海味,虽说食材普通,可入口却是别样的口感。

  谢玙吃得很满意,今晚有道清蒸桂鱼,顾凝剔鱼刺剔了一晚上,苏映吃得不想吃了,朝她翻了翻眼睛:你今晚是不是有病?

  顾凝没吭声,反朝着吃得愉快的谢玙说话:“你不吃鱼吗?”

  谢玙口中含着饭,面上多了些青涩感,也还有以前从未有过的内敛温润,听到问话后并未急着说话,而是慢慢将口中的米饭吞了下去,口中再无一粒米才回话:“不想吃鱼。”

  顾凝好奇:“为何不想吃鱼?”说话的时候眼睛朝着一侧的萧坤宁望了望。

  萧坤宁没抬头,更不知道这句话、这个眼神的意思。

  谢玙却道:“不想便不想,哪里有理由。”

  萧坤宁觉得也是,不想就不想,压根就没有理由,这个顾凝怎么总是找些有的没的事情。

  顾凝再度吃瘪,没说过这个‘傻子’谢玙,生生憋着一口气将饭吃完了,跟着苏映回房休息。

  厨房里的厨娘将药送来,又打了梳洗的热水。萧坤宁给谢玙上了药,又盯着她自己洗脸、脱衣、睡觉。

  谢玙闭眼前道一声:“姐姐快去睡。”

  姐姐二字,听得太多,萧坤宁耳朵麻了,心口平静,应声将门关上,自己回屋。

  今夜黑得厉害,阴气沉沉,四下里看不见一人,顾凝的窗户亮着,走近了,就听见两人的嬉笑声。

  萧坤宁自觉没有偷听的爱好,加快脚步进屋。

  点了灯以后,自己也跟着梳洗,没什么事也就躺在了床下,脑海里依旧想着沈汭那句话,先是千万要等,后面又说遇见喜欢的奉上贺礼,多么自相矛盾的一句话。

  这辈子的沈汭善良犹在,希望她保持己心,不能改变。

  可惜又无奈,她并非是谢玙这般多智近妖又手握权柄的人,谢玙的诗书礼仪、待人接物,甚至是权倾朝野的智谋,都是她学不来的。

  如今,她能做什么

  唯有在这吃人的长安城里替沈汭打探消息,镇南王不能背上罪名,沈汭也该安然无恙的回来。

  脑海里乱如麻,裹着被子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不知何时,一声惊雷响起,激得她又醒了过来,黑暗里多了一双清透明亮的眼睛,象白牙的肌肤也似雪般发亮。

  谢玙见她惊得坐起来,自己坐在榻沿,好心道:“姐姐是不是害怕打雷?”

  萧坤宁脊背生寒,害怕半夜被谢玙掐死,咽了咽口水,“你不睡觉,来这里干什么?”

  谢玙修长的食指指着外面,恰好一道雷闪过,她整个身子抖了抖,瑟缩了下,口中依旧很坚定道:“姐姐怕打雷,我来陪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