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戈小说网>耽美小说>仟金>第6章 是憨憨月

  夜很温柔,也很凉。满安前来告诉江言郑毅将军正在亲自追踪冰针魍,同时又让满安送来许多百毒丹。

  江言回到卧室准备歇下,打开门的一瞬间一股极淡极淡的味儿飘进江言鼻腔。

  江言再细细一嗅,又荡然无存。多年的警惕让他第一时间叫来暗卫询问:“今夜府里可有异动?”

  暗卫道:“属下等人并未发现异常。”

  城主府的府兵既能在府里打扫卫生洗衣做饭,又能拿起刀枪保卫城主府安全;而城主府的暗卫则是隐于暗处,随时待命,以城主的安全为首,对城主的命令唯命是从。

  江言让暗卫加强警戒。暗卫退下后,江言点燃蜡烛,又拿起一只蜡烛一边滑着轮椅检查屋子。锦帘、屏风后无人,门窗并无撬开的痕迹,茶几、桌台、软榻也没留有痕迹,衣柜、书柜、格子也无翻动痕迹,包括床也整整齐齐。

  问题出现在哪儿呢?难道是自己弄错了?江言对自己产生了一丝怀疑。不对,衣柜!

  江言轻轻打开衣柜。这里有屏风当着,背风的衣柜一打开细闻下果然是一股极淡的菊香。

  风月?江言首先想到那个摘了一大包白菊的风月,今晚在她动怒后还待在食厅只为了给她盛一碗甘菊粥的风月。

  江言看着衣柜里整整齐齐地放着深色系衣裳和白色里衣。江言凝眉,关上衣柜,叫来满安,让他去查查今天遇刺后风月都做了什么,去了哪里以及都说了什么...

  不一会儿满安回道:“风月姑娘同您回府后就当即去了厨房,据刘大厨说,她要了些粳米说是给您煮甘菊粳米粥,刘大厨以及厨房里所有的人都可以作证;之后就给您把粥端到花厅,路上也没有遇到其他人;再后来,风月姑娘就又去了两趟厨房热粥,这期间风月姑娘好像心情不是很好,并未多言,直到送晚餐的人来了,风月姑娘才问了一下关于您去哪儿了什么时候来吃饭的事;最后风月姑娘与城主您一同吃完晚饭后就回言院了,据言院的暗卫说,风月姑娘进了房后就再未出门,今晚熄灯也比昨晚早些。”

  见江言不语,满安又问:“城主,可是哪儿有疏漏?”

  江言沉声:“我房间有人来过。”

  满安当即单膝跪下:“是属下的疏忽,属下即刻去查!”

  江言摇了摇手:“明日一早你把我遇刺,还中冰针魍之毒的事传出去,再给我找位名医来断定我命不久矣。”

  满安领命退下。江言又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菊香,江言抬袖细嗅,发现自己身上也有菊香。也是,今日与风月在马车上待了许久,终会染上点菊香也正常。江言只能无奈笑笑。

  她知道卧室被人闯这种事不简单,但她首先就想到风月,一想到风月,脑海里就对她挥之不去。江言又觉得自己没理由并且也不应该去怀疑风月。

  她可以怀疑任何人,但她不想去怀疑风月质疑风月。就像她绝对不能怀疑哥哥江信质疑哥哥江信一样。

  任何人都可以伤害她背叛她,但风月不可以。因为哥哥江信绝对不会背叛她放弃她舍弃她。

  江言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虽有一张相似的面容,但她终究是与风月才刚认识没几天,对她无所了解,又谈什么可与不可行与不行。

  想到这儿,江言决定沐浴歇息,暂且不再做追究。

  ......

  江言一向浅眠,难得昨晚睡得安稳。

  府里有规矩,若非急事和被允许,城主卧室和书房就是禁地,夜深入睡前,江言特意交待了满安一句:”明日把姜祭司叫来。“

  日上三竿,江言才起。这一起,满安就告诉他:“程小姐来了。”

  十月城只有一位程小姐,那便是自幼与江信订有娃娃亲的程敏如——程祐宗的独女。

  娃娃亲也只是长辈间的一时口头之欢,本是一笑置之,奈何有心人心思不减。

  程敏如是与江信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程敏如对江信的爱慕,大家都有目共睹;而大长老程祐宗又一直拿着这亲事说事,但又绝口不提成亲之事。

  一边想借靠城主府,一边又看不起城主府主人。

  程祐宗这鱼与熊掌皆想得的如意算盘想得真好。

  自哥哥江信走后,江言最不想面对的人就是这位程敏如了。

  她们一同长大,在江言的童年里,除了哥哥江信对她好之外就是程敏如对她好了。

  每次她跟哥哥吵架,都是程敏如带着她喜欢的各种点心来安慰她的。

  江言是真心把程敏如当姐姐,或者说是当嫂子来看待。

  可如今真的江信已经不在了,可程敏如不知道啊,她每次见到江言假扮的江信时都热情极了。

  而且她与江信一起长大,对江信的一些特征指定非常了解,即使江言对伪装做足了准备,但还是担心被程敏如发现。

  所以这三年里,江言对程敏如一反常态的冷酷、无情,但江言好像低估了程敏如对哥哥的爱慕,纵使江言再怎么无视程敏如的好,再怎么躲着她避着她,她程敏如都一直锲而不舍地对江信保持热爱。

  江言很感动,也很惋惜很心疼,但更多的是心烦。

  这就导致现在江言一听到程敏如三个字,就头疼。

  但现在好像找到可以摆脱程敏如的一劳永逸的法子了。

  江言刚一进食厅,就看见风月和程敏如面对面睁大眼睛瞪着彼此。

  风月先看到江言出现,松了一口气;程敏如回头看见江言划着轮椅过来,开心地起身帮江言推轮椅。

  江言对程敏如道谢后又看见风月面前那两碗已经生了层白膜的粥,皱眉道:“怎么还没吃早点?”

  风月看了眼江言,撇撇嘴,盯着程敏如诉苦般说道,:“这不是在等你嘛。结果你未婚妻来了,从一进门到现在一直瞪着我,这要我怎么吃。”

  程敏如忙道:“你说你是城主新招的幕僚,但我看了你这么久,你身上除了一股子千金大小姐的气味儿,哪儿有半点像位出谋划策的高人。”

  这话说得风月无言以对,她只能撇嘴回瞪着程敏如。

  “她不是幕僚,是我的入幕贵人。”江言一边说道,一边伸手去端粥。

  程敏如一愣,道:“原来,是妹妹。”她拿出一个食盒,继续说道:“既然如此,一起尝尝我带来的早点吧。”

  程敏如从食盒里拿出几碟五色的早餐糕点,说道:“这是我自己起早做的。这是绿豆糕,这是红豆糕,这是芙蓉糕,这是桂花馅儿的,这是海棠馅儿的,这是□□馅儿的...你们多吃点。”

  看着桌上各色糕点,江言拿起一块晶莹的白里透红的糕点咬了一小口,又将另一边没咬过的部分递到风月面前,温声说道:“尝尝。”

  风月不明所以地看着江言,江言直接将糕点塞进她嘴唇,风月配合着咬了一小口,江言满眼笑意地问道:“好吃吗?”

  风月点点头:“嗯嗯,入口温凉,糯性十足,唇齿间满是芙蓉花香。好吃。”

  江言转头对程敏如说道:“既然月儿喜欢,那还麻烦程小姐多做些送过来。”

  程敏如脸上的笑容有些僵持,但她还是微笑着说道:“好。既然妹妹喜欢,那姐姐就每天给妹妹送来。”

  “今日找我有何事?”江言放下糕点,看向程敏如。

  程敏如幡然醒悟般说道:“哦!父亲说你昨日遇刺,我来看看你怎么样了。你还好吗?”说着,程敏如把江言细细打量着。

  江言道:“遇刺是真,受伤也是真...”

  正好满安刚好来报:“城主,蒋神医和祭司大人来了。”

  蒋神医是十月城最大诊房的坐堂大夫,一生治病救人无数,是十月城的神医;

  祭司大人是伏娲山伏娲殿培养的玄术高超的祭司姜卫黎,十月城每年的初雪夜祭祀以及观星像、看时运、作预言等事都是祭司负责。

  无论南齐北齐,祭司的声望地位都不是一般的高,往往一位祭司玄术的高低就代表着一国或一城的时运强弱。

  江言回到花厅接待他们。

  便也当着程敏如和风月的面让蒋神医替江言就诊。

  只见蒋神医把脉许久,眉头越皱越深,他探究得看了眼江言,他手指些许颤抖。江言瞥了他一眼,蒋神医当即猛地跪在江言脚边。

  程敏如忙问蒋神医:“城主他怎么样了?问题大吗?”

  蒋神医犹豫地看了看江言,他抿紧嘴唇,思想道:“在下三番确认,给城主下毒之人绝对是前无古人。敢问城主,可有下毒之人的消息?”

  “重生门,冰针魍。”江言收回手腕,以袖掩之,她语气清淡道,好像中毒危及性命之人不是她一般。

  蒋神医道:“冰针魍的毒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何解,这...城主,小生无能!”

  江言却端了杯茶,轻抿一口道:“无事,退下吧。”

  蒋神医擦擦额间的汗,步履蹒跚着离开。

  风月犹豫着要不要说话,祭司开口说道:“城主,可否再让小司为您看看?”

  江言伸出左手,道:“看吧。”

  祭司蹲下为江言把脉,良久才说道:“城主应是处理过的,但这毒已侵入肺腑。城主切勿运功扰了真气。小司也只能暂且延缓毒性的入侵,不过最多也只能保城主性命,毒素在身终是煎熬。现在也只有抓到冰针魍找出解药或许才有生机。”

  江言收回手腕道:“郑将军已经去追查冰针魍。”

  祭司看了眼风月,又对江言说道:“那小司现在便回去为城主调制缓毒之药。”

  江言对祭司点头示意后,转而对程敏如冷冷地说道:“看清楚了吗?”

  程敏如点点头。

  她不是傻子,这三年来每次城主遇刺后,父亲都会特别反常地支持她来城主府,待她回去后又对她进行一系列的关于城主遇刺的询问,美名其曰关心城主,其实就是利用她这个女儿来得到关于江信的遇刺信息。

  心知且肚明。

  江言轻微地叹了口气,说道:“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程敏如看了眼风月,又看看江言,她捏紧了手绢才道:“城主保重身体。敏如明日再来。来给妹妹送糕点。”

  待花厅所有人都走后,风月才道:“你真的中毒很深,深得快要死掉了?”

  江言微微一挑眉道:“神医和祭司都说了没救了。”

  风月道:“每次我说要给你诊脉,你都拒绝,甚至我一碰到你的手脉,你就特别生气。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我也不想知道你在瞒着我什么,反正我说过你是我下山后的唯一一个朋友,无论你怎么想,我是绝对不会留你一个人。如果你真的中毒了,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救你。”

  江言望着花厅外。现在快中秋了,有的树叶黄了就落了,还有的树叶依旧在树枝上绿着。

  “放心。”江言是不会倒下的。

  ......

  果然,十月城城主江信中冰针魍之毒命不久矣的事传遍了十月城的大街小巷以及帝都城的大街。这不,一个中午吃饭的一炷香时间就发现了三队不同人马前来查探是否属实。

  午后,十月城大长老程祐宗来了。

  江言躺在床上闭门谢客,程祐宗硬闯进城主府还直接推开江言的房门。不出江言所料。

  府医跪在床边号脉,见程祐宗粗鲁地推开门,身后还带了一个大夫模样的人,便起身说道:“城主需要静养,还请大长老安静一些。”

  程祐宗看了眼床上的人,当即微微躬身凑近府医道:“我这也是关心城主心切,城主怎么样了?听小女说,此次遇刺中毒颇深?”

  府医答道:“城主中了杀手榜上排名第三的冰针魍的毒,郑毅将军已经在逮捕冰针魍了,只是.....”

  “只是什么?”程祐宗双手紧紧握拳,一脸急切地问道。

  府医道:“只是冰针魍的毒或许连他自己都解不了,在下也...实在是才疏学浅...”府医忙跪下道:“在下有愧城主和大长老的期望,在下必竭尽所能在郑毅将军回来之前护住城主。”

  程祐宗大度地扶起府医说道:“陈大夫不要慌,我这带了一位解毒神医来。让他替城主把把脉,或许你们俩讨论讨论还是有希望的。”

  见陈府医还要说什么,程祐宗忙道:“大家都是为城主好不是。”

  府医看了眼床上之人并未反应,也不便多说什么,侧身让程祐宗带来的神医给江言把脉。

  程祐宗的眉头随着那位神医的眉头越皱越深,良久,神医收回号脉的手冲程祐宗摇了摇头,说道:“大长老,城主所中之毒,在下闻所未闻,这...在下对解毒毫无头绪,怕是连忙都帮不上,容在下回去再查查古书。”

  “啊?连神医都没办法吗?”程祐宗惊讶显于色。

  府医叹息一声道:“大长老,城主还需要静养。我去给城主熬药。”

  程祐宗留下祝福的话便带着神医离开。

  刚一出城主府程祐宗就怪神医为何不留在城主府,非要出来。

  神医道:“大长老莫急。方才我给城主把脉之时确定他属实中毒命不久矣,还发现城主的脉象...”神医的话嘎然而止。

  “怎么?脉象...”程祐宗话还没问完,前几息还与他说话的人就猛然嘴角溢血倒在他脚下。

  程祐宗吓一跳,长老府护卫立马围了过来。程祐宗用脚踹了踹地上的神医,护卫查验后向程祐宗行礼道:“禀长老,见血封喉。”

  程祐宗看了看城主府及它的四周。他知道几十年来只有城主府内是安全的,这外面啊可不止百只眼睛正看着他呢。

  程祐宗甩袖上轿离开。反正他已经得到了他想得到的消息,神医死活与他无关。

  只是他后半句的江信的脉象,如何?

  第二天清早,蒋神医吊死家中。蒋神医一生医者仁心,从城主府回家后就闭门不出,却是自杀于家中,令人唏嘘不已。

  ......

  城主府主院的门窗紧闭,门口的府兵焦躁不已,仆人不时端出一盆黑紫黑紫的血水,或者是端进的食物又原样端回,不同的大夫也一会儿进一会儿出的,屋里还时不时的一阵剧烈咳嗽声和大夫的争论声......种种迹象都表明屋里的人病得不轻。

  而真正的江言却在言院软榻上半躺着看书,风月在一旁煮茶。

  江言一直嫌弃风月煮茶技艺太粗糙,就一遍又一遍地教风月。风月说她只会喝茶,江言就问风月:“你是憨憨吗?”。风月也不服输,就堵着气一遍又一遍地煮。风月煮茶出差错,江言还会拿书敲她手,加上风月被热水烫红了的,现在她的两只手背全是红的,像煮熟的虾。

  对于憨憨月的不屈不挠行为,江言只能无奈笑笑,然后给风月的手涂药膏。

  下午黄昏时分,风月趴在江言的软榻边睡着了。看着熟睡中一脸安静的风月,江言温声轻唤:“风月?”风月不醒,江言撇过视线:“真是个憨憨。”

  谢谢你,风月。谢谢你,憨憨月。

  江言挥袖将门窗紧闭,确定无误后才起身将风月抱上软榻。怀中温软,这别样的感觉让江言喜欢得不行。就像在孤苦昏暗的暴风雪里触摸到一团有温度的绒毛。

  江言觉得自己把风月带回来,真是一个正确的做法。

  江言刚一打开门窗,就看到十月城祭司站在言院。入眼处,姜卫黎看到的就是熟睡的女子和满眼宠溺的公子,他觉得或许他的猜想是对的。

  江言见姜卫黎走过来就要行礼说话,便立马招手轻声道:“嘘~睡着了~”

  姜卫黎退到屋外,待江言关上房门出来后才上前行礼道:“城主,小司来送缓解城主之毒的药。”祭司递于江言一个小瓷瓶。

  江言接过药瓶道:“多谢姜祭司。”十月城的祭司是姜家嫡系族人姜卫黎,生得俊美,待人谦逊有礼,是十月城少女的梦,只可惜是十月城的大祭司,谈不得婚嫁。

  姜卫黎站在原地,江言又道:“姜祭司还有何事?”

  姜卫黎道:“城主,前几日我十月城的十月星突发异象,星色由红转橘,且有明显向南游的趋势。星色转换是千年百年甚至万年的时间才可完成,但十月星一夜之间由赤红转橘红,一般来说星色突转是坏势所是示,但南方有伏娲星系。伏娲星系是所有星与星系的命脉所在,小司确实判定不明。上一次十月星突变是...”

  姜卫黎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江言的脸色才继续说道:“是三年前江言小姐逝世那段时间,星色暗淡无光了整整三日。”

  江言也不懂这些星象,便随意点点头表示认同。姜卫黎看出江言对他所说的话不感兴趣,便也不做多解说。只是临走前姜卫黎突然问江言:“城主,此次异象只有十月星在转色向南游,十月星系并无变动。城主,十月星系代表的是整个十月城,而十月星仅代表您一人。还望城主多多上心。小司告退。”

  姜卫黎说完话便立刻了。

  江言听完后,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风月。

  她看了看房门,里面熟睡的人是与哥哥有着半分相似前几日被她所救并带回城主府的伏娲山三殿下风月。

  江言看了看自己的手指,自嘲轻笑。如若这毒不解,倒不如趁这最后几日随性一点。

  回房收拾了茶桌,江言才离开去到密室放出手指尖的毒血。今日江言还顺便将密室收拾得干干净净。

  待江言再次回到言院,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