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凝站在小区楼下看着手机。
手机的呼吸灯闪烁,苏填雪迟迟没有回复她的消息。
时凝静候了片刻后,想也没想转头上楼。
她站在门口平复心情倒数三秒钟,这才伸手敲响了苏填雪家的大门。
咚、咚、咚。
时凝从没有哪一次站在门口的时候心情有此刻的激动。
门里传来苏填雪的问话:“谁?”
时凝:“我啦。”
听到她的声音门打开。
苏填雪:“东西忘拿了?”
时凝扬唇:“嗯我把我老婆落下了。”
苏填雪无奈一笑:“你现在上楼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
时凝:“当然不是。”
她上前一步,和站在门内的苏填雪两人之间只剩下脚边的门缝那一缝之隔。
苏填雪不明白为什么时凝现在看上去有些紧张。
她身侧往门侧一靠动作自如又慵懒:“那是为什么?”
时凝伸出手,碰到了苏填雪的长发。
她顺着苏填雪今日在外面刻意把头发卷出来的波浪往上一下又一下,那长发的卷竟完美贴合了她的指尖,在指尖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如同某种解不开的缘。
时凝心里的那根丝线也同这绕在她指尖的发丝一起,一圈一圈在她的心间缠绕着把那原本蓬勃跳跃着的心脏都绕紧,在其上勒出一道一道的血痕。
时凝说话的时候,连呼吸都轻了。
不知道是不是怕惊扰到另外一阵躲在话语背后悄然跳动的心跳。
她说:“因为我看到了月亮突然想吻你。”
时凝的眼眸深邃似海,海浪把苏填雪包裹紧接着那属于她的气息大海的气息也尽数而来如同一层糖衣把她狠狠裹住。整个人像是陷入了海绵又像是在水做的沼泽中被温吞地带着下坠,沉到最底部。
苏填雪:“虽然这两件事没有必然联系,但时凝,你什么时候这么礼貌了?”
时凝轻笑:“所以你答应了?”
再接下来,就已经听不到苏填雪的回应了,更无法听清楚她的话语。
那缠绕在时凝指尖的长发层层散落,轻柔,浪漫,好似一道降落的雪花。
那手却没有这么温柔,带着强势和不容拒绝的意味,扣上了发的主人的后脑勺,在入户的门厅处,用身体和墙壁隔绝出一段小小的空间,也圈出一方迷你的囚牢,用以抓住雪花,品味雪花的味道。
门当然是被关上了。
苏填雪这么理智的人,现在都不能清晰地回忆起来,门到底是何时被关上的。
只知道在被吻得头晕目眩的时刻,在气息开始不平稳,在心跳加快,在绵软的云团隔着布料被毫不留情地.......
水灾泛滥的前一秒,目光曾在门口停留过。
房门紧闭着,封锁着,杜绝了所有窥探的目光,将这一方天地彻底变换成爱人之间的游乐场。
人们常说,在摩天轮到达顶点时接吻的情侣,便可以长长久久地走下去。
事实上,当情侣真正陷入吻的热浪之中时,哪里管得上这是摩天轮还是平地,只有心中妄图抵死纠缠的念动。
如何停止时间?
用亲吻。
摩天轮上的亲吻能够让人忘却天边飞鸟,脚下游人,忘却结束,所以抵达永远。
事实上,相爱的人不管在何处亲吻,都能够消解到彼此与世界的联系,只剩下唇的呼吸之间,搅动的水声之间,自己和对方的联系。
时凝这一次的吻比过去的每一次都要温柔又热烈。
苏填雪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却甘之如饴地承受着。
事实上,从一开始,她就很少拒绝时凝。
她不是一个不善于说NO的人,也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但奇怪的是,时凝是一把火,或猛烈或温吞地烧掉了她原本设定好的界限,一点一点用情云力和温柔将她蚕食。
她的本能在叫嚣着要扭转情况,要翻身而上,可是她的......
在吻里泛起水波的双眸,眼尾的殷红,不平稳的呼吸,还有——
时凝知晓自己这一次有些失控了。
这个家,第一次成为只有她们两个人存在的地方。
时凝还记得她在门板后曾经抵住苏填雪,用膝盖顶住了柔软。
也记得她们曾在卧室里缠绵地吻过,于黑夜中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但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过。
从玄关吻到餐桌,女人的腰就像是一节柔软的柳枝,能够轻易往后下塌,如同永远不会折断一般。
她也不重,伸出手掐着腰往上一送,就能够把她抱起来。
坐在餐桌上是很简单的事情。
在她略有仓皇失措的时刻,上前,手熟稔地抓着腿根,下一秒,便是被夹住的状态。
再吻上去,以一种要将对方拆吃入腹的状态。
苏填雪好不容易找到了间隙,她伸回自己忍不住要和对方纠缠的舍尖,气息不稳,就好像是在水波里晃荡的人,声音也泛着湿润的氛围。
苏填雪:“你疯了?”
时凝的指腹轻轻摩挲过苏填雪的唇角,刚刚吻得太用力,女人的唇几乎都肿了起来,看着比以往更加饱满,也更加丰盈。
指腹都沾染上了水渍。
再一路往下,顺着这新衣,若是去了更深的地方,也会触碰到一片水泽。
不管是上下哪个地方,都一样。
古人有言,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可要时凝说,这诗句断然是可以改的。
指触云梦泽,波撼她的唇舌。
时凝舔掉手上的水渍,凝视着苏填雪,眼眸里的暗谷欠深沉:“老婆,你不喜欢吗?”
苏填雪是不说谎也不擅长说谎的人。
她避而不答,抬腿踹女人。
苏填雪:“起开。”
时凝不躲闪,安安分分受着她含羞带怯的怒火,又哄着她:“我们在这里来一次,好不好?”
苏填雪:“......这是吃饭的地方。”
时凝:“也是我刚刚吻你的地方。”
时凝:“你看它多诚实。”
向低处轻轻一刮,又是一片晶莹。
苏填雪见不得女人添舌氏这个东西。
她偏过头去。
时凝埋在苏填雪的颈处,说话的时候,又没闲着。
“老婆,心动就是心动。想要就是想要。没什么好闪躲的。”
她朝着苏填雪啾了一口,松开的时候,都发出啵啵的声响。
“来一次嘛,我肯定打扫干净,不让苏晚星知道。”
苏填雪心想,时凝居然还敢提苏晚星。
她知不知道这么乱来,万一一会苏晚星回来看到了怎么办?
或者,在这里家里的某一处,苏晚星也发现了什么,怎么办?
时凝大概是知道苏填雪心中所想,她轻笑了下:“老婆,我很聪明的。”
“要是苏晚星回来了,在她开门之前,我一定停下来。”
苏填雪:“停下来有用吗?”
苏晚星是没长眼睛吗?
时凝故作无辜:“那你说,要怎么办?”
苏填雪:“.......”
苏填雪:“你如果真的要和我讨论这个问题,可以先停下来吗?”
时凝:“不行。”
时凝:“手和嘴,总要有一个在路上的。”
再后来,苏填雪已经完全没办法讨论这件事了。
她的思绪,她的精神,她的注意力,已经全都被时凝的动作给牵引住了。
再也分不出半点来思考与这沉沦无关的事情。
恶魔之所以为恶魔,并不是因为他们足够残暴,血腥,手段超乎常人所想。
他们之所以是恶魔,完全是因为他们有着叫人无法拒绝的面庞,说出的话总是能让人沦陷。
他们知道如何放大人心中那潜藏着的幽暗,也知道如何带领着天使从圣洁走向堕落。
寻欢作乐,是他们的天性。
一如时凝此刻。
餐桌上的故事结束了。
空间里的气息却久久没有散去。
交杂着的两种信息素,在提醒着,这里发生了什么。
苏填雪满身薄汗,她推开时凝。
时凝懒洋洋拉着她的手腕:“去哪?”
苏填雪横她一眼:“洗澡。”
时凝不要脸地凑上去,撒娇:“我也一起。”
苏填雪:“.......”
时凝:“老婆你不累吗?你腿不酸吗?你腰不软吗?不需要我帮忙洗澡搓搓吗?”
苏填雪:“不、用。”
时凝:“真的吗?”
她一把将女人重新带入怀里,“既然这样的话,那我们再开一个新的地图,如何?”
“你喜欢哪里?阳台?还是厨房?书房也不错。”
苏填雪咬牙切齿:“就没有正常一点的选项吗?”
时凝笑了,她知道自己得逞了。只是开口说话的时候,还是装出一副略有遗憾的样子:“那就只好回你的房间了呢。”
苏填雪这才反应过来,她似乎,可能,应该,又一次掉进女人设下的语言陷阱里了。
房间里的一切都见证了新的故事的诞生。
皱巴巴的床单,被踢到一边的被子,位置乱七八糟的枕头。
那一本苏填雪还没看完的放在床头的书,《宇宙》封皮上的璀璨银河,竟然也出现在了房间里。
在头顶的白天花板上闪现,星河摇曳,点缀着浪漫的姿态。
苏填雪发现时凝又一个缺点。
她这人说话不算数。
说好的只开一个地图,可是从房间里好不容易结束以后,又不知道怎么着,在浴室里开始了。
家里是没有浴缸的。
圆头的花洒挂在头顶,出水的时候,就会直截了当地往下浇灌,把站在下面的人都淋个彻底,跟落汤鸡一样。
好在出水的方式很柔和,花洒和细密,打在身上并不会疼。
真正叫人觉得疼的,是别的东西。
有一瞬间,苏填雪都在想,这个澡一定是白洗了。
她觉得今天的时凝真的有点不正常。
以前也会这样,也会说一些浑话,但绝对没有今天这样的。
——Alpha能怀孕的话,老婆,女儿能喝的奶,我也想提前尝尝。
这种乱七八糟违背生理常识的话她都说得出口!
在一切告终,彻底结束的时候,苏填雪坐在沙发上,时凝一改刚刚强势的态度,温顺无比地给苏填雪吹着头发。
吹风机的风温温热热,时凝怕烫到苏填雪,把风口拿得远远的,吹的时候也总是把自己的手掌挡在风前,试试温度。
苏填雪在闭目养神。
可是她一闭上眼,眼前都是混乱的景象。
根本养不了神。
闭目耗神还差不多。
见苏填雪睁开眼,时凝乖乖地问:“老婆,休息好了吗?”
苏填雪警惕:“不来了。”
时凝哭笑不得:“我没想。”
她好奇:“你没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吗?”
苏填雪茫然:“什么消息?”
时凝:“没什么。”
苏填雪想找手机,时凝按住她:“先把头发吹干,一会感冒了。”
苏填雪冷笑:“刚刚在浴室的时候,你怎么没这么意识?”
那样就不会感冒了吗?
时凝理直气壮地说:“刚刚不是在进行有氧活动吗?”
苏填雪:“.......。”
真是说不过这人。
时凝:“我上来之前,你在干嘛?”
苏填雪:“你买的东西太多了,在收拾。”
时凝这才注意到,她拎上来的一堆包装袋还放在客厅。
时凝摸了摸苏填雪的头发,除了发尾还有一点点润之外,别的地方都恢复了干燥柔顺。
她关掉吹风机,那讨人厌的巨响就消失了。
时凝从背后搂上来,抱着苏填雪,就像是一个大型的树袋熊,她亲了亲苏填雪的耳垂:“老婆,那你喜欢我买的东西吗?”
苏填雪:“嗯。”
时凝:“全都喜欢?”
苏填雪隐隐意识到不对劲了。
苏填雪:“.......你除了衣服香水还买什么了。”
时凝:“还有一些特别的礼物。”
苏填雪偏过头来看时凝,时凝借着这个姿势,在她的唇上亲了一口:“你穿给我看,好不好。”
苏填雪下意识回:“不要。”
时凝也不强求,她说:“那我穿给你看,好不好?”
苏填雪:“.......”
还能这样?
时凝可怜巴巴地说:“你不想看?”
时凝:“怪不得说要和我做朋友,原来是对我的......一点吸引力都没有了吗?”
苏填雪突然被扣上这么一个大帽子,她无奈:“那你穿。”
时凝高兴地亲了下苏填雪的脸蛋,从沙发上跳下来,拎着袋子,冲进卧室里换衣服了。
苏填雪:还以为这人要当着她的面换呢。
时凝一走,苏填雪笑着摇头。她起身,环顾四周,翻找被自己遗忘许久的手机。
最终,在沙发的缝隙里找到了它。
她打开,苏晚星发了许多条消息。
苏晚星:姐姐,我跟祝玙去吃饭了,你别担心噢。
苏晚星:姐姐,时凝走了吗?
苏晚星:呃,我今天晚上需要回来吗?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
苏晚星:姐,我懂了。
苏晚星:我今天就先住祝玙家啦,你不用担心我。
苏晚星:祝你开心:)
不知道为什么,苏填雪总觉得苏晚星最后发过来的这个笑脸总带着一点八卦的意味。
苏填雪给妹妹回了一个表情包,然后点开【恩爱妻妻和她们的四位孤寡朋友】的群聊,企图通过群聊方式添加祝玙。
失败了。
没办法,苏填雪只好在群里说话。
【恩爱妻妻和她们的四位孤寡朋友】
苏填雪:@祝玙,谢谢你照顾我妹妹。
现在是凌晨一点。
祝玙没回消息,大约是睡着了。
辛娅很活跃。
辛娅:哇哇哇!!这是什么情况啊!!!
辛娅:苏姐姐,晚上好呀~你的美丽就像是一朵玫瑰,绽放在我的花园里~~
周鹿:?
苏填雪:晚上好。
她回完这个消息,退出群聊,怕辛娅话多,又把群聊设置了消息免打扰。
做完这一切,她才点开时凝的对话框。
大骗子:今天晚上的月亮真的挺好看。
大骗子:老婆,你说我现在转身上楼,还来得及吗?
苏填雪看着消息,思索着,这算不算告白成功呢?
恋爱不像实验,有明确的规则,有准确的目标,也有检验指标。
苏填雪抿唇。
耳侧,响起一阵脆音。
是时凝打了个响指,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拿手机放着歌。
TheMarias的《onlyinmydreams》。
蒸汽波在音乐里诞生,房间的氛围开始变得迷幻。
明明是凌晨时分,却又像是身临傍晚,海浪在身侧亲吻着沙滩,晚霞落日与遥远的海洋边界融为一体,再不分开。
时凝穿着一身黑色,特别的黑,精心钩织的花边带着暧昧。
她现在的打扮,很像是苏填雪第一次见到她时候的样子。
只是那个时候,多是皮革材质的,透着冷。
现在却缠绕着蕾丝,更带了几分魅。
猫耳朵的发箍在时凝的头上,尾巴也一甩一甩,电动的,特别灵活。
时凝半点不羞涩,驾轻就熟,大方地呈现着自己的美,看着苏填雪:“喜欢吗?”
苏填雪:“嗯。”
时凝笑:“本来是给你买的,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穿在我身上了。”
时凝:“不奇怪吧?”
苏填雪:“挺合适的。”
苏填雪就站在原地,看着时凝走过来,又看着她伸出手,搭在自己的肩头,轻轻往后一推。
人好像中了魔法,就这么一屁股摔在了沙发上。
时凝那毛茸茸的猫尾巴扫过苏填雪的手腕。
时凝:“这位美女,今天就让我这只漂亮猫猫陪你玩,怎么样?”
苏填雪:“.......我们说好不来了。”
她很有原则。
时凝:“猫猫有什么坏心眼呢?她只想和主人贴贴而已呀。”
苏填雪:“说人话。”
时凝偏不。
她添了下苏填雪的手背:“喵。”
苏填雪觉得自己快疯了。
时凝:“女人,你好狠的心。你居然可以拒绝一只猫。”
时凝凑在苏填雪嘴边说:“还是说,你不喜欢猫,喜欢别的?”
“小狗?恶狼?狮子?”
“老婆,你喜欢什么?”
苏填雪投降了。
苏填雪:“你想怎么玩?”
时凝:“喵喵?”
苏填雪生疏地伸出手,摸到了时凝的猫耳朵。她动作一顿,又伸手捏了捏,轻声说:“我奉陪到底。”
时凝低头,藏起坏笑。
她就知道——
苏填雪如果真的养猫,成为了主人,大概会变成那种一边给猫咪立规矩,一边纵容着猫咪四处乱飞,在家里跑酷,随便踩女乃的主人。
她就是那种,再过分再胡闹的要求,虽然说着不可以,却还是会一点一点退步,陪她玩,陪她疯狂的人啊。
等苏填雪再醒过来的时候,她不知道为什么那猫猫套装,居然在她的身上。
时凝搂着她,拿着手机自拍。
苏填雪伸手去抢,时凝按下快门键,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
时凝认真承诺:“我等下就发你,AirDrop,我不想网警看到这张图。”
苏填雪:傻逼。
苏填雪伸手把脑袋上的发箍给拽下来丢掉。
时凝很可惜地说:“老婆,你刚刚学猫叫,不是学得很高兴吗?”
苏填雪愠怒:“谁高兴了?”
她、她分明是被迫的好不好?
时凝犯贱地开始唱:“跟我一起学猫叫,我们一起喵喵喵~”
苏填雪一脚把时凝踹下床。
老虎不发威,真把她当病猫啊?
时凝摔到小尾巴骨,疼得倒吸一口气。
苏填雪担心地趴在床边看过来:“真摔了?”
时凝委屈地说:“嗯。”
苏填雪:“摔哪了?”
时凝:“摔得我心碎了。”
苏填雪:“.......”
时凝嘿嘿一笑,就着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床边的姿势,抬手搂着苏填雪的脖子,又亲了她一口。
时凝:“我们睡觉吧。”
苏填雪起身去洗漱,时凝这一次没再跟上去烦她。
她披了件衣服,站在阳台,仰头看着楼宇间的月亮。
月亮动。
心也动。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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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凝一夜好眠。
苏填雪少有的没有早起,醒过来的时候,时凝差点缠着她又来。
被推开以后,她就躺在床上,看着苏填雪换衣服。
女人没化妆的脸也好看,刚睡醒的时候也好看。
怎么都好看。
她百看不厌,她每次看,每次都喜欢。
时凝洗漱完就去做三明治,这个时间点,吃早饭也尴尬,吃午饭也尴尬。干脆做一点轻食,垫垫肚子。
时凝做完饭去叫苏填雪,却见苏填雪坐在沙发上,神情似乎有些怔愣。
时凝忍不住放慢动作,轻声询问:“怎么了?”
苏填雪抿唇:“没事。”
虽然嘴上说着没事,可是这个人的表情分明就是有事。
时凝叹气:“要瞒着我?”
苏填雪迟疑了片刻:“我可以自己解决。”
时凝:“不是说要和我从朋友做起吗?所以,和朋友分享一下苦恼,很正常吧?嗯?”
苏填雪见时凝执意要问,颔首,沉思片刻后,把手机递了过去。
是研究生小学妹发来的消息,长篇大论。
发消息的人大概情绪很激动,整个屏幕一眼望过去几乎都是感叹号。
时凝看了眼,抓了个重点:“有人抄袭你的论文?”
苏填雪:“嗯。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时凝不高兴:“怎么不算?”
“他这是公然侵犯你的知识产权。”
苏填雪无奈:“他是我大学时候的老师。”
时凝:“.......哈?”
事情说起来简单,不过是这位大学老师美化加工了一下苏填雪大学读书时完成的论文,提交的框架和雏形,用以做了投报竞选,现在得奖了。
小学妹早先对这个多重宇宙理论方向的研究也有兴趣,所以苏填雪也给她看过自己这篇论文。
现在,小学妹一看到这消息,再看了一眼研究方向框架和主题,当即气得不行,跑过来跟苏填雪告状,骂骂咧咧。
时凝看着苏填雪的表情,她作为被抄袭的当事人,态度没有小学妹那般激愤,反而显得很平静。
时凝:“你不生气吗?”
苏填雪:“挺生气的。”
她没想到老师会走到这一步。
时凝撸起袖子:“告他!”
苏填雪:“嗯?”
时凝:“论文抄袭属于《著作权法》规定的作品剽窃行为,你完全可以告他。这官司就算难打,老婆,我也可以帮你打下来。”
苏填雪转头看着时凝,忽而轻笑:“我其实一直想问你,你为什么对法律这么了解?”
时凝一噎,轻咳一声:“我是法律爱好者。”
苏填雪:“那你为什么说,要帮我打官司?你又不是律师。”
苏填雪的话一下就落在了时凝的心口。
对哦。
她现在已经不是律师了。
时凝:“.......我、我有一个团队的法务,打这么一个知识产权的案子,不算难。”
苏填雪不说话,一直看着时凝。
这目光把时凝看得有点后背发毛。
时凝:“老、老婆,怎么了。”
苏填雪:“在想象你当律师的样子。”
时凝灿笑:“如何?是不是被想象中的我给迷倒了?”
苏填雪:“嗯,完全想象不出来。”
法律在苏填雪看来是冷酷和无情甚至保守和死板的。
她不太了解,这大概只是一种偏见。
而时凝在她看来,是热烈的浪荡的灵活的。
和法律二字格格不入。
所以不能想象。
时凝很想说,她上辈子当律师的战纪不错,不少人也都喜欢请她。通常来说,时凝两个字,就是胜利的代名词。
但这话说不出口。
苏填雪说得没错。
这辈子的她,跟法律一点边都沾不上。
最紧密的联系大概是多年前上初高中学政治课的时候,学到的跟法律有关的基础常识。
这一刻,时凝才真切地意识到。
过去陪伴着她很长时间,度过童年,成为她跨国低谷的工具,又引领着她走向更高处的东西——法律。
大概是真的要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了。
她喜欢法律吗?
时凝没办法一口回答。
有人会说,法学是一门关于善良和正义的学科。
可是在时凝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从山尖掉落至谷底,她见多了用法律来谋利的人。
律师不是为了正义在辩护,而是为了自己的辩护人所行动。
对时凝来说,当律师,更像是一种探测人性边界的选择。
法律不能规定人要如何善良,所以只能规定人不能如何作恶。
但这范围之内,永远有着超乎想象的事情发生。
她游走在这范围之间。
她喜欢吗?
如果法律不能赚钱,时凝想,她不会走上这条路。
可如果不喜欢,想必也不会二十八年里大半的人生都给丢了进去。
非要说点有什么喜欢的东西的话,她大概最喜欢赢,赢得漂亮,赢得光明正大。
如果,在这个世界上,于法律一事中,重新开始呢?
这个念头只是在时凝的脑海中一闪而过,就消失不见了。
闲着不好吗?
天天给自己没事找事。
正当法考那么好过?律师那么好当的啊?
法考资格不要的吗?
等等......
这个世界的她,大学究竟是什么专业毕业的啊?
苏填雪看时凝陷入沉思,忍不住伸手戳了她一下,“想什么呢?”
时凝下意识说:“在想时凝大学读的是什么专业。”
苏填雪:“你自己读的,你不知道?”
时凝心想,真不知道啊。
可能是因为原书作者在剧情里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一件事,所以现在她脑子里对此也一无所知。也有可能原主上学的时候实在是太吊儿郎当,完全不上心,胡乱一通学.......
总之,她一时半会真想不起来,“时凝”到底是学什么的。
见到时凝这样,苏填雪轻笑:“原来你就是那种上学时一点也不认真的小孩。”
时凝:“你很认真?”
苏填雪:“我至少知道自己在学什么。”
时凝想说,苏填雪这一条就已经超过她认知中的不少大学生。
不是她说,真有不少人,九年义务教育读完,苦苦熬过高中,上了大学,四年一晃而过,要毕业的时候,这才开始上网百度:自己这几年的专业课到底都学了什么。
也不是上课没听。
听是听了。
就是左耳进,右耳出。
完全不走心。
时凝哎呀一声:“老婆,请停止你的学霸发言。”
苏填雪:完全不知道自己说的那句话跟学霸沾边了。
时凝:“你真不跟他计较?”
苏填雪:“也不是。我打算先和他聊一聊。”
时凝哼了一声:“你聊。”
苏填雪把论文得奖的消息转发给了这位老师。
然后,时凝眼睁睁看见屏幕上弹出了几个字。
——对不起,你已经不是对方好友,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时凝气笑了:“这傻逼什么意思?”
苏填雪抿唇,转头问了时凝一个问题:“如果我想起诉他,贵吗?”
时凝:“不贵。”
有她在,还没有能够被称之为贵的东西。
苏填雪盯着屏幕,片刻后,说:“时凝,我想起诉他,你可以帮我吗?”
时凝:“当然。”
她接过苏填雪的手机看了眼,本来想再看看她跟小学妹的对话,瞅瞅有没有什么线索,结果一切换到聊天联系人的界面,她就傻了。
她的头像出现在了所有聊天联系人的最上面。
对话框有着暗灰色的底色。
备注是:大骗子。
苏填雪也发现了这件事,一把伸手将手机抢了过来。
时凝:“大骗子?嗯?”
苏填雪看向别处。
时凝:“我什么骗你了?”
苏填雪:“......”
时凝:“哼哼!”
苏填雪:“我改。”
时凝扬起笑容:“改成宇宙无敌漂亮帅气一夜七次超级可以的亲亲老婆。”
苏填雪:“字数太多,超过限制。”
时凝:“那你自己发挥一下。”
苏填雪思索片刻,问时凝:“你给我备注的什么?给我看看,我参考一下。”
时凝半点也不担心地拿出自己的手机,扫脸识别,递给苏填雪。
下一秒,她就后悔了。
因为苏填雪把她的备注念了出来:“大冰块?”
这话音落下的时候,苏填雪似乎还带着几分笑,冷冷的。
时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眼光飘忽。
苏填雪又说:“你没有置顶我。”
时凝心里咯噔一下。
她解释:“老婆,平常都没什么人跟我聊天的,所以我没置顶也能第一时间看到你的消息。你把手机给我,我马上就置顶。”
苏填雪:“没人和你聊天?”
苏填雪笑了下,那笑容让时凝觉得很不安。
她把手机递过来,莫泠鸢的最新消息就弹在最上面。
莫泠鸢:有空吗?
莫泠鸢:出来喝酒。
............
擦擦擦擦擦!!!
时凝吞了口口水,她伸出手,点上屏幕的语音按键,说:“莫泠鸢,我们不熟,这酒不喝。另外,我陪老婆呢。”
莫泠鸢回消息很快。
莫泠鸢:带上你老婆一起呗。
莫泠鸢:我也想你老婆了。
时凝拳头硬了。
她气呼呼地说:“老婆,你把手机给我,我要骂她!”
苏填雪根本没搭理她,拇指轻轻按在屏幕上,发送了一条语音。
“我是她老婆,地址发我,我们过来。”
莫泠鸢:[色-色]
莫泠鸢:[爱心]
莫泠鸢:苏姐姐~~快来呀~~~
时凝不敢置信:“老婆!!!”
怎么可以这样啊!!!
让苏填雪和莫泠鸢一起喝酒.......
靠北,这个世界疯了吗?
时凝觉得,到时候,倒霉的只有一个人:是她。
不管莫泠鸢今天发疯是要搞她还是搞她老婆,总之,倒霉的只有她一个人。
时凝义正言辞地说:“老婆,你别理她,你快撤回。”
语音消息发出去不到两分钟!还可以撤回!
苏填雪微笑:“别叫我老婆。”
“我是大冰块,不是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