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说笑了, 放眼整个西海,谁人不知道长公主与素娘夫人情深意浓,从人界到如今已经相守几百年, 大伙都敬佩如长公主这般一生一世一双人,就连我们殿下都常常感叹你们二人花前月下, 万年善缘呢!”
谢缘师的这番话来的恰到好处,就连扶羲都忍不住余光扫他一眼, 而后小幅度的点了点头算是配合他的说法, 但却没有说话。耷拉着的眼帘遮掩眸中的腥风血雨,鬓角两缕墨发垂落在肩头, 有的飞舞胸前,将衣衫上坠吊的玉珠遮住。
谢缘师猛地攥紧了手,将自己所有的紧张都藏匿进宽大的衣袖之中。
他知道扶羲心中所想, 正因为素娘当年的相救,才有了今日的扶羲殿下。从前往来所有谋求算计,困兽之斗, 哪怕将整个六界算计其中, 也不会伤素娘分毫,方才长公主逼他一句不求素娘,已是难于登天, 接下来的一切,需得他从中周旋才行。
“长公主可千万别笑话,前几日我就跟殿下说过, 得把这棋盘换了去。这是从蛮荒带回来的, 已经是多少年前的老物件了,边边角角都裂的不能用了,可殿下不想麻烦旁人, 这么久都没换,今日长公主屈尊降贵而来,还望海涵。”
谢缘师忽的上前,从衣襟当中取出一方锦帕,将遗落在棋盘上的灰粒擦的干干净净。叙华衣被他的动作牵引了视线,入目的是一方湖色锦帕,上面绣了一池绿水,浮面两个绕颈缠绵的鸳鸯,右上方还隐隐约约露出几个小巧娟秀的字。
玉清……
听起来像是个女子的名字。
叙华衣指腹摩挲手上暖玉,下意识的拢了拢眉,暗自收敛眼中的锋芒,心中突生好奇,她确定自己不识玉清此人,可这名字,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视线,谢缘师抖了抖手中的帕子,惊呼一:“瞧我这个记性,南海玉清三公主让我转交给殿下的信物居然被我拿来擦了灰尘,罪过罪过。”
谢缘师懊悔的将已经脏了一块的锦帕放在自己的衣袖上磨了好久,希望能够除去污浊,还它干净,可
是无论他怎么抹,都无济于事。
叙华衣笑吟吟的伸了伸手:“我看看,说不定有什么法子呢。”
谢缘师十分自然的弯腰,将锦帕递进纤长玉指中:“有劳长公主了。”
手触碰锦帕的瞬间,一阵绵密细腻的触感传来,略有些冰凉凉的。叙华衣收手,将帕子翻了另一面,动作温柔的摸了摸稍微凸起的鸳鸯绣图,目光所过之处皆是细密的针脚,一看便知是高人手做,揉杂着隐隐仙术,萦绕湖色水池,竟给人水波荡漾之感。
锦帕是用冰丝勾成,初时很凉,拿在手上捂热了,居然生出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熟果的甜味算不上浓郁,但总是能够恰到好处的勾起闻香人心中的渴求。
看起来,确实是女子会给心上人的定情之物。
“这锦帕织的极好,乃是天上人间一等一的好物,我才疏学浅,对绣品之事所知甚少,也想不出什么法子来。”
叙华衣将帕子递回去,在石案前整了整衣襟,这次看向扶羲的目光里,再无明显的敌意。
谢缘师颇感遗憾的将锦帕捧在手心里,像自己做错了什么不可原谅的大事,不敢去看扶羲的脸色:“殿下,这玉清公主的信物,你看……这公主还等着你回消息呢,你看这,你……”
扶羲难得抬眼,浓眉半蹙,浓密的睫毛在眼尾交缠,眸子上的猩红已经褪去,黑白分明的瞳孔深邃,寒月射水,俊冷修眉之中充斥着漫不经心,一如以往每个瞬间的寡淡和无谓。
结界上晨光熹微闪烁,将他整个人笼罩在柔软的光晕之中,头顶亭台上的琉璃瓦片聚拢天地光芒,兜兜转转折射进破碎棋盘的裂缝之中,在其中投下奇形怪状的阴影。扶羲并没有接过那块帕子,而是随意扫了一眼,就自顾自移开目光。
谢缘师笑呵呵的收起锦帕,说是收起来倒不如说随手捏成一团丢到一旁剔透的玉石上:“得嘞,一定是那玉清三公主不够美貌,入不了殿下您的眼,我这就回复了她,让她以后别来找您!”
“据说那南海玉清三公主最是受宠,扶羲你若是想西海安顺,怕是
少不了她的助力。”叙华衣悠悠开口,摊开手任由明媚光华落在自己的指尖上,像是她用手捏碎了阳光一般。
扶羲没有说话,似乎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宽慰。
“我们龙族的姻缘向来无法由自己做主,当年母亲就算再心悦那位师兄,也不得不穿上那身戴月金黃裙,成为西海的龙母。同样,你就算再不喜欢她,也得把她娶回西海以礼相待,除此之外再无他法,水宫的命数如何,说不定就掌握到你的手中了。”
提起姻缘之事,叙华衣心中感慨,不禁多说了两句,算得上是情真意切,肺腑之言。而扶羲却垂了眸去,悄无息的隐藏自己的气息。
“龙族的姻缘向来无法由自己做主……”他好像唯独被这句话触动了心弦,喃喃自语了好几遍,“如若真的无法自己做主,那长姐你……”
“长公主!”谢缘师一听前半句就知道扶羲揭下来要说什么了,骤然开口打断他的话,一高呼将叙华衣的注意力全都拉过去,“长公主可否要喝着什么,光顾着说话,都忘了给长公主上茶,不知道人界的龙井公主可喝的惯?”
“我与素娘在人界常喝,当年刚刚回西海的时候还带了些回来,不过没有了,如今倒是许久没喝了,云尚轩可有?”
“那是自然,扶羲殿下喜欢喝人界的茶水,云尚轩便常年备下了,请长公主稍候。”谢缘师转身去泡茶,留下扶羲和叙华衣两个人在棋盘前相顾无言。
蓦地,叙华衣看向扶羲,美目带笑,鬓角的碎发被勾卷的飞舞:“扶羲喜欢人界的茶?扶羲以前去过人界吗?”
“西海蛮荒之地有众多不知名字的野草,我曾吃过许多,味道清奇叫我一直念念不忘,后来机缘巧合之下,偶得了一故人送的茶,才知那是人界用来泡茶的东西,此后每怀念蛮荒时,便会喝上几口,慰以想念挂怀。”
“哦?”叙华衣兀得勾唇,线轻盈仿若飘荡云层之中,云遮雾绕间还揉杂着各色光晕,让人辨不清她原本的意思:“扶羲当年屠戮蛮荒,手刃仇敌,原来如今也是会想念蛮荒啊。”
“长姐不知,蛮
荒之中,尚有温情。”
“嗯,甚好。”
话题结束,两人便都不再言语,人界宫廷之中手足兄弟交谈尚且虚与委蛇,此刻他们二人谁又给了谁几分真心呢?不过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哪个没有自己心里的衡量与比较?叙华衣不在乎扶羲能给自己多少真话,她在乎的只有扶羲给自己的东西里,有没有素娘需要的?
而扶羲所能给予的,已经是他的全部……
他们二人的合作,若合,是因为素娘,若分,必然也是因为素娘。
待谢缘师端了盏茶匆匆回来时,二人已经有模有样的下起了棋,一黑一白,落子成阵。谢缘师未曾出打扰她们,而是绕到后面将茶杯放了上去,就在叙华衣一伸手就能碰到的地方。
亭中有冰萃灯盏,内里镶嵌的夜明珠光华柔和皎洁,棋盘亦被如此氤氲之气覆盖,铺开一层薄薄的纱。
亭中二人下棋只是玩乐,并没有要拼个你死我活的意思,谢缘师在一旁观望许久,发现叙华衣所布之局处处漏洞,引着扶羲的棋不得不转道路,小心行事。棋盘之上,不只有棋局,还有人生,此番他终是确定二人已经达成约定。
棋子落下,一脆响。
叙华衣指尖拨弄了一下棋盘上的裂缝,轻笑道:“这棋盘确实有些老旧了,不如过几日也一块换了吧,我记得龙王殿上有一块玉石,打磨一番正好能做个棋盘,你好歹是龙宫的殿下,怎么也不能失了身份不是?”
扶羲点了点头,应允道:“长姐说的是,那我过几日去拿。”
“不是你去拿,是我这个做姐姐的,送给你。”
!!!!
谢缘师心中一惊,连眼底滑过的惊涛骇浪都忘了隐藏起来,他就这般惊愕看向叙华衣,发现说话的人状若平常,半眯的眸中盛满了势在必得的野心。
“你安心等着,就在这里下下棋,也挺好。”
权势的火焰一旦燃烧起来,就没有什么能控制的住,尝到了甜头,怎么还能咽得下去苦呢,就好比春笋遇水,势如破竹,非人力所能挡。
“罢了,我已然输了,又到了父
王该吃药的时间了,我不便和你继续玩乐,该过去了,我此番前来断了你们的局,缘师,你们继续吧。”
一局还没有下完,叙华衣便从凳子上起身,将手中棋子放到了缘师的掌心,便转身离去,并留下了一句不用送了。
于是二人便在原处看这叙华衣行至结界之外,没了踪迹。
云尚轩只剩下了两人,谢缘师说话也不用藏着掖着,他扭了扭额头,气的语不伦次:“扶羲你可知刚刚差点就出了大事?若不是我拦着,你要跟叙华衣说什么?你要告诉她你所求之人是素娘吗?你要从她手中抢过来吗?”
扶羲咽了咽喉咙,侧脸被笼进一片阴影之中,高挺的鼻梁在光下划出一道优雅曲线,音却越发清冷:“我没有这样说。”
“可你差点就说了!差一点!”谢缘师气的来回踱步,“叙华衣今日前来,必定是发现了你之前作为,她今天的这盘棋,既是协定,又是试探。她句句不离素娘,就是在提醒你不可肖想,而你明知道她是故意的,还要撞上去!”
“若没有叙华衣,你想从庸然手中夺权简单得很,通通杀了便是。可只要有她存在,你就越不过去!她身为龙王长女,所受尊崇不知道比你一个乡野弃子多了多少倍,你步步为营走到今天,难道就要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毁掉所有吗?”
扶羲长叹一,有些疲倦的合上眼帘:“素娘受苦,是我心急了。”
“叙华衣已经在救了!你也已经在帮她救了,连佛界的佛徒都送给她了,炼丹之事你也替她兜着,神界的仙娥你也替她杀着,一切罪孽你都担下来了,你还想如何?”说到这里,谢缘师突然放软了语气:“扶羲,你做的已经很多了,等到正式成为龙王,打开冰封让西海重见阳光,是你能够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叙华衣此人的心思很简单,只要别动素娘,凡事她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嗯,我知道了。”
幽堂黄明焰火熊熊不灭,将万物烧灼炼化成还魂丹所需的一粒尘埃,汇聚起长生不灭的
希望,冰封之下暗流涌动,不过由冰面挡着,倒像是有了块遮羞布,保留了西海水宫繁华几千年的颜面。
远在昆仑山的玉飞影并不知道西海即将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庸然用来救命的铃铛没有破碎,她便当一切安稳顺遂。
倾城殿巍峨,长鳞回到抱龙柱上,修补了骇人的裂缝,此番受伤被打的很惨,不过却让她意外习得血液之中的力量,往后的修炼速度越发快,进入秘境仙地去和容随打架也越发能全身而退。
今日她本该去会会容随的,可殿下临时召回昆仑山所有神灵,恐发生意外,她便守在殿门口。
里面神仙开会,说的都是些她听不懂也没心思听的事情,长鳞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尾巴有一下没一下的甩着。
倾城殿在昆仑山福泽之地,面前是一片旷野山河,这些年她日日夜夜看着这些风景,已经到了闭上眼睛都能说出每一处花草的娴熟地步。
就在她昏昏入睡之际,视线里飞来一个白子窈窕的女子,远远看上去姿态优雅,怕是哪家仙子来了,等看清楚模样,她却吓得差点掉下去。
“小刺猬?”
“长鳞!对啊就是本姑娘。”
“你你你,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
燕青软以往都是练武装扮,穿的衣服也都是些束腰干练的。今日她不光反常的穿了衣袂飘飘的衣裙,还绾了发髻,花蝶金钗上坠了三串云珠,走起路来摇曳生姿,光影流动,时不时掠过那张清丽明艳的脸,好看的很。
“怎么样好看吗?这是打算在殿下大婚时穿的,发髻是厌姐姐亲自绾的,衣服也是专门量的尺寸,你看看你怎么样,快看看!”燕青软为了让她看清楚,还专门转了个圈。
长鳞被惊艳了,都没怎么仔细看清楚,听到燕青软这样问,便下意识皱了皱眉,犹豫道:“殿下大喜,一身白衣怕是不妥吧……”
“长鳞你到底有没有认真看!这不是白衣啊,你看衣袖上,看裙摆上,都有花纹的!”
长鳞这才眨了眨眼,仔细瞧过去,果然看到她的衣裳浮现隐
隐的月白色,如夜间霜华满地,生出淡淡的蓝意,在袖口个衣襟上都用了澄蓝的丝线勾出类似藤蔓的图,从领口沿着衣角边缘蔓延到腰上,在腰封上连上金奢的滚边。
对上长鳞彻然大悟的神情,燕青软这才甚是骄傲的打理了一下衣领,语气飘然:“怎样,发现了吧,这不是白衣,厌姐姐说我以往的衣衫有些破旧了,不太适合殿下的大婚,那时六界众人前来祝贺,我作为昆仑山的人可不能穿着破衣服,免得给殿下丢了脸!”
厌姐姐……
厌毒仙长。
自从上次看她杀人一别之后,长鳞就再也没有见过她了,如今又从燕青软口中听到她的名字,居然有了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嗯,小刺猬,厌毒仙长最近在忙些什么?我都许久没见过她了呢。”
“自然是检查此次大婚所用的器物啦,还有酒樽玉碟之类的,这次大婚宴请的都是六界翘楚,厌姐姐都要亲自检查过去,很辛苦的!”
长鳞点点头,算是大概了解了一些。
点个头的功夫,燕青软就没了人影,一转身她正趴在门口望着倾城殿内的情况。
“这里是倾城殿,殿上一切都是神界的秘密,不可以偷看的!”
“哎呀,我这哪里是偷看,我分明是光明正大的看。长鳞你不用担心,殿下知道了肯定不会怪你的,前几日殿下已经准许我入倾城殿议事了,只不过今日我睡过了这才没赶上,现在进去又怕打扰了大家的兴致,只好趴在这里听一听了。”
“殿下准许你进倾城殿了?为什么?”
“依然是我最近进步颇大,有她当年万分之一的风范啦!”
长鳞:“……”
长鳞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和不相信,燕青软默默撇撇嘴,朝她神秘兮兮的勾了勾手:“你过来我告诉你,不过你可千万不能告诉其他人啊!
“好。”长鳞把耳朵送了上去,耳尖触碰上略有些冰凉的唇。
“嘿嘿,其实是我向殿下求来的。”
长鳞抽了抽嘴角,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
“总之不管怎
么样,殿下允许我进去,所以你就不能拦着我~”燕青软又支棱起耳朵听了许久,可最终还是一头雾水的转过身来,愁眉苦脸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好笑,她惆怅的眨了眨眼,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
“他们再说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啊。”
“汇报最近各处的情况,观星宿有没有乱事发生,看看人界向上天所求应验了多少,再造一些惩罚人界赶尽杀绝的祸事让他们知道自己的错误,每次都是这些事情,不过今天应该有些不一样,毕竟殿下要大婚了嘛!”
以殿下对妖皇大人的看重,这段时间她必定会做些什么来保证妖皇大人的安全的。
只是会是什么呢?
她也想不明白。
“长鳞,里面说的你能听懂吗?”
“听不懂。”长鳞非常直接的摇了摇头,然后跨步过去和燕青软坐在一起,有了燕青软,她就不至于那么无聊了。
殿内的争论突然就大了起来。
纵然隔着厚重的结界,门口的两人也能察觉到殿内突然紧张的气氛。
倾城殿森严冷瑟,承接了昆仑山神界所有的威严和庄重,厚重的青铜门之后,是广阔的殿堂,头顶玉雕的百鸟朝凤图被笼盏内的烛火染上了霞色,深陷漩涡之中,似有一股道不明的吸附之力将其定格在半空之中。两旁顶天之柱上有暗纹明灭闪烁,内里沟槽上似填了滚烫的融浆,喷洒出灼人的热气。
为了迎接大婚,倾城殿上的白幡早就在撤下,换成了颇有些喜庆的红练,不过喜庆的红似乎并不能缓解此刻的紧张气氛。
“动乱之缘,所为何事?”
玉飞影的音越发冷肃,像一记重锤敲打在殿内所有人的心上,现场气氛莫名越发沉重压抑。她仰靠在圣女王座上,还是曾经一身浅云色绣罗裙,前襟处的云蝶花影色泽饱满,蝶翼上的银细流苏摇摇坠坠,铺撒在精细的锦缎上,宽大的衣袖中露出一小节皓腕,消瘦的骨节扣响王座上的血色莲刻,众人皆沉沉的低下头去。
无人说话。
玉飞影唇角的笑意彻底压了下去,因红唇而隐约浮
现的美艳和风情霎那间变成了不敢令人直视的威严。她轻飘抬眸,眼睫的剪影被摇晃的灯影拉长,在秀挺的鼻梁上跳跃,下巴微抬,下颌的线条藏匿于阴影之中,又突的明显了几分。
“这几日神界各处皆有乱象,可本尊今日唤你们过来询问,却未有一人说起此事,祸事四起的神界在你们口中安然无恙,难道诸位是觉得本尊忙着处理大婚各项事宜,已没了率领你们的能力吗?”
阶下众人屏住了呼吸,惶恐不安。
“又或者是,本尊哪里得罪了诸位神君大人,使得诸位对本尊心生怨恨,所以故意隐瞒不报?”
“殿下,我等并无此意啊……”
“求殿下明察,我华山神对您一向忠心耿耿,从来没有过不满之心啊!”
“殿下是昆仑山之主,是我等的主,我们怎么可能有怨恨之心呢,殿下息怒,殿下明察啊!”
“对啊对啊,殿下……”
王座上的女人嗤笑一,眼神锐利扫过一片,深邃的眸子里含了碎冰,勾唇时只余下无尽的嘲讽之意,清冷的线恍然生了几分沙哑,红唇张合之中已然流淌出淡淡的,不易察觉的杀意,几乎将所有人在不知不觉中吞噬。
“华山神,好一个忠心耿耿。”玉飞影垂眸看了眼泛白的指尖,指腹摩挲过一片柔软之后便生出一小朵霜花,扎根于她的肌肤之中,后来便越长越大,长成了约莫一指长的六瓣冰花:“华山神果然对本尊忠心耿耿,忠心到做那些杀人放火的事时,也说是奉了本尊的命令……”
“华山神,你当真是忠心耿耿啊!”玉飞影震怒,眼底的狠戾撞进华山神的眼中。
刚刚还一脸痛心好像受了委屈的人骤然变了脸色,周围频频投来异样的目光,他无的张了张嘴,正准备跪下,却突觉周遭空气滞住,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求殿下饶……”
“滚开!别脏了我的倾城殿!”
冰霜席卷的飓风自王座上袭来,戳破此刻诡异的寂静,带翻殿内两排整齐码列的灯笼,火苗翻滚在地上,丝缕刺鼻的焦味飘遍
倾城殿。众人不由得后退两步,惊骇的说不出话来。
一巨响,倾城殿门大开,原本封闭完好的结界被突如其来的气韵撞过来,轰隆隆的震动从地底攀上天际,长鳞正在和燕青软说话,察觉不对劲时连忙抓住她的衣领往旁边甩,二人刚刚挪开位置,一个从殿内飞出的男人便摔落在那处,力度之大,砸裂厚重的楼梯,四下迸开细碎的石子。
“怎,怎么回事啊……”
燕青软扯了扯长鳞的衣裳,小询问。
下一秒,玉飞影的音飘散四方。
“华山神放任亲儿欺压百姓,势不压人便夺取人界一家五百人性命,祸及无辜,王氏一族绝代无后,聚枉死城鸣冤状告十殿阎罗,罪大恶极死有余辜,传本尊命令,削神骨,抽筋拔皮,押送鬼界地府交由十殿处置!”
在玉飞影话音刚落下的瞬间,就有几个神兵从两侧墙上走下架起华山神的胳膊往外走,泛着冷光的锋刃已经贴上了他的脖颈处。生命受到威胁,华山神哭喊着认错,徒手扒住冰冷的石快剧烈挣扎着,哭天抢地喊的撕心裂肺“殿下饶命啊殿下,我知道错了殿下!殿下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去跟那些无辜枉死的王家人说,看看他们能不能放过你!拖下去,让所有人都看着!给众神都提个醒,以后再有这种情况,他的下场就是诸位的下场!”
华山神的音逐渐减小,最后消失在云层之中,百级天阶上只留下了一道可怖的血痕。
少了一个华山神,大殿上的气氛愈加诡异了起来,就连之前本想偷看的燕青软都泄了气,有些害怕的想要离开,长鳞握住她的手朝她摇摇头,算是给了她一粒定心丸。
“这华山神做的坏事可多着呢,殿下这样处罚他还算轻了,不过到了鬼节地府,就有他受的了,你不用害怕,殿下不是滥杀无辜的人,她发怒自有她的道理。”
冰刃飞过的痕迹依旧在,众神惶惶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脖颈,悄然的朝旁边退开。
“华山神亲儿子嗣也送过去,人界百余口性命,他一个人还不清。”
“是
,殿下!”
神兵退出大殿,众人不安。
玉飞影摆弄指上还剩下五瓣的冰花,淡淡的吹了口气,修眉俊眼中隐生翎光,“解决了一个,还剩下五个,诸位说,本尊该用什么法子呢?不如也和方才一样,一个一个来?就是有点耗费时间,不过本尊今日没事,有的是时间……”
“殿下!小神有罪!求殿下处置!”
先前一直沉默不语的星宿神猛地跪倒在地,头磕在坚硬的地上,咚咚作响。
玉飞影挑了挑眉,故意好奇问道:“哦?本尊怎的不知道,星宿神又做错什么事了?”
“前几日小神夜观天象,祸星降世,天下昆仑山恐生变故,小神法力不精,探不出根源在何处,便没有上报。”
“哦,原来只是这般小事啊,那不妨事,你法力不精本尊自然不会怪你……”玉飞影随手撇下一片花瓣,放在指尖玩弄,指甲划过纹理密布的冰叶表面,扰乱了原本的茎脉痕迹。
“可是本尊像问问你,最近神界各处流传的祸星降临乃是重生的花舞谛的说法是从各处来的?”
星宿神刚刚起身,又扑通一跪倒:“殿下明察,小神不知啊!小神真的不知道!”
玉飞影叹了一口气,甩出一道法术将他扶起来,“本尊没有要怪你的意思,这件事情你不知道,殿上自然有其他人知道,四下流言蜚语皆因他们而起,与你无关。”
……
“昆仑山有七十二神位,十二山神,四海神,其他的散落各处,守护人界安危。可我总觉得,神界要不了这么多神,不如减去五个,留下六十七个吧。”
“来人,潇城土地神,长安神,腾山神,云岚神,文寿神五人逆反昆仑,煽起民怨,引得四方□□,扰神界安定,天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