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灼瞬间提了口气,脚下的青霜剑都歪了一下。
她上一次牵别人手的记忆太久远了。
但绿栀的手很柔软,手指很长,纤细,骨节分明,皮肉细嫩,触感温凉。
花灼忍不住在路上捏了捏,就还,就还挺舒服的。
但等人到了演武堂,她刚从剑上跳下来,便猛地把对方的手甩开了。
“到了。”花灼声音硬硬的。
绿栀在旁边微微站立,同时手上掐了个最简单的清洁诀,脖间被汗水沾湿的衣襟瞬间干爽如初,连脸颊处濡湿的发丝都重新蓬松起来,只唇色还带着点白,周身透出些孱弱。
花灼多看了她一眼。
“你还跟着干嘛?”花灼瞥她。
绿栀说:“我想看你打架。”
花灼对她的直白微微一愣,而后抿唇,顿了顿也没说什么,便转身大步走进演武堂。
衔月峰的演武堂设在主峰旁边的丘陵上,被人一剑削平的峰头,由宗门内各个不同的术法体系划地占领。为了避免彼此切磋时,灵气外溢伤人,每个场地还都布下了对应的结界屏障。
花灼是剑修,所以落脚处是中间最大的那块区域。
绿栀紧随其后。
比试台上已经有一女子背立,与花灼一样,并未着玄清宗上下内门弟子常见的浅色缥缈衣袂,而是穿了件红色和金色交织的华服,只一个背影,就能看出其富丽之色。
花灼几乎是立马便发出一声嗤的冷笑。
女子闻言回身,一张英气但又不失精致的脸,长眉杏眼,高鼻红唇。
“你,你竟然还专门带了人过来?”对方的视线落在绿栀身上,微微皱眉。
绿栀神色不变,倒是花灼点足上了比试台,面带不屑的说:“我带人来怎么了?你莫不是又想使什么见不得的手段?”
她开口即是嘲讽,饶是叶映雪已经做了忍耐,仍然忍不住露出几分愤愤。
“花灼,我早就跟你说了,我自己有师傅,不会与你做什么争斗。”叶映雪吸了口气,“而且,如今我也随你心愿,来于此与你重新比试,你不要太咄咄逼人。”
花灼淡淡哦了声,目光停在她华服之上一瞬,又掀起眼皮。
叶映雪强压着心虚:“此法衣是上次你伤我后,玄度真人给的赔礼。光明正大,我便是穿了又有何不可?你有不满......”
“行了,不想跟你打嘴仗。”花灼冷哼一声,不耐烦的打断她的话,也不管对方脸色如何难看,只红唇一掀:“拔剑吧。”
叶映雪一口气堵在胸口:“你......”
“嗡”的一声轻响。
花灼神色一动,剑鸣声起,丝毫不想给对方开口的机会,青霜剑银白通透的剑身携着虚影飞射出去。
叶映雪只好停下辩驳,急忙持剑于胸,挡下这一虚晃。
但很快,下一剑接踵而来,并且一剑比一剑凶猛刚硬,剑锋之上的灵气被挟带着汇成呼啸的罡风,铺天盖地,蜂拥而至。
宗门大比之上,花灼全程压着叶映雪打,现在也同样。
绿栀往后退了几步,躲过花灼肆意席卷的剑锋。
叶映雪原本是落英峰峰主的嫡传弟子,今年十八岁,已经是筑基期九层,同样的天赋卓绝,容颜姝丽,放眼整个修真界,都是被师门争抢培养的绝佳资质。
但偏偏在玄清宗,又出了个花灼。
衔月峰是玄清宗三大主峰之一,花灼作为修真界如今最未来可期的大乘期真人的亲传弟子,十七岁便筑基期圆满,在整个宗门中,总是处处压她一头。
上一次的比试台,她本来都快要认输了,谁知道对方会突然灵力不济,被自己一剑甩出去。
不管是运气还是什么,她,她就是赢了!
叶映雪死死捏住剑柄,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一下又一下的挡住对方逐渐凶狠的剑势。
花灼越打越上头。
她就知道!她就知道!这个人就这么点水平,怎么可能干的过自己?!
就是作弊了啊!!!
青霜剑所扫之处,几乎引起空气震动,青天白日下都起了曝白之色,犹如闪电撕裂。
绿栀远远看着,也不由得轻叹于花灼的凶残,筑基之剑,未生剑意,但已有雷鸣声势,奔腾汹涌。
“别......”叶映雪快要喷出血了,仓促挡了一势之后,虎口都被震得生疼。
她身上法衣有地皇级别的防御术法,最高可以抵挡化神期修士的致命一击,但即使感受不到生命的威胁,对方此时凶猛的攻势依然让她后背生出冷汗来,内心忍不住瑟缩。
花灼又挥出一剑。
“停!”叶映雪在层层虚影中抬头,“我认输,别打了......花灼!”
最后这一声惊叫是花灼剑锋斩断了她脸侧的发丝。
叶映雪怒目:“花灼!我说认输不打了,你,你还打!”
花灼面沉如水,动作不停,说:“你还有一招呢?使出来我就不打了。”
叶映雪吸了口气:“什么招?”
花灼:“你说什么招?”
叶映雪目光一闪:“我跟你说了八百遍,那一招我是由心发出的,不是随便就能使出来的啊!”
花灼:“那就打到你能使出来。”
叶映雪:“你,你简直有病!”
花灼才不理她,手中白光闪闪,若不是对方提前穿了法衣,估计这会儿身上应该有几个窟窿了。
叶映雪几乎要被她气死,又勉力撑了几招之后,持剑的整条胳膊都渐渐支撑不住。
“花灼,你,你欺人太甚!”
花灼:“你若是老老实实承认当日是作弊,我就放了你。放心,我只是想听个真话,不会向上告发的。”
叶映雪咬牙:“我没有作弊!”
花灼冷笑:“那你做贼心虚什么?邀了你这么天都不敢跟我打,如今法器加身还这么点能耐,你自己听听自己的话可不可信?”
“我......”叶映雪眼珠子都要红了,直接吼出来:“就你这个疯狗模样,谁要跟你打架!我吃饱了撑得!没事找你挨揍!”
花灼被她失态的模样一堵,手中剑气微息,带出了几分迟疑。
片刻之后,花灼在对方的怒视中终于打算收回,便看见对方骤然剑尖直指,一瞬间剑气如虹,挟着泄洪之势,滚滚而来。
花灼脸色大变,青霜剑迅速落剑挡于胸前,但也仅仅是缓了一下,而后整个身体都被冲力掼了出去。
绿栀当机立断,整个人飞身往上,手掌一持,撑住了花灼的后背。
但毕竟境界不足,花灼身形只在半空中滞了一刻,两个人便被余力打落在地,踉跄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花灼面容如覆冰霜,也不管自己气血翻涌的狼狈,猛地转过头去,声音凌厉如刀:“你还说你......师、师尊?”
绿栀喉头微甜,她勉力忍了下,同样转过视线。
她皱了下眉。
神魂深处似有萌芽破体而出,一段略微熟悉的记忆电石火花间占领了绿栀整个瞳仁。
眼前缥缈的云雾宛若被人素手拨开,视野瞬间变得广阔,天空蔚蓝,清风温和。
“师姐......”
周围喧嚣的声音慢了半拍才传至耳边。
面前银白长衫的俊朗青年拧眉肃目,神色谴责:“师姐,宗门大比本意是弟子之间相互切磋交好,你今日行径早已超常人所为,便是有私怨,也不应该借此赶尽杀绝,再说,我与她本就清白,你又何必一直纠缠于......”
身前青年声音聒噪,但对面表情冷淡的华服女子却似充耳不闻,目光懒懒扫过被其护在身后气息奄奄之人。
只意识中却响起一道不同于传音之术的绵软声音。
“绿栀姐姐,你、你还愿意走剧情吗?”
“嗯?”
“那个......就是触发剧情点了,等会儿他要跟你挑战,然后你、你要被他所伤,心灰意......”
“哦。”
“那......嗯......那、那你要去吗?”
华服女子没说话,那道犹犹豫豫的声音也停下来,没敢再出声。
俊朗青年:“......即使我与你附有婚约,但若你一意孤行,那今日,我便以玄清宗弟子之名向望舒师姐求教。”
望舒抬眼,这才把视线落在这男子身上。
她注视良久,目光冰冷但又透着一种十分奇怪的审视。
“请吧。”男子持剑,姿态傲然。
“你,”望舒缓缓开口,她声音很慢,但字眼却咬的很清晰,“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令人厌恶透顶。”
青年神色瞬间难看起来。
下一刻,变故徒生。
一把通体透红的流光飞剑毫无预兆的冲天而出,因去势太快,尾部拖出长长迤逦的艳色,挟带着令人悚然的杀气,直直冲向男子的门面,剑气冲荡的令人目光生疼。
青年大骇,从忙持剑挡于眉前,但依旧直直退却三步才终于止住。
汹涌煞气微微停滞后,在两剑相触之间猛地炸开,于周围形成刺目的灵波。
望舒神情冷漠,目光幽深之处,赤红的裳水剑瞬间凌空与对方缠斗起来,招式刁钻凌厉,剑锋直指对方招式薄弱之处。
不过照面功夫,男子银白的长袍上便带出血来。但裳水剑却丝毫没有留情之心,攻势愈发狠辣,张狂嚣张的剑意在空中带出火红赤白的锋芒,昭昭杀心毫不掩饰。
“望......”转瞬间已经身形狼狈的青年男子来不及为对方的实力震惊,便被对方凌厉一击撞的吐出血来。
望舒轻轻抬脚,往前走了一步,裳水剑便十分听话的在对方脸颊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片刻后,还是坐台之上沉稳之声悠悠响起:“望舒,住手。”
望舒闻言,这才微微挑眉,终于飞身而出,身形犹若流云,素手一探,裳水剑便落在其手中。
被攻势逼到角落的青年男子已经面色铁青泛白,在剑气的余波中翻身一转,转过头来却见面容姝丽的女子徒然勾唇,对他轻轻一笑。
男子心中警铃大作,还未明白那笑容何意,便见霸道的裳水剑因为主人无声的法诀轻吟颤抖,刹那之间便分出九道赤红之色,道道煞气冲天,铮鸣着对着自己的身体来回透体穿梭而出。
凄厉痛苦的哀嚎之声顿起。
“姐姐,你、你又要杀他啊......”
略带担忧,但又十分无奈的叹息。
望舒神色昳丽,周围震惊叱责之声、甚至飞过来阻止的大能举动都被她自动过滤成了缥缈的背景板,她手中持剑,没有丝毫停顿的对着因为生死一线而瞳孔剧震的男子刺眉而入。
“杀一杀,就当淬体了。”
作者有话说:
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