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运集团的事情有了个口子, 就很好打开,JPM作为全球首屈一指的国际性大投行,就算面对这种案子也很少会有第一轮出局的情况, Indicative bid离手,phase 1也结束了。与一般的收购案不同,航运集团作为卖方现在的处境并不是很好, 至少,不能够像当年我做得那几个卖方一样,拿着乔, 经过summarise & compare bids后再高高在上地决定不带谁玩。
局面看似清明, 但实际上也没有想象中那样的顺利。Phase 2阶段的management presentation开始,就意味着我要开始持续加班了。而且在这阶段, 还会陆陆续续引入其他机构。
比如今天,在这场实时进度反馈的会议上, 我看到了审计和律师的身影。
Dataroom开放后,我们对航运集团的估值就进行了更新。同预期的估值差不太多,但终究还是需要引入三方的。
自从景晨“被迫”撤出管理层后, 精达集团对这个项目的收购进度就慢了下来。就算我这边再推,可司马角那块就好像一点都不着急的模样,我皱着眉看向对面的司马角,目光收回之际, 同方新箬对视。
说来也巧,方新箬很少会做内地市场,可她这两次都是和我合作。
司马角对收购的态度和景晨截然不同, 作为现在的精达主持收购业务的主理人, 他不着急,那我这边进程推进也相对可以放缓, 不去想景家内部乱七八糟的糟心事,我放平了心态,开始专心看手下人同卖方标的公司的并购顾问MS签订的授权委托和保密协议,耳朵则是不太在意地听着汇报。
这场会议就很没有意思,尽调、估值和谈判,老生常谈的东西不需要我这个职级出面。
更难的事情永远都在后面,授权和整合。想到又要和交易所和证监会的那些人应酬,我脑瓜子又开始痛了。
钱真的不好赚。
冗长的会议结束,离开精达时,站在电梯前,我碰到了方新箬的团队。
方新箬的目光似有若无地落在我的身上,我一开始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后来忽然想起之前自己借赵壹笙的电话问她郑志新的事情。这件事本就是我做得唐突,该当面谢谢人家的。于是,我开口:“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
我的突然出声在电梯内显得有些突兀,在场诸位除了方新箬的职级和我相同,其余都是下属。我在和谁说话,不言而喻。
“OK。”方新箬点点头。
投行和审计在各大案子上基本上都是会出现的部门,当年赵壹笙的事情,我和方新箬也曾有过共事。所以也算是熟悉,没有下属,何耀将我下午的行程重新做了调整,我和方新箬出现在了精达附近的咖啡馆内。
说是咖啡馆,但这里是会员制的,相对起来我们谈话的内容也会更加自在一些。
“Iris对航运集团的尽调看起来已经有了显著进展。”方新箬笑容淡淡的,抬眸同我说道。
自然是了,项目进程已经算是到了中后期,Due Diligence差不多也算是正常。
我同她面对面坐着,说了两句恭维的话,算是对她那次同我讲郑志新的状况进行感谢。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并不是很在意的模样。
这次的会谈其实没有什么,不过是拉进和审计的距离,方便日后工作而已。我正喝着咖啡,忽然看到方新箬望着我,表情似笑非笑:“Iris为什么会对一个投资总监感兴趣?”
“你说郑志新?”长时间的会议让我的腰有点痛,我歪了歪身子,挑眉否认,“他还不配。”
“那我明白了,不是公事。”言下之意,是我和郑志新有私人恩怨。
这话说得倒也是没错,我没有否认。
“看来传言非虚。”方新箬若有所指,她的手指在咖啡杯上缓缓地摩擦着,眼里带着我不太喜欢的审视目光,静静地等待着我的反应。
传言?
我的笑容淡了一些,随后,我重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还算是不错的咖啡,询问:“指什么?”
方新箬垂眸,放下杯子,同我讲:“邺城很小,这行也很小。郑志新这人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或许,他唯一能吹嘘的……”
周易。
我的表情算不上太好,同方新箬一样,我放下杯子,沉沉地看向她。
对郑志新,我其实有点复杂。他当然算是个蟑螂,不光明不磊落,有拖鞋跑的比谁都快。我当然是想要整治他的,但,我有我自己的原则。他是卖方的人,我作为投行中介,不会对他出手。然而若是他真的心里没点数,到处去宣扬一些不该说的,甚至影响到周易,那我想,一次突破原则去做一些自己没做过的事情,也没有什么的。
方新箬微微笑着,同我讲:“你真的脾气很好。”
脾气好?
那得看和谁比。
“和Elizabeth比,我的确算得上是脾气好。”我笑着回应。
听我提赵壹笙,方新箬笑了起来。她自然也是认同我的,如果是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赵壹笙身上,郑志新根本就不能从18年年底全身而退回国,她不撕掉他一块肉,她都白活。
我正欲说什么,却陡然发现方新箬的目光冰冷地望向我的身后。
她当然不是看我,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两个女人。
疑惑地回头,只见到方新箬拍下了我身后的二人,随后手指在手机上不断地输入着。
“江致韫。”她解答了我的疑问。
我去。
江致韫,赵壹笙孪生姐姐的前女友。直接导致赵壹笙姐姐离世的人,要不是有亲姐和卓总以及法律的节制,赵壹笙早在当年就弄死了她。
遇见了江致韫,我们也没有什么继续聊天的兴致。现在时间已经不算太早,我索性就翘班回家。
*
之前有说过,我和周易的重修课程基本要义之一就是绝对坦诚。
收购航运集团的细节不能讲给周易,事实上,要是周易今天参会,她也都能知道。只是她今天不太想出门,留在了家里。
我将和方新箬见面的消息告诉了她,还将我们看到江致韫的事情也一同说了。
“我不明白。作为发小,方新箬难道不应该劝赵壹笙放下吗?”我躺在周易的腿上,闭着眼睛,疑惑不解。
康壹竽去世已经有一段时间了,赵壹笙好不容易快走出来了,要是今天看到了江致韫的照片,还是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的照片,以她那个性肯定会发疯。为什么就不能放过自己呢?
周易摸着我的耳朵,她的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微微垂下的发丝在我的耳边,让我有些痒。
“放下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周易轻声给我了一个解释。
江致韫这件事不是一件小事,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作为旁观者,当年我是亲眼目睹了赵壹笙的崩溃,这种崩溃和我同周易离婚时的情绪上的崩溃不同,而是从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崩溃。她恨江致韫情有可原,可人生在世,恨一个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对身体不好,对心理也不好。
“我们到底不是局中人,没办法完全理解她们的感受。”周易的手落在我的耳边,抚摸着我的耳垂,脸上的表情是我少见的晦涩,“你想,要是周经把我搞死了,你会怎样对他?会原谅他吗?”
扯淡呢,我不会。我会弄死他!
可……
“Elizabeth封杀她也付出了代价,就连Cathy都没办法制止,那我们何必多言呢?”
赵壹笙当年的做法很绝,付出的代价之惨痛堪比吊销执照了。但她就是那样义无反顾,一定程度上来讲,因为她这次的做法,我才认定了她是一个可以信赖的人。
“那你呢?你会怎么对郑志新?”周易不是会无的放矢的人,她和赵壹笙并不亲近,却难得给她说话。是不是意味着,她也不打算放过郑志新呢?
周易笑了起来,并没有回答我的话。
她的不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我清楚,周易不会放过郑志新了。
“我有预感,郑志新可能会过一阵子来找我。”我想了想最近的行程,也是时候拉着航运集团还有精达集团一起坐下来了。只是,郑志新的职级有权利参加这样的会议吗。
周易轻轻摇了摇头:“或许吧,但他来找你就是来恶心你。只会适得其反。”
她还是了解我的,郑志新来找我的结果就是会被我羞辱。但或许,航运集团就想要利用这种效果,想让精达退出也不一定。不过,以现在这个局面来讲,航运想要的基本上不可能给到。
“不要做犯法的事情。”我凑近周易,叮嘱她。
怎么整治郑志新都无所谓,但不能踩红线。
前高级合伙人,现精达顾问+大学讲师,可不能踩红线。忽然我想到,黄静瑶那边发来的邮件。
“啊,我要去洗个澡,大约要洗半个小时吧。笔记本在书房,你可不许看里面关于郑志新的资料啊,不许。”不许不看。
听我这么说,周易的脸上有了明显的笑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