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你是19年春天和舒见佳在一起的, 她是申城185医院的外科医生,20年你们一起在昌溪的桃花坞过年,20年春天你们分手。后来过了两个月你和何志瑜在一起, 过了三个月你们分手,然后你被那个叫王敏之的小朋友追求,于是你们就在一起了。想来, 应该是今年夏天分手的,在一起的时间应该没超过两个月。”她的目光直视着我,我很少在周易的身上看到这样极具压迫感的眼神, 下意识地就想躲, 可周易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我心惊肉跳。
不能躲,躲了就输了。
她还在笑, 眼神里却没有什么笑意。我从没想过自己能在周易身上看到这样咄咄逼人的气势,没来由地, 我感觉有些生气,我回望着她,收敛好了自己神情, 翘腿靠在椅子上:“怎么?你在责怪我?”
我这样的态度引来了她的不快,她的眉头皱了一下,随后我便看到她那双小鹿眼里酝起来了过往只有在床上我闹过头,她才会有的危险而恼怒的信号。
“我哪有资格怪您呢?当年离婚是我出轨, 是我没有摆平家里,也是我没有及时来找你认错,所以你开启下一春并什么问题, 所有的错都在我。”
这番话从周易嘴里说出来就好像我真的做错了一样, 一直压着的怒气瞬间喷薄而发,我索性坐直了身子, 目光直直地盯着她,倒要看看她还能说出什么气死我的话来。
“显而易见,我并不是完全没有关注你。”周易看我这样,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还是怎样,我眼看着她的眼底闪过一丝异样,随后她也卸下了那股极具危险性的眼神,甚至拿过我的水杯轻轻喝了一口水。
她这样更是让我恼怒,我一把夺过她的水杯。因为动作,水洒下了一些,尽数落在了我的裤子上。
周易下意识地起身,我却拽住了她,令她老老实实继续坐着,开口:“这就是你给我三年后才来找我的回答?”
因为我一直和别人恋爱所以不想回头找我?
好吧,其实这个理由可以理解。但是为什么,为什么非要用这种语气说出来?周易到底在干什么?她最是了解我的脾气,明知道这样会让我生气,为什么还是说这样的话?她不想和我好了吗?我不懂。
“周易,我劝你不要耍花样套路我。不要以为我会按照你预想的那样去做,我没过去那么好骗。”眼瞅着周易又要开腔,我立即出声示意她最好好好说话。我现在的情绪就在那个临界值上,说实话,我很怕自己会因为情绪上头,说出什么伤害周易的话来。
也不知道我那句话刺激到了周易,她猛地站起来,许是因为起来的动作太猛,加上生病和没吃饭,她竟没有站稳。我下意识地出手扶了她一下,却没想到她避开了我的手,转而自己撑在了饭桌上。
她这样的举动,彻底让我的情绪崩坏。
“What\'s your problem?”我站起身,同她对视,透过周易清澈的眼眸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面目狰狞的样子。
说实话,我和周易在一起这么多年,吵架的次数一根手指都数得过来。不对,激烈的争吵基本就没有,周易一直是个很在乎自己形象,很体面的一个人,让她不顾形象地和我大吵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而我,对周易近乎是有着盲目的崇拜,更是不会怎么质疑她。所以像这样,我直接问她是不是有病,也是第一次。
显然,周易也被我忽然爆发给吓到了。
她怔了一下,转而因为我这样的态度而有些恼怒,她手撑在桌子上,拧眉瞪我:“你是要和我吵架吗?”
“对啊!我就是打算和你吵架。”
我这回答也是够奇怪的,不过我可不打算给周易任何发挥的余地,立刻说:“你都让你朋友堂而皇之地来追我了,我和别人谈恋爱怎么了?有问题吗?难道还要我给自己立个贞洁牌坊吗,说我因为爱你和你有过一段婚姻,我就这辈子不能和别人恋爱,做/爱了吗!?”
“我什么时候让Vittoria O\'Brien追你了!我管的了别人吗!我连你都管不了,我凭什么管人家Vittoria O\'Brien,啊?她要追你,我能有什么办法,难道要我和她讲,不行吗?”女神周易终于被我气的神情崩坏,她激切地反驳。
“为什么不行!她们这种欧美人虽然直白,一定程度上也算得上有礼貌,她会不问你吗?她一定是问过你才来追我的,不是吗?你知道我被她追求的时候脑子里想的什么吗?我满脑子都是,FUCK YOU!!!周易真的不要我了!你明白吗?”
应该是餐桌前空间太小,周易一把将椅子拽到了一边,走了出来。她在我面前踱步,眉头皱着,想着反驳我的话。
“周易你到底在生气什么呢?生气我没和你朋友在一起吗?要不是她是你的朋友,你真以为我……”
“你什么?嗯?”周易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拽着我的衣领,她真的被我气急了,脸上都充斥着怒气,她本就比我高,现下更是令我只能抬头看着她,“要不是我朋友你就和她在一起?和她上床?和她结婚?甚至邀请我去参加你们的婚礼吗!”
“对啊!不行吗!”拂开她拽着我的手,室内的暖气温度很高,我索性把被她拽皱的衬衫脱了下来,只留下一件吊带,“你他妈不要我了,我不能找别人吗?我是被你标记了吗?你丫是狗吗!”
“咱俩谁不要谁?你能不能讲讲道理,是你非要和我离婚,是你让我签了通//女干的文件,你就放任你那群律师团羞辱我,是你先不要我的!”周易大吼,我哪里想到周易会有这样的反应,直接就愣在了原地,眼看着周易的眼睛变得通红,眼泪流了出来。
看到她的眼泪,我登时浑身僵硬,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我妈逼我,你也要逼我,简臻,你到底要我怎样啊?”她到底还生着病,吼完便有些脱力,跌坐在餐桌的椅子上。
我下意识上前,等意识到自己已经蹲在她的身前时,又觉得自己不争气。我从餐桌上的纸巾盒扯出几张纸,给她擦了擦泪,深呼吸,让自己的语气尽量柔和一些,说道:“我什么时候逼你了?周易,你现在还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离婚的原因吗?”
眼泪擦也擦不干净,周易索性抬起了手,挡住自己通红的眼睛,就连头也往另一边偏,不愿意看我。
“周易,我想了很久我们为什么会走到离婚那一步。没错,直接原因就是我看到你和郑志新在酒店的照片崩溃了,可根本原因呢?”蹲着太累了,我盘腿坐在了她的面前,手搭在她的膝盖上,目光仍看着不愿意看我的周易。
“你是不是要说我们不适合在一起?”她回过头,也不再挡着自己的眼睛,任由泪水流下。通红且湿润的双眼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我,像个可怜又无助的小狗一样。
我瞥过眼,还是说出口:“是。”有些话就算难听还是要说。
这样的答案显然让周易失望了,她当即拿开了我搭在她膝盖上的手,就要起身。她本就生着病,现在又没吃饭和我吵架,还哭着,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狼狈,但她还在竭力维持着自己的体面:“我,我知道了。”
知道?知道什么,我还没说完呢。
“你知道什么?”这样的周易不得不说,还是让我好奇和心动的,我倒想知道小可怜周易要说什么话来气我了。
“你在拒绝我不是吗?”周易抬眼,看着我,随后又不知道怎么了,错开了视线,“我没追过人,但我也不是个傻子。你不想重蹈覆辙我也理解,你放心,我,我不会……”她语气里的哭腔实在是太重了,重到我都要忽视了她说的话有多气人了。
“谁说我在拒绝你了?”我打断她。
她不明白,一脸疑惑地看着我。因为哭得凶,还打了个哭嗝,我没忍住笑出了声,拉着她的手,重新坐下。
“我们恋爱无疑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和你在一起的那么多年,我都很开心。真的,周易,我很开心你能喜欢我,爱我。”我坐在地上,抬头仰望着她,“但恋爱和婚姻是不一样的,我们适合恋爱,但却不适合婚姻。”
她满脸疑惑。
“婚姻是两个家族的事情,不仅仅是你和我。”我捂住她的嘴巴,继续自己的观点输出,感受着她有些干裂的嘴唇,我手微微动了动,“别说什么移民了怎么怎么,咱们到底是受传统教育长大的。你家里的阻碍是我没想过的,我放任你去处理,自己毫不过问,这是不对的。婚姻是什么,它不仅仅是一种法律上的联结,保护你和我的财产,更是一种倚靠。是你可以倚靠我的证明才是,显然,我们那时候都不懂。”
因为不懂,所以才走到那一步。
“所以?”
周易垂下头,问我。
哪里想到她这样的可爱,我摸了摸她柔软的耳朵。感受她温热的耳廓,最终捏了捏她的耳垂,低声回她:“所以,婚姻这场考试,你和我都要重修。”
不是补考,而是重修。
“周易,我不是一个很好的人。但我很爱你,这你知道的,我也知道你爱我,所以不会计较你因为吃醋打探我的消息,也不会计较你隐瞒我病情后还咄咄逼人的态度。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我彼此相爱,但是,相爱不意味着有问题我们就可以不解决。”我捧起周易的脸颊,双眼看着她雾蒙蒙的眼睛,柔声道,“我也反思了自己,我不能只给你答案,不告诉你解题步骤。”
“那么,我先说解题第一步:承认自己的脆弱。”
你不是完人,在我的面前,你可以脆弱。